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春

第十一章 北上 下

古代言情

第十一章北上下

第十一章北上下

原來,蘇瑾雖說年幼。又是新兵,可偏生趕巧,才過去就是遇到了一場戰事。他那么個倔強爭勝的性子,自然不肯讓這個機會從手心里頭落空,憑著蘇家馮家的人情,竟也湊了上去。

好在,其兄蘇瑜雖說拿著弟弟沒法子,卻也尋了個略微安全些的位置,只讓蘇瑾做了燕王朱棣的貼身近從。雖說受了一點流矢飛擦過的傷,也無甚大的斬獲,但到底見了血殺了個小兵,也算真正見識到沙場了。

因此,蘇瑾在信箋之中,倒是沒有絲毫受傷以及未立大功的沮喪,反倒是透著一點斬釘截鐵的豪情,說起這些事情,也是坦坦蕩蕩,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

敏君看著雖然皺眉擔心,但到了最后,反倒漸漸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來:雖然受了傷。但看著這信中徐徐道來,只有警惕與豪邁之情,一沒有受傷后提心吊膽的驚慌失措,二沒有大志未酬后的沮喪不安,若是從這里說來,蘇瑾確實是戰場上出類拔萃的人才。

畢竟,這越是怕死越是容易死,越是膽氣壯越是容易活下來。

這生死之間的事兒,敏君在現代身為護士那時候,看得的可不是一點半點了。有些時候,卻不是病勢兇猛,奪取了人命,而是一旦人聽著說得了癌癥之類可算是不治之癥的病后,自個驚慌失措,心神失守,倒是一半兒是自個嚇死自個的。

雖說戰場上有些事兒說不定,但蘇瑾若是有著良好的心理狀態,憑著現在他所處的位置,基本上可算是安全無虞的。

如此一想,敏君雖然對于蘇瑾受傷還是皺眉,但心里的擔憂倒是少了七成,當即便收好了信箋,從頭放回到匣子里頭。自己躺在那里靜靜地思慮著近來的一些事兒。

若是細細論說起來,近來發生的事兒著實不少,不論是王氏朱氏兩人受傷,還是兩樁好事兒,都是透著詭異的突兀感。前者。倒也罷了,雖說王氏朱氏兩個眼下還是躺在病床上,但也只是日后抵抗力少了些,病倒是漸漸好了。因著她們素日與自家的人不合,她也從沒將這兩人看做什么至親長輩,對于這事也沒什么太多的想法。

只是對因這件事而漸漸有些放開心結,融入三房的繁君,她除卻略有些擔心外,大致上還是覺得算有一個好的。

至于那兩樣好事,徐允謙能借燕王朱棣之力,為他所看重,能幫著她們尋到這樣的途徑。雖說有些奇怪,但也算勉強能說得過去——畢竟,燕王朱棣,那可是有著做皇帝的心思,對于農桑之事想來也是看重的。而徐允謙在這上面又頗有幾分見地,加之敏君有意無意間做的一點試驗與想法,漸漸地將有些現代的思路透露出來。

其中有一點,便是東北三省那一塊肥沃的黑土地。在這上面,敏君雖然做不得大量的實驗,但沒得有的說一點講一點。將實驗的精神漸漸滲透到徐允謙的思想之中,倒也算有幾分成功。加之,韓國那里也有占城稻等稻種,說起也算是有一點底氣的。那可是與東北三省差不多的維度,日照什么的也是差不離。

怎么說,東北三省那里也是能夠開墾種稻的。加之,雖然地理位置偏北,又是極為寒冷,但蟲害少,物資豐厚,沒得養牛羊等等也是一筆財富,更別說一些珍稀的藥材。

固然,敏君也曉得這里有些想當然了。可是沒有去試一試,哪里能知道這里頭能不能做一點事情出來?徐允謙所做的,也就是過去種點莊稼,分類試驗而已,倒也沒什么不妥當的。

如果有了好的結果,還怕沒有接下來的政策?

因此,敏君對于這一樁事情,只當做是燕王朱棣看出了徐允謙的才干,倒也沒有想到別的。而第二樣,孟氏的娘家忽然派了人過來,感覺上雖然透著些古怪,但孟氏不說,敏君也沒有法子,便胡思亂想了一通,只得擱下,轉而考慮起蘇瑾的事兒來。

說起來,蘇瑾在離去之前。囑托自己多多去看一看其母馮氏的,自己因著家里的事情,這一段日子又是病得糊涂,算算來竟也不過去了兩三次,倒是有些說不過去。等兩日過去,身體好一點兒,就該是走一趟,免得自己心里也有些發虛。

至于蘇瑾,他身處北地,千里之外,又是在戰場上兵戈血海里頭折騰的,自己雖然幫不上什么忙,但有些東西卻是能稍稍做一點子,再想一想有什么能幫得上的器械,也好一一送過去,也算是這些日子過來,兩人相處的情誼了。

敏君再想了一陣子徐允謙的事情后,就下意識地重新將思路轉到蘇瑾的身上,自己卻是感到十分地自然而然,根本連一點意識到自己的不妥當的地方也沒有。她絞盡腦汁想了一通,又是琢磨出幾個小東西,正是掀起被子想要起身取來筆墨勾畫一番,那邊簾子一掀。錦鷺正抬頭走了進來。

“姑娘,你這才剛剛有些起色,身子還弱著呢,怎么就起身來了?”錦鷺抬頭看到敏君穿著一身湖水綠的紗衫,衣衫單薄,散著發髻站在那里,當即吃了一驚,忙就是將手上的東西放到桌案上,只用帕子擦了擦手,硬是扶著敏君躺回到床上,蓋上被子之后。方嗔道:“好姑娘,只看著素日我們伺候殷勤的份上,好歹不要再鬧出什么病來。幸好是我們見著了,若是奶奶見著了,少不得又要斥罵我們連一點伺候的事兒也不會,整日都是指著胡吃海喝,閑著玩一般了。”

“胡說,娘的性子最是溫和憐下的,怎么會因著小事兒,與你們計較那么多。”敏君見著錦鷺回來了,便也沒有硬撐著,還是躺回到原處,略略咳嗽兩聲,一面說著話,一面看了看錦鷺帶過來的東西:“再說,我這也也不過是想取個筆墨罷了。哪里會出什么事。對了,你拿過來的那么些東西,又是什么?”

“姑娘,奶奶雖說溫和,但慈母心腸也是極重的,您的事兒,哪里能同別的比?只怕我們得罪了奶奶,奶奶多半是不計較的,若是吃罪了姑娘,那奶奶怎么也得讓您找回場子來呢。旁的不說,這會子您病了那么久,奶奶的臉色可都沒見多少笑影子,看著我們的眼神也透著些不耐煩。連日瞅著人都訕訕的說不的話,自己心底便有些發虛。”錦鷺隨口回了話,再將那桌案上的東西取來了,一樣樣送到敏君的面前與她細瞧:“這原是蘇姑娘派了婆子送來的。聽著那婆子話里話外的意思,想來是蘇姑娘想著姑娘好些日子沒能見面,也不曉得啟程的時候,能不能見著姑娘,便先打發了人送來。沒想到就是這么湊巧,姑娘竟就在這會子醒了。”

“說不得,這也算是一場緣分了。”敏君聞言一笑。倒是沒有在這上面計較什么,只是琢磨了一番,又拿來這些日子的禮單,一一琢磨。錦鷺見著,忙是取了一個清漆小幾放在敏君被褥之上,再取來文房四寶并鎮石筆架等物,一一擺設妥當了,還親自轉身倒了一盞茶送到敏君床榻邊的高幾上,一面道:“姑娘也不必十分著急。這禮單奶奶早就知道了,一應的回禮等東西也是預備妥當送了過去。您這里只要添加幾樣,便都是妥當的。”

“嗯。”敏君低低應了一聲,這話先前錦鷺便是提起過,因此,敏君便也沒有十分在意,只是點了點頭,應許下來罷了。等半刻后,她就是琢磨出幾樣東西,令錦鷺一一從箱籠里頭搜羅出來,再加一點素日蘇嫻喜歡的東西,就是差不多了。

“趁著這會子,你打發個婆子過去,將東西送過去,這里頭放著我的一張信箋。囑咐她一句,跟蘇姐姐提一提,再代我道一聲安好,旁的,便也沒什么講頭了。”敏君將事情處置一通,就是打發了錦鷺出去做事,自己卻是伏在案幾上,鉤鉤畫畫起來。

錦鷺見著,少不得勸了兩句。敏君嘴里漫應著,神情舉動卻沒有什么動搖。錦鷺也是無法,只得出去再與幾個小丫鬟囑咐一通,自己的步子更是急了幾分:可得早些回來,免得姑娘自個不在意自個的身子,平白耽擱自己的身子。

這一想,她那步子便更大了,走得也急了幾分。當下也是湊巧,竟是再穿過一處月洞門的時候,正正好就是撞到了一個書生裝束的小少年。自然,以錦鷺這些日子過來的見識眼界,她倒沒有驚叫或者什么別的舉動,只是略略露出幾分驚疑,往后退了幾步,低頭道:“都是奴婢魯莽,竟是失禮于貴客,還請公子見諒。”

稍稍瞟了一眼,錦鷺便發覺對方雖然一身儒衫,衣衫質地卻是普普通通的,只是略有些夾棉的舊衣,外頭罩著一件滾毛大斗篷,也是略有些褪色,并非是什么貴客,說不得還是家境落敗的人家出身。

不過,這個也是在心里評估一番,略略算計罷了,錦鷺可沒有什么富貴眼,看人低的心思。再如何,對方也是自由之身,比之自己這身不由已的奴婢,可是高出十倍不止的。由此,她非但沒有什么凌人的傲氣,反倒是瞅著對方是個讀書人,越發得從心里頭露出幾分恭敬,一番話說出來,沒有絲毫的驕矜,只有和和氣氣的。

對方聽得這么一番話,仿佛也是愣住了,半日也沒說出什么來,只愣愣盯著錦鷺,半日沒有挪動,也沒有出聲。錦鷺見著情狀有些古怪,抬頭看去,對方一雙眼睛正是盯著自己,她心里一突,倒是臉頰微微有些泛紅,忙就是低下頭,胡亂說了幾句自個也沒記住的話,轉身便快步離去。

只獨留下那個子了略有幾分矮小的書生。

這會子,這書生雖然年歲尚小,但也回過神來,暗自在心底自嘲兩句,瞅著錦鷺也是離開了,雖說有幾分留戀不舍。但他曉得這里多半往前就是內宅了,自然不敢過去,只得轉身往一邊走去。

不曾想,這一走動,他卻是踩到了一樣硬物。當下,他忙就是低下頭拂去沙土,從地面上拾起一串碧玉耳環來。這耳環由碧玉雕琢而成,指頭大小,雕琢出蓮花荷葉的樣式,上面還有一滴滾珠流轉,彷若雨后荷葉之上的露珠,整體透著新巧可愛。

“這個……”書生秦鎮秦知石當即心中一動,下意識就是將那耳環收入懷中,心里頭一陣惴惴然不安,可渾身卻又有些發燙,說不出哪里來得歡喜,他腳下略有幾分踉蹌,就興興沖沖懷著一股欣喜,轉身向外頭走去。

雖然說,今日自己因著家境貧寒,受了冷待嗤笑,但好歹徐家也算與了一點銀錢做補償,自己還有什么可以計較的呢?縱然計較再多,心里頭的不滿再多,這會子,徐家權勢要捏死自個,可是比捏死一只螞蟻差不多的。

既是如此,那何必還要趕上去碰個頭破血流?總有一日,他會讓蘇家那位大人付出他應有的代價。

想到這里,這秦鎮咬了咬牙,沒有再說什么話,就是扭頭離去。只是心里頭還是隱隱覺得有些異樣。

而另外一邊的錦鷺,略略有些急促地走了些路,才發覺自己手中拿著的那個箱籠略略開了一道縫隙,當家心里一驚,忙就是打開仔細看了一看,果然,里頭放著的一對碧玉耳環,其中一只竟是不翼而飛。

必定是方才不小心掉在哪里去了。錦鷺皺了皺眉,想了一想后,就是將自己手上戴著的一個翡翠鐲子取下來,添入其中。等到了屋子里頭,少不得將禮單改了一改,再將這事兒與敏君說了一通。

“倒是難得見著你如此。”敏君聽的是這樣,倒也沒有十分在意,反倒是拿著取笑了一會:“難道那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不成,竟惹得我們錦鷺也是心里有些亂了?”她也只是瞅著沒什么人隨口說了兩句,只是看著錦鷺臉頰通紅眼里卻有些為淚光,方愣了一愣,收斂起神色道:“怎么好端端的,就是這么個模樣?好姐姐,你別生氣,仔細傷了自個的身子。我這也是一時胡說的,竟沒多想就是冒了出來,日后必定改了。你看可好?”

“姑娘原就是胡說的,我哪里會在意這個。”錦鷺聽了,倒是忙將臉上的神情收斂了七八分,但話里還是透著一點心酸:“那位瞧著就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竟還是個讀書人,奴婢哪里能高攀得上。”

聽著前面一個我,后面一個奴婢。敏君抿了抿唇角,沒有說話。錦鷺也好,青鸞也罷,雖然性子不同,但是在稱呼上面,若是氣氛緩和或者沒什么人在,總歸是以我自稱,常常是你你我我的說著話。可別的時候,她都是以奴婢,姑娘,您之類的作區別的。

敏君對于這些,雖然開頭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想要張口糾正卻又怕觸犯了什么,到了現在,她雖然不說是習慣了,但也知道了這里頭的枝蔓可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簡單的。且又體會到,這里頭透著的心酸,她越發只能當自己渾然不在意了。

只是這兩三句話,里頭透著的傷感,到底讓敏君覺得有些苦澀不堪,一時竟有些忘了往日的忍耐,竟伸手拉住錦鷺,輕聲道:“誰說的,你這么個相貌人品,哪個人不愛的?這天底下能比得了你的,少之又少。任是什么人,你都配得上!”

敏君說得頗有些斬釘截鐵,錦鷺聽了,心里雖然還有些酸澀,但到底年歲不大,多半還是想得開些的,便笑了笑,沒有再在這上面計較什么去。倒是敏君,瞅著錦鷺如此,卻是想起以前看過的古代一些故事。

這些故事里頭,男男女女多半都是一見鐘情的。這雖然有文學夸張的一部分,但也是體現了古代的真實狀況的。畢竟,古代深閨里頭的姑娘小姐不說,就是丫鬟,能見過幾個算是還好的男人?一時迷了心竅,也是正常的。況且,錦鷺向來都沒有這么情緒外放過,今天忽然就是變了個性子一樣——難道她也對那個什么書生一見鐘情?

敏君暗自囧了一下,卻還是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及至到了晚飯過后,繁君說了兩句話就是退下去了。而敏君,她便又說了兩句話,才趁機問了孟氏這件事:“娘,今日我打發了錦鷺去做事兒。她也是走得急了點,經就是在內宅外頭的一個月洞門撞了個書生。回來的時候與我說起來,還頗有幾分郁結。我瞅著她說得有頭有臉,竟像是真的?您可是曉得這里頭的事兒?”

“我當你還要說些什么,原是這個。”孟氏聽得一笑,倒是沒有在意:“那與我們不相干,原是你大伯那里鬧出來的。據說他吞沒了那個書生秦鎮的父親,也就是他結拜兄弟秦適托付的家財。旁的我也沒有在意,只是勸著大嫂子,多多少少舍了一點銀錢送過去,免得鬧大了,便有些不好看。大嫂子也是點頭,我瞅著那少年年歲雖小,卻有一股不亢不卑的氣度。便稚嫩了些,卻也有幾分見識眼界,倒是不吵不鬧,只是寫了個憑條,就是徑自取了銀錢離去。說不得什么時候,還真個要給你那大伯當頭一棒呢。至于他與錦鷺在那會子撞見,差不多也是我們說話的時候,想來他也是一時心神不定,亂了方向了。這也算常理,你不必理會。”

聽得是這樣,敏君倒是將這秦鎮兩字記住了。一者是為了錦鷺,第二個也是怕自家受了牽連。而后,她們兩個也是沒了什么別的大事,不過絮絮叨叨說兩件家里頭的事兒,再者,就是提及了不日要啟程到燕京的事。

孟氏此時倒是細細說了一通,但也不過多了一些細枝末節,大致上與繁君所說的,并沒有什么不同。因此,敏君應了兩聲,稍稍盤算了一下自己屋子里的丫鬟婆子,箱籠雜物等腰多少時候收綴,覺得時間也不算十分緊迫,便也放下心,說笑兩句,方目送著孟氏出了屋子。

而后的幾日,敏君先是接待了蘇嫻,與她說了說京中的事情,再嬉笑頑鬧一通,各自送了點什么禮物,便笑著分開來。畢竟,她們雖然說是離別,可到底沒一個月就能再見面的,自然沒有多少離愁別緒。反倒各自都有幾分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意味,說了兩三句酸話,就各自笑了。

至于下面的事,敏君趕出了一些圖稿,再將自己做的一點小東西包了小寶,一準兒打理妥當了,帶去錦鄉侯蘇家。一是見一見素來待她如同自個親閨女一般的馮嫻,陪著說一說話,叨念幾句家常。二者,也是將這些東西托付于馮嫻,讓她一并寄去與蘇瑾。

這幾樣事情做完,那邊的朱欣親自過來,好一通眼淚汪汪地不舍,這邊的江晏江頤兩姐妹也投了帖子上門探望一番,蘇蕓、段菱珍等也是走了個過場。這一番下來,竟是整日都是有些忙亂不堪。

待得這些外客都是處置妥當了。大房的璧君、婉君,二房的嘉君,三個大一點的姐妹便過來說說話講講事情,也是足夠消磨了一段時間。而此間,敏君雖說察覺到大房的璧君仿佛有些不對勁,但也是收綴物品的緊要時候,便沒有十分在意。

畢竟,那個時候除卻要收綴東西之外,還得應付老太太王氏太太朱氏兩個人的眼睛嘴巴,一時也沒心思理會。沒曾想,這一番疏忽,竟是在臨走的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大姐姐,這么個時候過來,怎么就帶著兩個丫鬟過來。”敏君吩咐了茶點,一面揉了揉肩膀,一面看向略有些忐忑不安滿臉猶豫不定的璧君,低頭啜飲了一口清茶。

璧君聞言,臉頰一時竟是通紅起來。她有些許惴惴不安,但眼神卻是亮得如同明晃晃的太陽,透著說不出來的熾熱。也是這樣的目光,使得敏君頗有幾分招架不住,她當即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推到一邊:“究竟是什么事兒?大姐姐不必擔心,但凡我能幫著你的,必定會全力以赴的。”

“我……我……”璧君猶豫了許久,才帶著羞澀嬌怯的神情,輕輕湊到敏君的身邊,細聲細語著道:“我想問一下,前次那個秦鎮,你們真是見過面了?你覺得他……”

“我當時怎么回事,原是大姐姐有個頭緒了。”敏君笑了笑,心里卻有些沉下去了:“只是,這事我知道的著實不多,倒也幫不得什么忙。”說完這話,她就是將孟氏說得那些含含糊糊說了一通。

在這期間,她看著璧君的神情,越看越覺得有些受不住,只得略略撇過臉,輕聲道:“大姐姐,雖說這秦鎮似有些不甘心,但咱們徐家也是有些根底的,他一個寒戶出身的,哪里能那么輕易對我們下手的?你也不必擔心這個。”

“我沒擔……”璧君張口就是說了三個字,忙又是含糊過去:“我是有些擔心,畢竟這事父親做得不地道,竟是連著嬸娘也不如。據說三嬸可是除卻出了一分子,還幫著送了一點東西并銀錢呢。

怪不得孟氏頗有幾分知道內情。敏君心里閃過這么個念頭,還沒想清楚什么就是看到繁君湊過來的臉。她略略扯了扯嘴唇,有些許無奈:“好了,這也不過一點小事。算得了什么。姐姐素來聰敏,敏君卻是著實駑鈍的,倒也不好說什么,您明日便是一清二楚了。”

這話一說,就算是璧君到底是女子,竟也說不得什么,只得悶悶應了一聲,就是起身往外頭走去,邊是走,她邊回頭,好不容易走到了簾子邊,她忽然臉頰通紅,小聲著道:“姐姐若是能略略打聽到什么,還請打發個人過來說一說。”

敏君口中漫應著,眼瞅著人走遠了,方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錦鷺端了一些吃食上來,便感嘆一聲,暫時收斂四散的念頭,咕嚕嚕先喝了藥,再吃一點東西,略略運動一下,就是半瞇著眼睛開始午睡。

至于璧君托付的事,敏君只是暫且應了,卻沒什么舉動言行。第二日,又是個大晴天,孟氏、敏君、繁君三個連夜想了一通,覺得沒有絲毫拉下來的東西,便就是起身,稍稍吃了點東西,使喚丫鬟婆子等等,三十來人就是乘車去了碼頭。

而碼頭那里,早就有船只候著了。一艘極大的貢船,兩艘略小幾分的貢船,還有一艘沒有任何不同的標示的普普通通船只。孟氏見了,忙就是攜著敏君繁君兩個過去細問,聽了一通話后,就是照著流程做起事情來。

沒多久,她們就是在幾個略有些體面的管事面前拜別秦氏、西門氏等人,敏君轉頭瞅了璧君一眼,看著她目光灼熱,當即搖了搖頭,就是隨著孟氏一并等上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