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煙柳滿皇都

章七十三 懵懂不解意

那一束染血的發絲在炭盆中很快就被燃盡了,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刺鼻味道,不過很快又被橘香味所掩蓋,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連灰燼也不剩。

姬無殤迎面而來,柳芙盯著他的臉,見一道細微的傷口從右上額斜斜而下,直達鬢角,只覺得心底一緊,下意識地伸手拉住了他:“你的傷,還有你的臉”

話一出口,姬無殤正好轉過了身,柳芙看到了他的后背。

原本直插入后背的那支現細箭已經不知什么時候被拔了,傷口處還灑了明黃色的粉末,應該是止血的金瘡藥一類,因為姬無殤的衣服上已經沒有了新鮮的血跡。

見他已經簡單的處理了傷口,柳芙懸著的一顆心也落了下來,上前道:“你殺了那個偷襲你的人?”

“這還用問?”姬無殤收回了目光,抬眼看了看柳芙:“我不能帶傷回宮復命,你幫忙包扎一下。”

也不知是因為認識了這些年已經彼此熟悉,還是因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化偶然間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慌亂之中柳芙和姬無殤一直以“你我”相稱,如今一切暫時歸于平靜,兩人也極有默契地沒有恢復到以往的疏離。

“讓常勝來吧,我沒做過這些事情。”柳芙搖頭,下意識地拒絕了。

“我進來之前已經讓他走了,他得去主持收拾殘局。”說著,姬無殤根本沒有理會柳芙,竟直接走到了角落的羅漢床,自顧開始脫起了衣服來。

眼看著姬無殤一件件脫去外袍、中衣之后露出了骨肉勻稱的上身,柳芙卻根本沒法害羞,因為他后背的傷口實在看起來太過猙獰和可怖,讓她根本無暇去思考所謂的“男女有別”和“授受不親”。

“書案后面有包扎用的藥和干凈的布條。”姬無殤背對著柳芙,側過頭淡淡的吩咐了一身,便直接面向羅漢床自顧趴在了上面。

收回目光,柳芙倒吸了一口涼氣。之前她沒有看到他的傷口,以為只是流血過多而已,卻沒想,那樣細的箭竟會造成幾乎如手指般粗細的血統。雖然那里已經停止了流血,但被凝固的血所封住的地方卻好像一個深幽的黑洞,讓人一見之下幾乎會忘了挪開眼,只覺得頭暈目眩間有種幾欲發嘔的難受感。

“別看了,若不是因為傷在背后,我也不會讓你幫忙。”

或許是感覺到了柳芙還在死死地盯著自己是傷口,破天荒的,姬無殤竟然用著平和的語氣解釋了起來。

柳芙回神過來,知道這樣的傷口耽誤不得,現在也不是自己該去多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時候,趕緊將姬無殤所說的藥和白布都找到了,捧著來到羅漢床邊。

第一次給人包扎傷口,柳芙的技術還算不錯,雖然布條繞的有些不平整,但總算松緊適度,而且動作輕緩,因為在上藥包扎的過程中,姬無殤始終連哼都沒有哼過一聲

拉過羅漢床上的一床薄毯為姬無殤蓋好,柳芙沒有叫醒在剛剛就已經沉沉睡去的他,只來到了屋中,蹲下將炭盆拖到了床頭的位置。

做完這些,柳芙才發現自己胸口和后背的中衣都被汗給沾濕了,虧得屋內還算暖和,不然,這樣的天氣里若是一吹冷風肯定會著涼的。而且自己身上這件粗布棉襖上也沾了不少姬無殤的血,看起來又臟又下人。

想著,柳芙看了一眼閉目沉睡的姬無殤,又看了一眼剩下的白布,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布拿在了手上,自顧取了溫在火爐上的熱水,繞到屋角的屏風后,將領口拉開,將就著擦拭起來。

擦得差不多了,柳芙伸出頭看了一眼姬無殤,見他還在睡夢之中,略猶豫了一下,目光掃到屋中有一個衣櫥,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拉開柜門。

衣櫥里果然整齊地碼放了幾件男子地衣裳,柳芙顧不得挑揀,只取了最上面那件月白色細水紋地薄棉長袍出來,又回到屏風后將身上地臟衣服脫下來換了。

袍子有些長,柳芙只好散開頭上地發髻,用絲帶將腰際給系緊,往上提了提,勉強看起來不算怪異,這才繞了出來。

“你怎么還是有偷穿男子衣裳地習慣呢?”

姬無殤竟已經從羅漢床上坐了起來,斜斜靠在枕墊上,眼中充滿了戲謔地目光,上下打量著穿戴一新的柳芙。

略顯寬松的長袍罩在嬌軀之上,更顯得腰身纖細。半敞開的領口不經意間露出一截藕似的玉頸,偶爾幾縷散落的長發也順著鉆進了衣襟,纏繞而下,襯得肌膚愈發雪白晶瑩。

很少被姬無殤這樣仔細和放肆的打量,柳芙下意識地護住胸口的位置。自己只顧得小心翼翼地換衣裳,根本沒注意到他什么時候醒的。此時又聽得他“舊事重提”,臉不自覺地就紅了起來:“對不起,我的衣裳太臟了,怕等會見到娘她會胡亂擔心,所以才”

“沒關系,挺好看。”姬無殤唇角微翹。

本以為他會劈頭蓋臉嘲諷自己一頓,卻沒想,姬無殤此時此刻雖然臉色虛弱,語氣細慢,卻沒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和距離感,這讓柳芙一時間愣住了。

隨即,兩頰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抹紅暈,卻并非是害羞,而是十足的尷尬。垂首側目,柳芙咬了咬唇,半晌才道:“你先把衣裳穿好,我給你倒杯水過來。”

姬無殤低頭,才發現身上蓋著的薄毯已經滑到了腰際,上身除了被柳芙包扎的布條之外,自己是寸縷未著。

“你光顧著自己換干凈衣裳,也不給我拿一件嗎?”姬無殤卻臉色坦然,悶悶地笑了一聲:“還是,你想讓我撐著受傷的身子自己去拿?”

柳芙不等姬無殤說完,已經轉身極快地從衣櫥里扯了了兩件衣裳,埋頭捧到羅漢床邊:“給。”

“我連手都太不起來,你幫忙更衣吧。”說著,姬無殤扯開了薄毯,在柳芙的面前站了起來。

眼前就這樣大咧咧地站著一個半身赤露o的男子,任柳芙再鎮靜也免不了臉色緋紅如霞。知道他是真的沒辦法自己更衣,只得咬牙,強忍住羞惱和尷尬的心情,抬眼道:“我從未幫男子更過衣,若是弄得不好,還請裕王殿下您見諒。”

低首看著眼前臉紅的像桃兒的柳芙,姬無殤仿佛心情很不錯的樣子,只淡淡道:“你有功夫說這些,還不快動手。以后你是要伺候太子的人,這些都得好好學學。”

姬無殤無心之語一出口,兩人之間原本還算和諧的氣氛突然一下就有些變味兒了。

柳芙咬了咬唇瓣,一邊胡亂的將衣裳往姬無殤身上套,一邊有些負氣地道:“裕王殿下放心,民女知道分寸,不會壞了您的大事的。”話語中,已然恢復了卑稱,語氣也帶著幾分疏離、

“本王只是想提醒你,今日救你,并非因為本王介意你的死活,而是你現在還不能有任何閃失。元宵夜宴就要到了,這一次,你可不能找借口不花心思奪魁了。”姬無殤微瞇了瞇眼,自然也順著柳芙的話又重新自稱“本王”。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先前和她說話時那種放松的感覺似乎一下子就不見了,心底有些淡淡的失落。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覺得有些生氣,柳芙沒有注意到姬無殤臉上和語氣中細微的變化,只轉過身,拿起自己的那件臟衣裳道:“既然裕王沒有大礙了,也該放民女離開了吧。”

“這個不急。”姬無殤說話時牽動了傷口,疼得又坐回了羅漢床上:“你可知道,此處是什么地方?”

“應該是裕王您設在龍興寺的秘密書房吧。”柳芙也不藏拙,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姬無殤對柳芙的坦白似乎很欣賞,笑了笑:“本王的秘密已經讓你知曉,難道你想就這樣離開?”

“那您要民女如何?”柳芙卻蹙著眉,表情有些氣悶:“來時風雪漫天,您又走得極快,民女連路都沒看清楚。這會兒您放我離開,讓常勝將我眼睛蒙住,等到了寺里再讓我自己走,這不就沒法泄露您的秘密所在了”

“要是本王不信呢?”姬無殤臉上滑過一抹類似無賴的表情,明顯就是想要刁難柳芙的意思。

“那您說該怎么辦?”柳芙這次倒是沒有遺漏姬無殤眼底的戲謔和盤算,反唇相譏:“難不成,要民女自剜雙眼?”

“你可是太子爺的心頭肉,本王怎么舍得。”姬無殤冷冷吐出了這句話,手一招:“你過來。”

柳芙依言上前了兩步:“裕王有什么吩咐就說吧,民女聽得到。”

看到柳芙始終不愿靠近,姬無殤卻從羅漢床上撐著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低首看著表情冰冷中帶著一絲挑釁的一張俏臉,湊到了她的耳邊:“本王要你以你母親來起誓,若泄露此處的位置給任何人知道,就讓你母親死后入輪回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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