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錦鴻記回到文府已是夜色深深,微酌了兩杯小酒的沈氏卻并不覺得疲倦,反而興致仍舊高昂地追問著柳芙對姬無殤的印象。
早已看出母親的想法和打算,柳芙不愿多說什么,只簡單的敷衍著。但同時她也想不出為何姬無殤會愿意花時間來敷衍母親,畢竟他現在應該很“忙”才對。
難道他意圖通過接觸母親想將自己牢牢控制住?可自己不過是他眼中的一枚棋子罷了,他又何須過分在意呢?
柳芙想不通,但心里已有戒備。再加上暖兒說她之前在文府的巷口看到了柳冠杰,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自己不得不加快了原本的計劃和打算
不一會兒,車攆駛進了文府,沈氏讓柳芙先獨自會流月百匯堂,說她有些事情要找文從征商量。
柳芙知道母親多半又去找文爺爺打聽姬無殤去了,也不攔著,只將從錦鴻記取回的衣裳和首飾帶回了屋子。
打發了暖兒和真兒去準備熱水,柳芙想在梳洗更衣之前練練字,好靜下心來仔細想想現在她所面對的諸多情況。
目光掃過放在床頭矮幾上的繡籃子,柳芙嘆了口氣。
之前,她還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在賞燈會上如愿,可現在看來,除了拼死奪魁之外,姬無殤不會給自己另外一條路來選擇。
于是放下剛剛蘸了墨的筆,柳芙走到床頭將燈燭又挑亮了些,想趁著還有時間多費些心思在這花燈上。
不一會兒,暖兒和真兒就回來了。
伺候了柳芙梳洗,真兒便先行退下,暖兒則留下來幫忙柳芙將今日從錦鴻記帶回來的衣裳首飾拿出來放好。
“小姐,這首飾盒里有一封書柬。”暖兒剛打開箱子,正想將首飾先鎖好,卻看到一封用紅蠟封好的黃色信封。
“拿給我看看。”柳芙覺得有些奇怪,接過信封便直接打開了。
掃過信箋之上所書內容,柳芙蹙了蹙眉,將信紙揉成了團直接丟到了腳邊的炭盆里。
眼看著信箋被燃成了灰,暖兒不解地問:“可是裕親王給小姐的信?”
“他讓我用星辰砂來裝點花燈。”柳芙點點頭,語氣淡淡的:“你把首飾盒的底蓋揭開吧,按信上,他讓陳妙生放在了暗格里。”
“真的”暖兒驚訝地幾乎跳了起來,趕緊把首飾盒中的釵環小心取出來,將底蓋一揭開,果然底下細細密密地竟鋪滿了星辰砂。
手有些顫抖地捧著盒子來到柳芙的面前,暖兒圓圓的眼睛都被這星辰砂給閃花了:“小姐,這么多星辰砂,恐怕一千兩銀子都買不到吧。”
柳芙掃了一眼,的確被這有些“壯觀”的景象給震住了片刻:“你看仔細了,這可不能算是星辰砂。”
暖兒伸手去抓了一小撮在手里,就著燈燭仔細一分辯才明白了柳芙的意思,不但連手是抖的,說話間連嗓音都不住的顫抖著:“天哪,這么大顆,應該是金剛石才對啊。小姐你看”
柳芙接過盒子,并沒有暖兒那樣過于興奮的表情出現,反而露出了一抹狐疑:“這些金剛石至少值三五萬兩銀子。可就算捧著幾萬兩的銀票,恐怕也很難一下子就買到這么多形狀色澤都均勻如一的金剛石。除非是錦鴻記這樣的珠寶商人,否則,誰還能有這樣大的手筆。”
暖兒還未回過神來,口中“嘖嘖”直嘆:“小姐,有了這些金剛石,就算您只做出來個啥都沒有的花燈,單單將它們鋪上去恐怕就能直接壓過所有人吧。”
“不行,我不能收這東西。”柳芙一把將首飾盒的蓋子給合上:“暖兒,你把這盒子收好,明天找老張頭載你去一趟錦鴻記,還給陳掌柜。”
“為什么啊”暖兒很是不解:“小姐知道這次的元宵夜宴非同小可。若是不能奪冠,被別的小姐,特別是那個柳嫻要是被她們搶在前頭得了皇上的賜婚,多半準太子妃的位置就要拱手相讓呢太子這些年待小姐極好,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難道小姐不想爭一爭嗎?”。
“暖兒,我自然明白這一次的夜宴意味著什么。太子已經年滿二十,大婚是遲早的事兒。若能得到這次皇上的賜婚,九成能被指婚給太子。可是”
柳芙說著,臉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也正因為如此,各路人馬都在較著勁兒。不出所料的話,賞燈會上一定有比這金剛石裝飾的花燈還要名貴華麗的花燈出現。所以”
“所以小姐想用這親手所制之物來出其不意?”暖兒有些懂得了,點點頭:“小姐這手藝倒是不差,可萬一其他花燈太過閃耀奪目,豈不很難讓人發現小姐的心意?”
“相信我,這花燈也不會差到哪里去的。”柳芙伸手拂過籃子里的繡品,臉上倒是信心十足。
暖兒對柳芙有著莫名的信任感,見她神色如常,連那一堆金剛石都不動心,也狠狠點點頭:“那奴婢也相信小姐。”
“對了小姐,真兒甘愿為奴,您可想好了怎么安排她么?”
憋了整整一天,暖兒終于趁著柳芙還未睡的當口將這件事問了出來。
“你和她親近,怎么看?”柳芙斜躺在床榻上倚著厚厚的錦墊,神色間有些淡淡的倦意。
暖兒仔細想了想,最后還是搖頭道:“真兒那性子,奴婢雖然與其交好,但卻實在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意。按理,從平日的相處來看,她極在乎這侍讀的身份,言辭間也偶爾透露出一些將來的打算。可奴婢并未看出她會自愿為奴報答小姐的征兆來,所以覺得有些突然和不太理解。”
“真兒是個真正聰明的女孩子啊”
暖兒想不明白,柳芙卻看的一清二楚。
從帶了真兒去撫柳院開始,讓她知道了自己經營茶園的事兒,再到皇家書院里不避諱她在一旁,自己和李墨秘談,以及錦鴻記對自己的態度和姬無殤那邊種種千絲萬縷的聯系柳芙知道,真兒那樣剔透玲瓏的心思,定然是琢磨出了一些事兒來。
柳芙沒有再向她隱瞞的最根本原因,其實是已經對她有了十分的信任。可她多半是看出自己的打算,想以這一紙賣身契來向自己表明衷心罷了。
可就像自己放李墨離開那樣,柳芙堅信,拴住一個人的心,并不一定要靠利益,靠脅迫這些手段。交心,誠懇以待,這才是與人相處最穩妥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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