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庸醫治駝

在聽到汪睿話后，病床上的林榮軒原微闔的雙眼也瞬間張開，一道精芒從中掠過。身上的病情自己可是很清楚，求醫問藥這么久，早讓他心若死水，不過此時汪睿的話無疑久旱的甘露，瞬間滋潤著林榮軒那早已枯竭的心田。

倒是一側的林局長林茂學，對汪睿的話并不在乎。就在老人剛張嘴，意欲說什么的時候，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幾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女，陸續走了進來。

“林局長可真孝道，這么早都在這里陪護著老爺子啊，真是我輩的楷模，哈哈……”走在最前面的一位身材矮胖，帶著一副厚重眼鏡的醫生，躬身朝著林茂學點了點頭，便來到林榮軒的病床旁。

接過身后護士遞過來的病例，裝模作樣的翻了幾下，便遞了回去。然后傾身上前，給林榮軒緊了緊棉被，將關心病者、待患如親的院訓，演繹得淋漓盡致。

“林老，你現在的身體恢復得很好，明天我就給你辦理好出院手續。回家后，只要稍加調理兩個月，便一切正常、百無禁忌了！”矮胖醫生有著歌唱家的聲帶，低沉中帶著雄渾，再配上他那“笑臉如嫣”的臉蛋，讓他的親和力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一切正常？百無禁忌？我看真是那樣的話，林老用不了兩天，便會再光臨這里吧！”站在一側的汪睿，很是看不慣對方那阿諛奉承的模樣，特別是見到對方不經過精細的篩查，便隨意做出這種極不負責的結論，汪睿不由冷言插話道。

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得出結論的，雖然現在林榮軒看起來一切正常，但是那眼瞼含血、臉色白中帶紫，明顯一副重病待養模樣。

“你是誰？這里有你說話的資格嗎？不知道奉主任是華夏心腦血管方面的專家么？”在聽到汪睿話后，那矮胖醫生身后一名年輕男子站了出來，指著汪睿大聲喝斥道。

“是啊！居然質疑奉主任的話，典型的門外漢！”拿著病例夾的護士，也帶著鄙夷的目光，看著汪睿嘟噥著。

“專家的話就不能質疑了么？何況事實就在眼前，只需要你們仔細檢查一番，便可確定倒底誰說得對！”汪睿一臉淡然，在開始自己便望診了林榮軒，結合上次在急救對方時候的脈象，自己心中對他的病情已有了大體的了解。

奉富明此時一肚子的郁悶，好不容易在自己手上，能有著像林榮軒這樣的患者。自己正愜意地拍著對方馬屁，一面向其子林茂學局長傳達著自己的善意，沒想到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將自己的如意算盤弄得一團亂。

林榮軒原來一直在盛京人民醫院就診，這次能夠在盛京醫學院附屬醫院住院，主要是上次急救出車迅速等原因。自奉富明從龐皋手上接過林老爺子這病患后，便急火燎燎地從人民醫院，將林榮軒的就診病例全部調了出來，自己可進行了詳細的查閱和研究。

發病時有目眩、頭暈癥狀，并伴隨輕微嘔吐，偶有低熱出現，嚴重時伴隨耳鳴，持續時間最長超過五分鐘。抽查血壓，無明顯異常，偶有高值……

由于在以前,林榮軒都沒有出現過較大的病理反應，所以在這些病歷中，主要記錄的都是一些外在表象。盛京人民醫院給出的診治結果，是老年缺鐵性腦血管病初期，下的處方也是相應的藥物，主要還是叮囑靜心、修養。

對于人民醫院給出的結論，奉富明還是認可的。雖然這次林榮軒驟然發病，但從急診科轉過來的治療記錄上來看，并沒有其他異狀。奉富明認為這次的暈厥，多是由于情緒激動、血壓上升，導致的大腦缺氧所致。

但是奉富明不知道的是，龐皋可沒將當時在急救現場，汪睿對林榮軒施針的事給記錄在案。反倒將林榮軒急診搶救的功勞，記在了自己頭上，雖然在醫院做了相關的各項檢查，但是在林榮軒的刻意避重就輕之下，加上有汪睿先前的診治，所以最終其參考價值就大大地降低了。

“小伙子，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你也要有本事才行，不然就是真真切切的假大空了！”奉富明沉著臉說道，對方的突然插話，讓自己在手下面前很美面子，也打破了他意圖討好林榮軒父子的夢想。

對方也不過四十歲左右，那趾高氣揚的神態溢于言表，看著對方滿臉不屑的模樣，汪睿心中原本就有些不爽的感覺，此時更加旺盛。

“是啊！奉主任，我看是某人不知天高地厚罷了，你也不要與他一般見識。如果他有真本事，那就說個子丑寅卯來，在這里唧唧歪歪的，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奉富明身后那位年輕醫生，繼續帶著鄙夷的口吻調侃著汪睿。

汪睿被那年輕男子的話噎得不輕，說自己沒本事、不知天高地厚，汪睿不會太過追究。但是對方那有色的眼神和鄙夷的口吻，讓他心底的怒火逐漸燃燒起來。

“呵呵……真本事嗎？今天我的確見識了奉主任你的真本事啊！我想林老先生對自己的狀態應該清楚吧，譬如現在他口舌麻木、四肢酸脹，這些都深有體會吧！”汪睿瞟了昂著頭的奉富明一眼后，便朝著林榮軒說道。

“你說麻木就麻木啊，還四肢酸脹，有科學依據嗎？現在一切講究的是科學和證據，沒看到我們醫生在下結論之前，要求病人檢查以獲得各種詳細數據么！信口雌黃，誰會相信！哼……”年輕醫生還是那樣尖酸、刻薄，仿若他開始得罪的不是科室主任奉富明，而是自己的老前輩、老祖宗！

一旁的奉富明也不阻止年輕醫生的出言諷刺，反倒靜立一側，做出一副是不關心的模樣。不過那微微上翹的嘴角，出賣了他此時的內心。

樊劍這小伙子不錯，不枉自己一番栽培，能在這里為自己做急先鋒，看來以后得再培養培養他！

就在樊劍夸夸其談，句句針對汪睿大肆批判的時候，斜躺在病床上的林榮軒在聽了汪睿話后，心中不由一緊。口舌麻木、四肢腫脹，不正是自己現在的切身感受么？

而坐在一側的林茂學怕喧鬧的環境，會影響父親的休息，不由站起身來，意欲制止還在喋喋不休的樊劍。不料斜躺在床上的父親，此時猛的直立了身子。

“小睿，可以告訴我為什么會這個樣子么？現在我可是吃什么東西都沒味道啊，渾身無力，太難受了！”

林榮軒的話雖然蒼老低沉，但是在眾人耳中無疑洪鐘大呂，當然汪睿除外。在他話音剛落，房間內便恍若被按下了暫停鍵，眾人大眼瞪小眼，一時間顯得非常詭異。

“林老，這都屬于腦血管病的后遺癥，只要你調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你也不要太過著急。”

見汪睿居然一言就說準，林榮軒現在的病征，奉富明心中不由一震。不過自己剛才已經擺出了架勢，如果再認可對方，無疑是給自己落面子、掃威風。所以在林榮軒詢問汪睿原因時，奉富明便急忙上前解釋著，其身后的樊劍倒將注意力放在了汪睿身上，這家伙運氣可真不錯，居然張口就蒙對了林老現在的情況。

雖然身為科室主任的奉富明做了詳細的解釋，但是林榮軒顯然在心中并不在意，禮貌性的向對方點頭示意后，目光仍直愣愣的看著汪睿，那渴求解答的模樣，比小屁孩眼饞那糖果尤為過之。

“《金匱要略》中曾有記載‘邪在于絡，肌膚不仁；邪在于經，即重不勝……’，林老先生的確屬于腦血管毛病，其邪氣浸入脈絡，導致手足麻木，如若不加治療便可能出現中風偏袒。而邪氣上升如腦，則會導致顱內血壓升高，從而血管爆裂出現更為嚴重的后果……”

聽著汪睿洋洋灑灑的分析，一時間房間內安靜異常。樊劍那差點奪眶而出的眼球，此時布滿了血絲，他心中永遠也想不通，對方看起來比自己還年輕。一出口便是古文典籍，文縐縐的話連綿不斷，雖然聽不太懂對方所引用的古文涵義，但是經過對方的解釋，自己居然很認同他提出的觀念。

“奉主任，我猜你們給林老先生下的結論，是缺鐵性腦血管病吧！”汪睿也不繼續給眾人剖析林榮軒的病癥，將目光投向一直昂首佇立在身前的奉富明身上，朝著其淡然的問道。

奉富明雖然也被汪睿，那有些神乎玄乎的中醫論調給震撼，但是在聽到對方提問后也馬上清醒過來，略微頓了頓，回答道：“頭暈目眩、嘔吐低熱、腦部血管輕微栓塞，在病歷有短暫腦缺血病癥發作的記載，這些不都缺鐵性腦血管病的典型特征么？看你開始夸夸其談，這些不用我來教你吧！何況林老原來一直就醫的盛京人民醫院，也是這樣認定的！”

奉富明顯然為了增強自己結論的權威性，不由將人民醫院也拉了過來，那滿臉的“堅毅”和透過黑邊鏡框，讓汪睿感覺有些挑釁的目光，無一不是展示著他的自信，一名腦血管主任醫師的權威！而其身后的樊劍和那女護士也不由挺直了身子，仿若即將接受神圣的使命般。

“哈！古人誠不欺我，果然是庸醫治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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