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時衣

第九十七 返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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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九十七返鄉

第九十七返鄉

燕子剝了兩粒花生扔進嘴里:“是上回我嬸子帶我去鎮上閑逛的時候,那些人知道我家里過得好,買東西舍得花錢,拿了一匣子首飾給我們挑,說是一位郡主的東西。我當時不信,我們那兒天高皇帝遠的,哪來的什么郡主。那人言之鑿鑿,說就是位郡主的。我嬸子倒是很識貨,說那些東西的確是京城的式樣手工,有兩件還是內府的,旁的地方可做不來。”

“你們……買了嗎?”

“我嬸子說她不喜歡京城的東西,所以就看看算了。”

小冬點了點頭,燕子善意地提醒她:“嬸子,那個該起鍋了吧?”

“哦。”小冬他掀開蒸籠,熱騰騰的白氣一下子涌出來,帶著一撲股鼻的香。

燕子又忍不住了,取了筷子夾了一塊兒嘗味兒。

“嬸子,要是我能多住些天就好了,我想和你學學做菜呢。”

小冬一笑:“你不想家?”

燕子頓時泄了氣:“想……不過我們回去肯定要被罰一頓。”

這是當然的。都發展到燒房了還不罰?那說不定下回就殺人了。

“嬸子,你要不要去遂州啊?”

小冬怔了下,遂州啊……

雖然她從來沒去過,可是她對那里……一點也不陌生。

秦烈曾經許多次和她描述過,遂州的景色有多么天然秀美,那里是他的家鄉。

小冬也十分心動——

但是……她和秦烈計劃的是,要么過年時回去,要么明年春夏之交回去,天氣不會很熱,水路陸路都好走,到遂州過個夏天,權當避暑了,等過了夏天的時候再回京城來,還能趕在下第一場雪之前到京城。

趙呂的幾個同袍大約是對安王這么個位高權重的王爺有些發怵,沒留下吃飯,但是有李家兄妹在,這場面也冷清不了。在安王面前也很放得開,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吃相雖然不粗魯可也絕不斯文,安王府的廚子為了郡主回娘家特意大展身手,吃得李家三小眉開眼笑。

看著他們的吃相,連安王都比平時多添了半碗飯。

小孩子的純真一點兒不摻雜,他們心中還有沒有權勢的概念,對安王是純粹的好奇而不是象旁人一樣是為了什么才來討好。安王顯然心情很好,幾乎有問必答。

燕子眼睛圓溜溜的,忽然問了句:“王爺,你能讓嬸子和我們一起回遂州嗎?”

小冬一怔,安王顯然也有些意外,不過他是何等城府,臉上當然不會露出什么來,只笑著問:“怎么?”

燕子的筷子在碗沿兒劃來劃去,有些忸怩:“我們……其實是偷偷從家溜出來的,跟著石家姐姐一起來的京城。在家……闖了點兒禍。要是我們自己回去,我叔肯定饒不了我們……嗯,烈叔和嬸子要是一塊兒回去……”

小孩子也狡猾呀。

安王笑了。

當然,要是秦烈把他們送回去,當著客人,家里長輩當然不能教訓的太狠了。再說,秦烈肯定會替他們求情的。要是小冬一塊兒回去,那把握就更大了。

小冬氣也不是,樂也不是。

小孩子狡猾歸狡猾,但是他們的狡猾顯得很稚氣可愛,并不招人討厭。

安王忽然說了句:“小冬,你和秦烈是怎么個打算?”

“我們原打算,要么回去過冬,要么明年回去消夏。”

安王點點頭:“其實你們今年回去也好。這幾個孩子看著就不老實,別回來半路上再跑了。”

小冬也是這么擔心的。這三個孩子實在太不讓人省心了,雖然秦烈說派人送他們回去,可是他們在遂州闖了禍被關起來,還能偷著跑來京城呢,有什么事做不出來?

“可是……”小冬很是猶豫。

說來說去,其實,是她舍不得安王和趙呂。

剛剛出嫁,還在適應新的宅子和新的生活,陡然間要去那么遠的遂州,心里不可能不忐忑。那里對她來說是全然陌生的,那里也沒有寵著她的安王,護著她的趙呂。秦烈……秦烈是她的丈夫,可是,她畢竟同他生活的日子還很短。

再者說,在這個時代出一趟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現代一切好說,買張機票,一個小包就成了。可是在這個時代,吃的穿的用的樣樣要備齊,乘車乘船坐轎,絕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小冬還沒有去過遠處,頂多是去山莊消閑,那不過一天兩天,和這樣的長途跋涉是兩碼事。

其實還有一方面原因,他們不急著回去,是因為遂州雖然是秦烈的老家,可是他在那里除了秦氏也再沒有親人了。林家那邊都差不多是仇人了,秦氏的娘家……那也早就一刀兩斷了。既沒有親戚要拜訪,也沒有祖墳祠堂要祭掃上供。這時候人們說割不斷的鄉土情,其實多數是對親族的眷戀。秦烈沒這種牽掛,自然不急著回去。

“回去看看也好,遂州……”安王有些出神:“你母親是在宿安出生的。你要是經過了,可以去看看……”

啊……

是啊,那里也是姚青媛的家鄉。

小冬對這位母親的眷戀并不深。一是因為她有前世的記憶。二是,姚青媛走得太早,一直以來撫養照顧小冬的都不是她,如果說起來,胡氏更象一個母親。她照顧她十幾年,小的時候替她穿衣穿鞋,喂她吃飯,哄她睡覺。等大一些了,許多女孩家的道理規矩也是先由胡氏教導她……

“也好……回去,我同秦烈商量一下。”

燕子和土生兄弟倆對望一眼,露出得逞了的微笑。

這三個孩子八成早就琢磨著給自己找靠山好避免挨罰吧?當時找到京城來估計也是這樣想的,可沒料到來晚一步,李萬河和秦氏已經走了。他們要是再被秦烈送回去,李萬河估計不光要和他們算燒房子的賬,還有他們離家偷跑上京城的賬。兩罪并罰,肯定輕不了。

趙呂倒是露出不舍的神情:“父親,妹妹還從來沒遠離過京城……”

“早晚總是要去看看的。”安王若有所思:“若不是俗務纏身,我也真想去看一看。”

趙呂閉上嘴巴悶頭吃飯。

小冬也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去后同秦烈商量此事,秦烈倒是十分開心:“現在去也好,正好剛下過了雨,往后這些天,天氣應該不錯,路上也應該好走。”

“可是……”小冬輕聲說:“我還從來沒離過京城……”

而頭一次離開,就去遂州那么遠的地方。而且一路上水陸輾轉……

秦烈笑著摟住她:“這有什么,將來我還想帶你去更多地方呢。你知道么?一直向西,過了洮州,就是你哥哥曾經駐守過的葉安。從那兒再向西,出雙井,過丹霞,就是一片大漠。我曾經走過兩次那條路,沙漠白天酷熱,可是晚上又極寒,裹著皮襖還凍得人簌簌發抖。守夜的時候,月亮顯得特別的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摸著。天是墨藍的,星子比最明亮寶石還要美麗璨燦。月光照得遠遠近近的沙丘一片銀白如霜,就象落了一層雪一樣,美極了。那會兒我想起你,想起自己走過的很多地方——我想都帶你去看一看。這天下大得很,處處都那樣美麗……”

小冬被他描繪的美麗打動了。

是的,她的視野太狹窄了,只困在京城這么一塊四四方方的天地里。這個時代的女人都是這樣的,所以她一直也不覺得自己這樣生活有什么不妥。

可是秦烈卻給她打開了另一扇門。

這個世界很大,不光只有京城這么小小的一塊天空。

“嗯……”小冬輕聲說:“你讓我想起坐井觀天的故事,我就象那只青蛙一樣,坐在井底,不敢跳出去。井底雖小,可是安全……外面的世界雖然廣闊美麗,可是卻也陌生,充滿了危險。”

“不用怕,有我在。”

小冬向他微微一笑。

是的,她又不是自己一個人。秦烈象座山一樣穩健可靠。

更何況,只是回一趟老家。四公主那么嬌貴挑剔,還跟駙馬一同回鄉祭祖呢。雖然回來后百般抱怨……

“那,好吧。”

一錘定音。

突然間就要面對許多事情,出行的準備工作可不輕省,要穿的衣裳,準備的吃食、藥材,光這些東西就能裝大半船,鋪蓋,平日看的書,茶壺茶杯碗筷,甚至臉盆,漱盂,馬桶這些也都要帶。小冬有些詫異:“這些……也帶著?”

胡氏重重點頭:“要帶著。”

呃……

小冬問秦烈,秦烈也點頭說:“既然能帶得了,那就帶著吧,不然在外面你會很不習慣的。路上最好的客棧,里面的東西也就是那樣,何況在船上要消磨許多天,不帶著的話,難免處處不方便。”

小冬很想表白一下自己并不嬌慣——可她這十來年的確是嬌生慣養下來的。讓她用不潔的馬桶,附著水圬的臉盆,或是粗制的那些用具,她……呃,可不能打包票說自己一定適應得來。

還有就是帶什么人去,胡氏是一定跟著的,雖然小冬勸過,覺得她不比年輕人,還是留守在府里得好,可是胡氏十分堅持,似乎小冬離了她飯也不能吃覺也不能睡了一樣:“郡主要讓我留下來,我肯定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擔憂。”

至于其他人,紅芙打理小冬貼身的活計,什么梳頭更衣端茶疊被的全都是她來,所以她是必帶的。紅荊沉默寡言但是心細謹慎,也是要帶的。其他人就由胡氏篩了又篩選了又選了,最后可兒妙兒幾個也得以隨行。

李家兄妹三人也激動得天天上竄下跳,京城雖好,可他們畢竟想家,已經是歸心似箭了。

府里籌備著,其他出行的大事,車船安排,護衛人手什么的都是秦烈在張羅。

小冬忙得頭暈,可是忽然想起件事來。

那位石秀姑娘,是留在京城她表兄處?還是跟著一起回遂州?

啊啊啊啊,明天就要出門啦,好緊張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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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期間俺也不會斷更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