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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幽的府邸庭院,卻抵不過那陣陣穿墻而出的凄厲喊聲,即便是地處皇室貴胄所居的區域,淮王府外還是有人敏銳地捕捉到了被貶淮王妃的又一次“發狂”。
“真是人至賤則無敵啊”
柳芙“嘖嘖”的搖著頭,笑意逐漸收起,眼神變得一如沉水,讓人看不到底:“你知道北邊荒漠連續三個月的路途有多兇險嗎?你知道那完顏烈揚言要將我割頭祭旗的時候,我是怎樣苦心周旋才逃得一命的嗎?還有這個長公主的頭銜,是我絞盡腦汁冒著性命危險用北疆各國情報換回來的,你又知道嗎?若換了我只是個十五歲的懵懂少女,那北上之路便是閻王殿根本就是有去無回”
一番話說的胡清涵倒抽了幾口冷氣,仿佛脖子被人捏住,連呼吸也艱難了起來。
她養尊處優慣了,哪里會介意外人的死活。當初幫妹妹解決心頭之患,才提議送此女去北上和親。至于她今后會面對的種種兇險,雖然知道一些,卻根本未曾細想。
可如今看到柳芙站在自己面前,說著這些話,即便她不想面對,也無法再逃避,無法選擇忽視她曾經造的孽。
“另外,”柳芙收起略有些激動的情緒,恢復了如常的平靜,站起身來:“我今日來,卻不是要落井下石,而是要你看清楚。你們胡家的人注定了沒有好下場,而我,卻能榮享一生的富貴安逸。這,也是命”
說完這句話,柳芙也不再看胡清涵那張慘白一如怨鬼似的臉了,轉身便推門而去。
隨著屋門被推開,一股冷風也直接灌了進來,吹在胡清涵的臉上,更顯得面無血色,蒼白的像一張紙。
“清涵”
守在門口的淮王看到柳芙走出來,只一眼便被胡清涵的臉色給嚇到了,趕緊從柳芙的面前沖了過去,連禮數也沒辦法顧及。
可剛等他剛剛踏步進入屋內,胡清涵卻“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竟是被氣得氣血逆行。
“柳芙”
還未來得及把唇邊的污血擦干凈,胡清涵緊接著喊了一聲,那嗓音凄厲的好像是從地府傳來一般:“你以為你就贏了嗎?你不過是個可悲的女人罷了”
也不知病重的胡清涵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想要扶住她,阻止她發狂的淮王,從床榻之上翻身下來,沖到了門口,聲音嘶啞地朝柳芙的背影吼著:“你雖然享有長公主的尊貴身份,卻只能一輩子孤獨地了卻殘生,身邊連個暖床的男人也沒有我至少還有一個疼惜我的夫君,哈,這點兒上,我比你強,這也是命萬般皆是命知道嗎”
只是胡清涵這一番掙扎嘶吼,卻不過徒勞罷了。
柳芙連腳步停都沒有停一下,絲毫未理會她,頭不回,便帶著巧紅直接離開了這冷的滲人的淮王府。
耳根逐漸清醒,一抹淡淡的微笑取代了剛來時的一絲戾氣,她回想著腦海中剛剛胡清涵嘶聲力竭留下的話,卻覺得有種會心一笑的幸福感劃過胸口。
姬無殤愿意為了自己而放棄江山,放棄皇位,自己這個長公主的身份又有什么好可惜的呢?人世間最大的幸福,莫過于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安逸平淡的度過一生。自己已經擁有了一切,那胡清涵也好,胡清漪也好,下場如何,也并非是她所關心的了。
只是這些話,柳芙定然不會說給胡清涵來聽。
她的未來,不需要和胡清涵去了解,更不需要向她辯解。實際上,她最后那一句非但沒能惹得柳芙難受,反而讓她明白了自己有多么幸運。
看來,今日特意走這一趟,也不是沒有收獲。
柳芙這樣想的時候,巧紅在一旁察覺到了她的輕松:“主子,剛才那胡氏看起來好嚇人。話也說的難聽至極。您不進宮請旨責罰她,怎么卻笑了?還笑得這么如沐春風呢?”
“古人不是說過這樣一句話么:耳中常聞逆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進德修身的砥石。若言言悅耳,事實快心,便把此生長埋在了鳩毒之中”
柳芙樂得提點巧紅,細細給她說了道理。等走出了淮王府,抬眼看向自己的長公主府:“有時候一墻之隔,也比人心相隔要好。墻尚能推翻,人心隔肚皮,卻沒法子完全看清楚。”
“主子說的深奧,奴婢似懂非懂。”巧紅撓撓頭,吐著舌頭:“不過看那胡清涵,自己造的孽終究是自己來償還了孽債,還滿口噴糞想要給主子您找晦氣,您能毫不放在心上,這氣度這豁達,奴婢倒是看得清楚明白,要好好學習呢。”
“你這妮子,腦子笨,嘴卻伶俐的不行。”柳芙知道巧紅是為了讓自己心情好一些,順勢便打趣兒了她起來:“好了,在那淮王府討了一身的晦氣,等回府,你得好好準備熱水給我沐浴。”
“這是自然,奴婢提前熬好了安神湯,等會兒就放到浴池里,讓主子您好好松乏松乏。”巧紅說著就上前攙扶了柳芙:“另外奴婢再讓廚房做幾樣精致熱乎的小點心,好供主子您沐浴時享用。”
“嗯,這才對嘛。”柳芙聽著就覺得眉頭舒展,笑著點了點頭:“回去我賞你個手釧,你不是喜歡紅珊瑚鑲青金石的那個嗎,可好?”
“當然好,當然好”巧紅樂得拍了拍手掌。眼看著柳芙雪色的背影窈窕而去,絲毫未受那胡清涵的影響,這才真正地松了口氣。
“長公主殿下”
主仆兩人正要返回長公主府內,冷不防身后急急趕來一人,聽聲音,柳芙轉回頭,展演一笑:“陳掌柜的,你不陪著三娘挑嫁妝,怎么大冷天跑本宮這兒來串門子了?”
“陳掌柜的,你手里拿的什么?”倒是巧紅眼尖,指了指陳妙生手中托著的一個匣子。
陳妙生嘆了口氣,臉色有些不善,卻禮數恭敬地上前給柳芙行了禮,這才將匣子轉交給了柳芙:“這是常勝奉主子的旨意,讓小的轉交給長公主殿下的。說是蜀中那邊回來的急報”
“急報?”柳芙聞言,伸手一把接過匣子,打開挑鎖,取出了一張影閣慣用的殷紅信箋在手。
只掃一眼,柳芙的眉頭便深蹙了起來:“什么時候的事兒?”
陳妙生忙答了:“應是前夜,正好影閣侍衛送了刑部落案的文書至柳侍郎哪兒。第二天就傳出了胡氏自縊的消息。影衛沒有耽擱,用黑鷹傳書至宮內。主子直接安排常勝向長公主殿下通報。”
“她自我了解了也好,也算了解了一段宿怨。”
柳芙將信箋揉成了一團,輕輕一拋,眼看著那紙團劃過一道白色的弧線滾落在了街邊,心底多年來抑郁無解的一團亂麻也隨之拋散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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