嫁時衣
第十一章詩二
要不是詠什么菊蘭……換個別的詠一詠,說不定小冬還能從自己的記憶中搜羅出那么一兩首名句來。
比如什么明月幾時有,再比如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不成不成,那詩里的感慨蒼涼悠遠,最后一句是何等的大氣何等的胸懷,別說她們這等小丫頭寫不出來,就是換成現在那些聲名在外的什么詩人才子,也沒那指望。
千載之下,畢竟只出過一個李白,一個蘇軾啊。
所以有名的萬萬抄不得。
除了這些天才之外,也有好詩,就算沒這么天縱靈氣,也是文辭細密字字余香的……可是沒名氣的,小冬哪記得住啊,畢竟上輩子又沒專學過背詩作詩,在語文課本的偌大篇幅中,這個只占那么微小的幾頁紙,考試時候頂天了占個三五分,誰耐煩認真記它。
這就叫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趙芷小聲問小冬在琢磨什么,小冬把話一說,趙芷笑瞇瞇地說:“你這該恨少么?你是書到用時方恨無啊。”
小冬很想掐她兩把。
就算她不求上進,上學時多半在應付差事,可也不至于胸無點墨啊。
殷姑娘想了半晌,忽然眉頭一動,蘸墨運筆,一揮而就,將詩交了上去。
小冬她們憋著勁兒等評詩,不沖別的,就沖殷姑娘讓椅子給她們坐的情分,也是盼她奪魁啊。小冬想,這殷姑娘看著相貌只是清秀,脾氣心性這樣看著還不錯,交個朋友也無妨。要是以后常來常往了,瞅著她生辰什么的,送她方好硯臺。
結果等最后詩評完,殷姑娘只得了個第三。第一名乃是榜眼的主人——嗯,就是那盆金邊牡丹的主人。那青玉硯只有一塊,當然是歸詩魁所有,殷姑娘得了一套白行紙,四塊香云墨。
頒完了獎回來,宋嫣趙芷她們紛紛安慰,殷姑娘卻不沮喪,笑著說:“總算沒有空手回去,也對得起家中小妹了,她替我澆水抬土的,如今賽花會上多少我也得了采頭,回去還可以分她一半。”
她倒想得開。
“咱們也該回去了,出來好久了。”
小冬一看天色可不是么,陰天下雨顯得天色更陰暗了,看起來要不了多久天恐怕就會黑了。宋嫣忙說:“我送你們出去,等會兒一散學,整條街上都是馬車,路就難走了。”
果然——
仿佛哪個時代哪個地方,學校附近的交通都是個問題,現代的小公主小皇帝要家長接送,這時候的姑娘小姐們要車馬接送,都費勁。
安王府的馬車停在棚下,小冬她們在門口一露頭,車夫就極有眼色把車趕過來了。
趙芷上了車還不忘捎上一句:“那個姓王的真讓人看不順眼,好在她在這兒,沒混進咱們學堂里來。要不然還不天天惡心我。”
小冬把領口松松,雖然下雨,可還是有些悶熱,今天出了些汗:“你放心吧,她要在咱們那兒,肯定不是這副面孔。”
趙芷回過味兒來了:“對呀,我憑什么要吃她的氣啊?我剛才就應該把身份擺給她,看她還敢用白眼珠子看我。”
“誰讓你剛才不擺來著,”小冬打個呵欠:“今天可真熱鬧,下回再有這樣好看的花會什么的,咱們再一塊兒去。”
“好。不過天氣越來越熱了,我想大概許多人都會出去避暑去,京城會冷清下來的。”
“是啊。”小冬也知道,天最熱的時候連皇帝都躲出去乘涼,他一走就要帶走一大批的人。上行下效,集玉堂霎時就門可羅雀。小冬也會偷個懶,去年夏天她和趙呂一起去溫泉待了十來天呢,天天泡在水里,皮膚泡得又白又滑又軟,別提多滋潤了。
“你今年還去溫泉嗎?”
“溫泉是好……可是人也多啊。”去年之所以只待了十來天,就因為后來人越來越多了。認識的,不認識的,遠的近的人,面前全是腦袋,這溫泉讓人怎么還能泡得下去啊。
趙芷笑瞇瞇地說:“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泉嘛。”
“是啊。”小冬不能不感嘆,其實她和趙芷沒什么比別人強的,比如剛才在長青書院,因為她們穿著樸素面孔又生,長青書院的人就沒有誰對她們另眼相看的。
不,她們比別人強的地方是:投了個好胎。
是的,嚴格來說,當郡主比當公主還強。
公主的父親是皇帝,先是皇,后是父。小冬甚至懷疑皇帝知道不知道自己有幾個女兒——比如七公主,一看就是野生野長,象墻角里的蒲公英,說不定皇帝根本一面兒都沒跟她照過。
公主得活在許多人的目光中,說話不能隨心所欲,生活有種種的不如意不說,將來嫁人也不如意,有出息的人,哪有愿意做駙馬的?就算有出息,做了駙馬的話,也得被迫沒出息了——又不能出仕,只領個虛銜兒吃一份兒餓不死人皇糧,老婆得供著,別的女人不能看,話也不能隨便說,不定哪句就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當然,那沒出息的倒想做駙馬,可他配得上么?
郡主就不一樣了,日子過得比公主也不次,還自在得多,將來嫁人,也沒說郡主的老公不能當官兒任實職,面子既有,里子也有,比公主強多了。
趙芷強就強在她家里人多,幾個哥哥娶了高門出身的嫂子,姐姐又嫁得不錯,這是多么龐大的一張關系網啊,幾乎快把京城的名門世家網了一小半兒了。趙芷又得她家人的寵,將來誰娶了她,那何止是少奮斗十年啊?那都不用奮斗了,直接坐云霄飛車吧。
小冬呢,也不錯。雖然她家人不多,可是咱貴精不貴多。安王,趙呂——嗯,如果算上總是沉默的太后和有點兒讓人摸不透的皇帝,可以說小冬也是個頭彩。
“對了,等下我有東西給你,你跟我進去取一下再回家,耽誤不了多少時候。”
“什么呀?”
“秦烈帶來了一種很稀罕的果子,昨天想拿給你偏我又給忘了,分你也嘗嘗鮮。”
“好好。”趙芷對待吃,完全不知道“客氣”二字怎樣寫,事實上她最愛的事,一是吃,二是睡,三是閑扯家長里短——簡而言之就是八卦。
比起來小冬還是有點精神追求的,起碼她還練練字學學女紅,還有些藝術情趣——教坊里有名的歌伎舞伎她都一一見識過,春花秋月各擅勝場,環肥燕瘦不一而足。就算她欣賞水平不高,架不住安王有品味啊,多少場高水準的表演看下來,小冬就是頭頑牛,也給熏陶成了——嗯,有藝術鑒賞力的牛。
她們到家時,意外地看到秦烈也來了。
“咦?你怎么來了?”
秦烈看看她倆:“你們這是去哪兒了?”
小冬知道她們現在的樣子一定不怎么整齊,又出汗又淋了點雨衣裳還皺巴巴的:“去了長青書院看熱鬧。”
秦烈笑了:“我也聽說了,熱鬧好看嗎?”
小冬忙點頭:“好看。”她還想著拉趙芷進屋,卻看到趙芷的嘴巴張得老大,望著秦烈的樣子好象看到了天外來客。
“哎,怎么了?”
“這……”
小冬忙說:“這是我表哥秦烈啊。”
趙芷心說我當然知道這是秦烈——可是秦烈……
他怎么長得這么,這么……
“嗯,你真是大變樣啊。”趙芷肚里補一句,不止女大十八變,男的也大變特變啊。
我為什么總干一些豬頭才干的事呢……比如,寫完了貼完了,沒點發布鍵……于是等于沒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