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042 提醒誰呢?

“當年我本已擬好了求和文書,上表大盛皇帝想要化干戈為玉帛,與大盛就此休戰!”延魯恨恨咬牙道:“可求和文書剛送出去沒多久,永陽那賤人便唆使其手下將士多番挑釁我部落族人,屢起爭端之下,她借故再次發兵,逼得我族人不得不戰!”

就是那一戰,讓他丟了部落領地,險些將他逼入死地!

“簡直荒謬!”坐在衡玉上首的蕭夫人冷笑一聲:“若事實果真如你所言,你既當真誠心求和,我朝永陽公主又豈有緣由再挑戰火?”

她自己的兒子是軍中主帥,見多了戰事的她,自也清楚兩軍交戰的底線所在。

十余年前時家軍在北地同異族久戰多年,雖占上風卻也亦是疲憊不堪,且勞民傷財已久——許多時候,戰場上的人恰也是最想休戰之人。

大盛朝廷的態度也一貫明朗,北地異族部落甚多,做不到斬草除根,亦難以管治,暫時使其臣服歸附,才是最省力的局面。

如此之下,永陽長公主有何道理非要主動挑起戰火?

卻聽延魯道:“她當然有緣由!因為她不想和親,不甘心嫁給老子!”

蕭夫人皺眉:“什么和親?”

“當年我給大盛皇帝的求和文書里,指明了想要永陽和親!”延魯篤定地道:“她定是知曉了此事,才會蓄意生事挑釁!這賤人一貫不識抬舉,心狠手辣……我只恨不能親手將她挫骨揚灰替族人報仇雪恨!”

衡玉看著事隔多年提及此,依舊會惱羞成怒咬牙搓齒,且屢次出口成臟的男人,心底不由升起嫌惡之感。

此人竟借求和之事,有過想要求得永陽長公主為妻的想法……

然而特意指名求娶,此舉是出于愛慕嗎?

衡玉嗤之以鼻。

見鬼的愛慕。

端看此人此時提及殿下時那幅滿是貶低的嘴臉,便可知他當年求娶的真正意圖所在了——不外乎是不甘心在戰場上屢屢輸給一個女子,便想要借男人身份的優勢,企圖將那女子變成自己的私有物,以填補那受損的自尊心罷了。

縱然殿下真下嫁與他,斷也不可能得到他的絲毫愛重。

至于殿下指使下屬蓄意挑釁——

“說到底這不過只是你沒有憑據的臆測而已,你既有借婚事折辱殿下的心思在先,如此狹隘的心胸,未必不是一孔之見,以白詆青。”

衡玉直視著男人,聲音冷淡地道:“且戰場之上,各憑本領,你口口聲聲稱當年是殿下刻意挑釁,你既自認識破,卻仍中計,是為意氣用事,不堅不智,咎由自取;時隔多年,為此陳年怨氣,欲行殺人之舉,不顧這些年來陪你東躲西藏的下屬安危,是為蠢笨不義;分明是自己心中積怨,還要宣稱是為族人報仇,更是下作虛偽——”

少女目光沉靜,卻似一把利刃。

“住口!”男人聽得怒氣暴增,漲紅了脖頸,掙扎著要起身撲向她:“老子是楚里部的第一勇士!殺過你們不知多少盛人!豈是你這小賤人可以說長道短的!果然是和那賤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嘴臉,說不定就是永陽那賤婦與人茍且生下的野種!老子——”

延魯接下來的話還未能出口,便被迎面飛來的一只青玉玲瓏茶碗砸在了左臉上。

延魯吃痛,身子往后一仰,而后側著頭“呸”地吐出了一顆帶血的牙。

衡玉不由看向出手的蕭牧。

那人神態依舊平靜,一身玄衣坐在那里筆直挺闊如寒松。

蕭夫人已然罵道:“生得一張臭嘴,就只會拿來噴糞!張口閉口不噴些詆毀女子之言,便不會喘氣了不成?看來你只怕根本不是女子生養,就真真只是個糞坑里鉆出來的蛆蟲罷!”

那延魯滿口血水,還要再罵,只聽蕭牧冷聲道:“帶下去,依律處置。”

王敬勇應下。

延魯不甘的罵聲逐漸消失在廳外。

“這就是個瘋子,阿衡,那些難聽話你只當……”蕭夫人話到嘴邊打了個彎,換了個相對文雅的說法:“只當沒聽見就是。”

衡玉點頭:“是,晚輩明白。”

她并不在意對方怎么說,但從對方的反應來看,他所針對的的確是長公主殿下無疑。

這與她心中所希望得到的結果可謂南轅北轍。

衡玉心底有一閃而過的失望。

“景時,這些人是否還有同黨,必須要徹查清楚才好,免得再叫阿衡遭此禍事。”蕭夫人正色提醒兒子。

“母親放心,兒子近日一直在讓人暗查這群人的下落,今次之后,必不會留有漏網之魚。”

衡玉聽得有些意外。

蕭侯一直在暗查延魯的下落?

那么,這些人藏身在城北一帶,他是不是事先就已知曉了呢?

她正思索時,只聽蕭夫人在耳邊溫聲詢問道:“阿衡,我記著你可是經常隨身帶有一塊兒永陽長公主殿下的玉牌?”

“是。”

“北地魚龍混雜不比別處,在人前且還是收起來為好。”

衡玉應下:“夫人放心,日后我定會謹慎的。”

起初她將這塊玉牌帶在身上,實則也是存了幾分試探各處反應,以方便行事的心思在。

當下看來,蕭夫人的確一早就認出了那是永陽長公主的東西。

如各地官員、或延魯這等昔日交過手的仇敵,認出殿下的玉牌不奇怪,可蕭夫人也認得出……要么是蕭侯的提醒,要么便是蕭夫人與殿下有過交集了。

可殿下并未對她提及過后者。

而無論如何,各方關系錯綜復雜非是她能看透的,可蕭夫人起初未曾點破的話,此時為了她的安危卻選擇明說提醒,這份好意,是毋庸置疑的。

再有便是……

蕭夫人知曉玉牌的來歷,侯爺必然也是知曉的……

她帶著殿下的玉牌四處招搖,去了城北的昭明寺,深夜未歸,而侯爺近來在暗查延魯的下落——

所以,他的出現,當真就只是所謂“碰巧路過”嗎?

對上少女那雙烏亮的眼珠,蕭牧微微錯開視線:“雨后寒涼,易染風寒,母親早些回去歇息罷。”

印海緩緩轉著手中佛珠——將軍究竟提醒誰呢這是?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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