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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夫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老爺一直都是有抱負的人,他總是能高瞻遠矚地看清楚一切,大周朝上下還沒有誰比老爺更聰明,但是謀劃江山不是一個簡單的事,否則老爺也就不會這樣大動干戈。
劉夫人按捺不住亂跳的心臟,“老爺,萬一我們家也像馮家一樣,可怎么得了?”
劉硯田冷笑一聲,“馮國昌是什么東西,我劉硯田比他強上百倍,我們家怎么可能淪為馮家的下場,皇上現在已經是不得不用我,滿朝文武沒有一個能臣,總不能將所有的權利都交給周成陵。”
他就是看清楚了這一點才會這樣出來管理內閣。
“要知道馮國昌一倒,被馮黨牽連的官員上百,朝廷急著開恩科取士就是要將這些位置填補上,現在要誰來主持大局?”劉硯田眼睛里冒出光來。
劉夫人握住冰涼的手指,“那……太后那邊怎么辦?皇上既然知道了太后娘娘的安排就會知道我們家和這些有牽連。”
“太后娘娘是皇上的親生母親,只要解釋清楚,”說到這里劉硯田也有幾分猶疑,只要牽扯了皇位,就算是母子也要隔心,“我進宮一趟想皇上說明,太后娘娘也是好心,想過繼一個孩子沖沖皇上的子嗣。”
劉夫人喊了一聲阿彌陀佛,多虧老爺已經有了思量,否則她這顆心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落地。
再說,楊秉正還在他手心里,到了關鍵時刻,他就將楊秉正牽出來,看楊氏能不退讓。
楊茉看著董夫人喂董昭吃東西,滿滿一大碗面疙瘩就這樣吃了下去。
沒有什么比瞧著病患吃飯心情更好的了。
董夫人轉過頭看楊茉,“不知道吃這么多行不行。”
楊茉說的格外痛快,“行,現在開始就可以正常吃飯了。不過最好還是先吃幾天比較軟的食物。”
等董昭吃過了飯,楊茉去看董昭的傷。
傷口是難看的紫紅色,傷疤彎彎曲曲如同一只長長的大蜈蚣。
董夫人看了之后心跳不由地加快,只覺得頭皮發麻,整個身體從外向里的疼。想一想真是可怕。差點她們母子就要陰陽相隔。
董昭低下頭,楊茉很是專注地換藥,這幾日她很少假手旁人。只因為她的動作很靈巧,讓他少了很多痛處,又或者每當看見她,他就已經感覺不到疼,而是心酸。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一個卑鄙小人,喜歡一個人直到她成了親他還念念不忘,這顆心怎么也平復不下來。
他這輩子最難以啟齒的話,就是如此歡喜著一個女子,不能向旁人說。而是永遠埋藏在心里。
“換好了藥,我們爺倆再大戰幾個回合。”樊老將軍讓人攙扶著走過來。
楊茉轉過頭,“還像昨日那樣可不行,”說著目光落在樊老將軍身后下人的捧著的棋盤上,“下棋可以,最多一局。老將軍和世子還要靜養。”
樊老將軍伸出手來捻胡子,楊茉站起身去看樊老將軍的傷口。
其實傷口愈合的不太好,董昭畢竟年輕身體底子好,樊老將軍年歲大了些。青霉素、蛆蟲雖然有些效用,但是這樣下去雖然沒有性命之憂這條胳膊恐怕還是保不住。
楊茉看著樊老將軍。“如果這兩日傷口還沒有改善,恐怕就要換個治療法子。”
樊大太太不禁一陣緊張。
董昭也皺起眉頭,如果老將軍沒有將藥都讓給他,就不會有這樣的情形。
“別想太多,若是不行就將胳膊切掉,”樊老將軍一臉的坦然,“少了一只胳膊也沒關系,這世上獨臂的武將有的是,多少人都死在戰場上,多少人都尸骨無存,我這條老命是十奶奶撿回來的,我還奢求什么,”說著轉頭看樊大太太,“不怕,沒什么好怕的,我活過來了。”
樊大太太聽得這話不禁眼前發熱,眼淚差點就掉下來。
不怕,我活過來了。
她還想安慰老太爺,沒想到反過來老太爺來安慰她們。
樊老將軍聲音清晰,“韃靼被打走了,保定保住了,我們還活著,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我們回來一家團聚,就算少了胳膊,我們照樣生活,算得了什么?誰也不準哭,就聽十奶奶安排。”
有多少人能像樊老將軍一樣豁達,將得失看的清清楚楚。
楊茉心里不禁油然生出敬佩,待她白發蒼蒼的時候,若是也能如此,她就心滿意足了。
楊茉看著樊老將軍,“老將軍不止活下來了,還會長命百歲,”說著頓了頓轉了個彎,“不過還是要什么都聽我的,我說不行的事,老將軍不準做。”
樊老將軍立即回嘴,“不能讓我不下棋。”
楊茉不肯退步,“只能一盤。”
樊大太太又哭又笑,老太爺脾氣倔強,但是只聽周十奶奶的話,十奶奶說規矩的時候板著臉十分認真,不管誰看了都覺得心虛,不敢上前討價還價。
就是這樣的性格才能壓住這么多人。
“我陪祖父下一盤。”穿著鵝黃色褙子,梳雙螺髻的樊三小姐低聲在樊老將軍耳邊。
樊老將軍臉上才又有了笑容,“好好好,我年紀大了,董昭那小子總是趁我不注意算計我,你在我旁邊看著,讓我將他殺的落花流水,十奶奶說一盤棋就一盤,一盤定勝負。”
樊家下人將棋擺上,董昭剛想要讓子,樊老將軍抓了一把棋子讓董昭猜單雙,“這次我有三丫頭在身邊,用不著你讓我。”
樊大太太就掩嘴笑起來。
那不成了三丫頭和老太爺一起對付董世子,虧老太爺還說得理直氣壯,好像有多公平似得。
戰場上打仗了一輩子,棋盤上還要廝殺,董夫人對棋也是不感興趣就和樊大太太去外面說話。
“這段日子多虧了樊大太太,”董夫人輕聲道,“若是沒有你們幫襯,我還不知道能不能熬的過去,只怕昭兒沒好起來,我先垮了。”
“當時若不是世子爺領兵去保定,去的定然是我們老太爺,我們老太爺那時正病著,恐怕會是有去無回,再說就算是換過來,夫人也會留下來陪著我們家。”
董夫人被說的臉上發燙,這一點她不如樊家,自以為守著祖蔭就比別人高上一等,不太和武將家眷來往,否則這次也就將米糧和藥物送一些去養樂堂。
說到底是樊家和楊家不計前嫌,從此之后她再也沒臉自持身份。
“這步棋我下的不對。”樊老將軍的聲音傳來。
董夫人和樊大太太不禁相視一笑。
“祖父別急,”樊三小姐道,“慢慢來,這盤棋才開始。”
樊大太太道:“只有我家三丫頭才能和老太爺說上話,老太爺吵吵著要回家,我只好將三丫頭叫來勸說。”
董夫人眼前浮起樊三小姐清麗的面容,清亮的眼睛,“這可真是個好孩子?”
樊大太太沒聽明白,“什么?”
董夫人想起董昭念念不忘周十奶奶,就算她心里喜歡樊三小姐又怎么能說出口。
“我聽說了夫人家里的事,”樊大太太才開口,董夫人臉色立即變了,樊大太太立即一臉歉意,“夫人別嫌我多嘴,這些事我們私下里聽了,就想著回避不如幫著夫人出出主意。”
樊大太太說的是江氏和耀哥的事,這幾日她沒空也就沒有理會,昭兒聽說有了個弟弟也是一直沉默,真不知道日后要怎么辦。
樊大太太道:“妾室就是妾室,不能讓她越過你,尤其是公爵爺在外納的外室,這么多年了都沒有讓夫人知道,不管怎么樣都是公爵爺有錯在先,夫人應該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管束那外室,安排侍寢要經夫人的手,夫人將她禁錮在院子里就是,到時候她若是隨便出門,或是在公爵爺面前訴苦,都是犯了錯,夫人就更加能處置她。”
“夫人這樣將她放著不管不顧,將來……只會更加難管……”
樊大太太說的是,是她一時慌了神沒想那么多。
“夫人現在是生氣,所以腦子里亂成一團,我也是亂出主意,”說到這里樊大太太頓了頓,“有件事我想要夫人知曉,我們家二太太去清華寺上香,見到了那位江姨娘,原本我們二太太也是不識得,用的香燭籃子是府上的,而且江姨娘出手闊綽,又讓寺里的人引去廂房歇著,我們二太太就想,京里有幾個董家……”
這事她先找了十奶奶商量,十奶奶說她應該和董夫人說。
“夫人好好想想吧。”
上香就上香怎么會去廂房歇著,他們母子才進京,不認不識的怎么會在外面停留,而且去廂房的事江姨娘根本沒有讓人和她講。
董夫人頓時覺得一陣寒意,身上的汗毛都要豎立起來,這些事她也要別人來提醒。
所以樊大太太才會出這樣的主意,將江氏關起來,看她還會不會出府,只要江氏再任意妄為,她就可以讓人查個清楚。
對,從現在開始她就讓人跟著江氏,看看江氏到底在搗什么鬼。
“世子爺,您輸了,”樊三小姐沒有仔細數目,“您輸給我祖父一目。”
樊老將軍點頭笑,本以為已經窮途末路,誰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