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得掌柜陳妙生不在,所以錦鴻記二樓的屋子并未燃炭,房間里冷颼颼的。只是這空氣中的冷意,卻比不過屋中之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深寒氣息。
自與柳芙相交,姬無殤原本掩飾的極好的真性情常常會不由自主表露出來。無論是朝中百官還是京中百姓,對他的印象也漸漸地從那個親切溫和裕親王,過渡到了現在手段非常,才華干練的影閣之主上。可即便是身上散發著難以壓制的冷魅氣質,表上彬彬有禮的姬無殤卻更加贏得了京中閨秀的追捧和欣賞。單從游園會那天女學生們的興奮情緒中便能窺得一二。
渡步而上,柳芙看著一身絳紅色錦服的姬無殤,深吸了口氣,只覺得與其周旋比和樓下那兩母女更累人。
“見過裕王殿下。”柳芙反手關上門,發覺姬無殤此時的臉色很不好,似乎比上次在游園會時那會兒更加顯得蒼白了些。
不由想到寒毒對他的影響,柳芙忍不住來到炭盆邊,撿起一旁放置的火石,蹲下將銀絲炭點燃,裝作不經意間道:“裕王見諒,民女怕冷。”
姬無殤看著半蹲在面前的柳芙,玉顏之上猶帶紅腫,不覺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伸手將她拉了起身:“本王記得陳妙生這里有些備用的傷藥,你先擦一擦。”
柳芙倒不覺有什么,搖頭:“沒關系,也不怎么疼。”
“你難道想頂著這張臉回文府去被文先生和令堂質問擔心嗎?。”姬無殤知道柳芙的軟肋在哪里,只淡淡說了這句話便自顧去書案后的陳列架上翻找起來。
想想也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芙趁著姬無殤找藥的空檔,自顧把屋中四角的熏爐也一并都起了火,屋中這下子才逐漸變得溫暖起來。
“本王竟忘了這東西”
姬無殤突然說了句話,語氣似乎有些輕松和調侃,轉身向著柳芙搖了搖手中一個看似不起眼的白瓷小藥瓶:“今日算你運氣好,有了九花玉露,保準你在回文府之前臉上就消腫。”
“九花玉露?”柳芙一驚,忍不住上前兩步:“這瓶里真是九花玉露?”
“你認識這好東西?”姬無殤看著柳芙又驚又喜的模樣,覺得好奇:“一般人可不會對它有印象,你是怎么知道的?”
“文爺爺存在養心堂里的書里有一本叫做《百草閑雜記》的,上面就記載了一樣極為珍稀的東西,名字就叫這九花玉露”柳芙脫口便道,眼中幾乎放出了光來:“若按書中記載,此物能生肌解毒,若長期使用,還能讓人保持容顏不老裕王您是從哪里得來的此物?可有方子?”
“你這腦袋里裝的東西可不少,連這么生僻的東西都知道,還講的頭頭是道。”姬無殤被柳芙一副向往的表情逗樂,語氣中免不了帶了幾分調笑:“你既然知道這是個好東西,還不謝謝本王。”
“多謝王爺割愛。”柳芙見機,伸出手一把想要奪過來。
可姬無殤并非普通人,眼疾手快地將藥瓶往高處一舉,另一只手更是下意識地便往柳芙纖腰之處攬了過去,想要讓其遠離這瓶珍貴無比的寶貝。
說時遲那時快,一切都只在轉瞬間就那樣自然地發生了,等兩人停下動作,已是成了互相擁抱的姿勢,不但親密無間,氣氛也變得曖昧起來。
低首,鼻端被柳芙身上特有的淡淡馨香填滿了整個呼吸,姬無殤一時間有些失了神。而俏臉緋紅的柳芙卻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似乎看準了姬無殤還未來得及反應,想要掙脫出他手臂的束縛再次去搶那瓶九花玉露。
唇角微揚,姬無殤卻加重了左手的力道,將柳芙牢牢攬在胸前,右手高揚,神色戲謔的低首在她耳邊道:“本王可從中過任何計,美人計也一樣。”
溫熱的吐氣撩撥在耳旁,柳芙咬了咬唇,不愿意被姬無殤看到自己哪怕有一絲害羞的模樣,反而昂起了頭:“是裕王您要割愛的,怎么想要出爾反爾嗎?。”
姬無殤笑了笑,邪魅的表情像是早有預謀一般:“本王只說讓你擦藥而已,可沒說一整瓶九花玉露都給你啊。”
“那是民女會錯意了,以為裕王大方的很。”柳芙說著,使勁兒動了動身子,想要擺脫姬無殤的鉗制。
可未經人事的她哪里知道,兩人的身子如此親密無間地貼合在一起,即便是輕微的一動,都足夠讓身為男人的姬無殤起了反應。
“該死,你動什么動”
姬無殤低聲吼了一句,便趕緊一把將柳芙給推開,耳根處卻有一抹潮紅未褪,顯得臉色很是怪異。
好不容易擺脫對方,柳芙只來得及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無端亂跳的心平靜下來:“若非裕王您困著民女,民女用得著”
話還未說完,似乎是察覺了姬無殤臉上竟有尷尬之色流露,柳芙突然意識到了之前兩人之間所發生的很是不妥,趕緊閉口閉口不再多言,只一個轉身背對他:“裕王殿下可要喝茶,民女去斟來。”說著,不等他回答,已經趕快渡步來到屋中的茶桌,提起溫在小泥爐上的銅壺,將兩個空杯盞都斟滿了。
看著柳芙有些僵硬的背影,姬無殤卻不禁自嘲地笑了起來,甩甩頭,淡漠清冷的表情又回到了臉上,走到茶桌邊一把操起杯盞將茶水一飲而盡,這才道:“你乖乖坐下,本王親自為你上藥,免得你又起了心思搶東西。”
“我”被姬無殤這樣一說,柳芙想起先前自己沖動的行為,臉色很是窘迫:“裕王您見諒,先前是民女不智,只聽得九花玉露的名字就頭腦發熱起來。您放心,民女自己上藥就好,不會再做那樣的事兒了。”
“本王可不會信你。”姬無殤冷冷一笑:“此物是乃陳妙生上月從苗疆得到的好東西,整個大周王朝恐怕不會超過十瓶。想著本王沒什么大用,便讓他作為整店之寶拿來放著,若有價高者便賣了也無所謂。可沒想到他當做寶貝似的藏了起來,本王才想起,這東西雖然對男子無用,對女子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女人哪個不愛美?即便是冷靜如斯的你,也會對這東西如此感興趣,正好驗證了此物的珍貴之處。你說,本王還敢拿給你讓你自己上藥嗎?你不整瓶倒在臉上才怪”
“裕王若是信不過民女,那就勞煩您親自動手了。”被姬無殤道出了自己心中真實所想,柳芙一張臉紅霞滿布,卻并非因為先前被胡清漪打了一巴掌,而是羞憤交加罷了。
見柳芙妥協,姬無殤指了指面前的海棠凳,示意她坐下。
乖乖的端坐,柳芙趁機喝了一口溫茶,這才別過臉,將左邊紅腫的一側對著姬無殤,一副任由他“擺布”的樣子。
姬無殤也不耽擱,將瓶塞一拔,頓時一股清甜卻不膩人的花香味兒從瓶中一涌而出,滿室中氤氳著,帶來一抹無比柔和放松的氛圍縈繞在兩人之間。
“失禮了。”
姬無殤低聲淡淡先說出了這三字,之后才將一滴九花玉露滴在了手心,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沾了一點,這才輕輕觸到柳芙的臉頰:“可能會有些痛。”
“啊”姬無殤的指尖剛觸到自己,柳芙就忍不住叫了一聲。只覺得那香甜誘人的玉露此刻仿佛變作了一道冰刃,讓原本火辣的痛處一下子變得如刀割般發寒起來。
“你知道為何本王不給你了吧。”姬無殤哼了一聲,語氣有些嘲諷:“九花玉露并非凡品,問起來馨香甜膩,可卻是至寒之物。普通人連沾一滴都會寒毒侵體,除非是以內功蒸化之后涂抹在肌膚之上。”一邊說,姬無殤一邊沒有停住手上的動作,將九花玉露一點點的涂滿了柳芙整個左邊臉頰:“可即便如此,你們這些毫無功夫基礎的女子承受起來還是太過困難。你的那本書里恐怕沒有寫明這是江湖人士專門用來解毒的吧”
柳芙忍住痛楚,卻對九花玉露愈加好奇起來:“難道這才是陳掌柜將它擱置不賣的原因嗎?
“一半一半吧。”姬無殤有些加快了涂藥的動作,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就收了手:“好了,你的傷不算什么,只一滴應該就有效了。涂多反而會被其毒所攻,得不償失。”
果然,即便一開始臉上肌膚像刀割般的極寒若冰,可不過片刻間,隨著寒意褪去,先前那種火辣的痛感也隨之漸漸消失,柳芙伸手捂臉,竟一點兒感覺也沒有了,好像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樣,沒有留下半分痕跡。
姬無殤看到柳芙流露出來的驚惶樣兒,覺得有些好笑,但臉色卻仍舊冷冷的淡淡,只起身將藥瓶收到胸口放好:“你去照照鏡子吧。”
柳芙點點頭,隨即走到屋角的一個邊桌旁,拿起上面放置的一面琉璃鏡:“果真是神物呢”
“之前的意外告一段落,咱么也該說正事了。”姬無殤走到廣椅邊一把坐下,似乎松了口氣,抬眼盯著柳芙。也把先前兩人之間殘留的一份微妙氣氛驅散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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