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第二十章燕王下
第二十章燕王下
見著她們如此悠閑自樂。見了轎子過來,也沒什么避讓驚慌,敏君由不得微微挑了挑眉頭,再看了幾眼,就是辨認出里頭一個梳著雙鬟髻,身著淺黃滾毛夾襖,系著淺綠棉錦裙的姑娘,神情舉止出類拔萃。邊上的一干人也都是以她為首,心里便暗暗記了她的容貌。
“敏兒,你再瞧什么呢?”孟氏伸出手輕輕敲了敏君的額頭一下,低聲斥道:“這里可不是尋常人家,且你又是姑娘家,沒事兒這般掀起角兒偷看,可不是什么好的。”
“娘,女兒先前急了些,竟沒有多看這燕王府幾眼,眼下您的臉色好些了,這不,就有些好奇心動了……”敏君也是機靈著的,不等孟氏提醒,就是順著話頭將話題給繞了回來。自然而然地接了話:“您既是覺得不好,女兒絕不往外頭看一眼。您就好生閉著眼養養神,這一路舟車勞頓,偏生又趕著人來鬧騰,倒是讓您累得慌。”
“是啊,母親,我們姐妹兩個都是說到做到的,您也不必擔心。我們兩個絕不往外頭瞧一眼的。”一側的繁君這時也是接了口,連聲勸孟氏休息,不要再勞累了。
這轎子原是木頭并布料一并做成的,這里頭說什么話,自然也是聽得清楚。外頭徐家的仆婦固然是臉上略略露出擔憂的神色,就是燕王府的那些婆子,也是多多少少存了一點自己的想法。
這些話,說得長也短,說得短也長,孟氏、敏君、繁君三人應答幾句,再往前走了小半盞茶的時辰,便是到了燕王府的中心地帶。而其中右側的一處院子,便是今日招待孟氏等官員眷屬的所在。
“徐夫人,兩位姑娘,涵翠園已是到了。我們王妃正是在里頭候著,請三位下轎看看景致。”候在園子外頭的幾個丫鬟見著轎子已經是到了,忙就是迎上前去,笑著道。
孟氏、敏君、繁君三人便應了一聲,照著先前的做法,倆個在前。一個在后,雙雙扶著孟氏除了轎子。
“煩勞諸位嬤嬤了。”孟氏除出了轎子,就是與一干燕王府的婆子先笑著說了兩句,方轉過頭與正候在那里的幾個丫鬟說了兩句場面話。
那幾個丫鬟也是機靈著,見著孟氏說談和藹,原是個和氣的,也是照著花花轎子人人抬的理兒,陪著說笑兩句,方與徐家的幾個丫鬟一同小心翼翼擁簇著孟氏、繁君、敏君三個人,往里頭走去。
敏君自下了轎子,就是目不斜視,只與繁君兩人扶著孟氏向前走去。可她們原是小姑娘家家的,若是孟氏彎著腰,那還好說,此時站直了身子,自然又是不同。由此,孟氏自入了園子,就是將兩人往邊上一推,笑道:“罷了。我也曉得你們孝順。只是這會子著實用不著你們。你們只好好瞧瞧這里頭的景致,免得回去了,又是懊惱自個不曾見了什么好的場面兒。白白隨我出來逛了一日。”
“娘,女兒可從沒這樣的心思。再好的景致,也是要靠緣分呢。若是此時沒瞧見,那就是緣分沒到,說不得日后就是能瞧見更好的呢。”敏君辯駁了一句,卻還是照著夢是的話,乖乖地站在一側,拉著錦鷺的手往前走去。繁君見著,也是一笑,并沒有多余的話。
幾個燕王府的丫鬟對視幾眼,有個身著青緞衫子白綾裙的就是笑著道:“姑娘這話倒是錯了。若是別的院子園子,說不得春夏秋三個季節更是好些。只獨獨這涵翠園,冬日方是最最好的呢。”
“照著這位姐姐的說法,這里頭竟是有非看不可且今年極好的景致了?”敏君聽得眉梢微微一彎,倒是露出了一點笑渦,眉眼彎彎,很是有些頑皮的挑眼笑道。
那幾個丫鬟相視一笑,就有個玉色衫子白綾裙的丫鬟接過了話頭,笑著道:“晴云姐姐說的必定是這園子東側的一片綠萼梅林。今年雖說風大,卻不算的十分寒冷,因著如此,那片梅林可是得了福氣,竟是比往年都生得好。任是誰見了,都是流連忘返呢。”
敏君見著她們開口說了一番話,便順著話頭搭了上去,十來句話后,她也就漸漸清楚這幾個丫鬟的身份。她們俱是燕王妃身邊伺候的二等丫鬟,平日里就是坐著些省力的伙計,什么迎來送往。通稟對牌乃至針線上頭等等,照著上頭的大丫鬟的話襄理搭手。
這里頭,最是得人心的,便是頭一個開口的丫鬟晴云,聽得話里話外的意思,她卻有幾分會被派到三個燕王府的公子屋子里做大丫鬟乃至于以后的姨娘之類的可能。
聽得如此,敏君雖然面上不露多少神色變化,但看向這晴云的目光卻是多了幾分憐惜:若真是個尋常的大丫鬟,倒也罷了,畢竟是自小伺候著的,說不得日后還多了幾分體面。但現在既然已經有了這樣的意思露出來,必定是當暖床的通房丫鬟的多。在這古代,當小妾都是一場悲劇,做個連妾房都不如的通房丫鬟,又十之八九在正室入門前不能有孕,這簡直是靜默中的人間慘劇。
但她雖然這么想著,卻指不定對方如何想啊。敏君將這些想了一通,卻又回過神來,便將自己略微有些外露的神情收斂了一二,隨著幾個丫鬟的話,一面說著,一面打量著這涵翠園。
她先前既是在先前曾經親自動手做了點農事,又是因為各種緣故對植物十分經心。常見的動物植物都是能認出十之八九。兼著現代也是有的沒的看了好些動物世界,地理中國等等的片子。此時一眼看過去,任是什么植物,都是說得頭頭是道,不但園中的各色花草隨口道來,就是那地上的幾根雜草乃至于樹上的苔蘚等等,也能講出幾分與眾不同的話來。
這般一來,那幾個丫鬟越發的吃驚,連著孟氏繁君也是略有幾分疑惑。敏君見著她們如此,倒是笑了笑,道:“這原也沒什么。只是多看了幾本書,擺弄擺弄些園中的花草,大抵都會曉得的。”
“姑娘真真是謙遜,尋常的花兒匠,我瞧著也比不得姑娘曉得多呢。”那晴云笑著說了兩句,原還想再說,只是瞧著前頭隱隱露出檐角,便止住話頭,笑著轉過頭,與孟氏三人道:“原還想多說兩句,只是前頭就是到了地方,竟還能多說了。夫人,姑娘,還請往前走兩步,那就是涵翠閣了。先前說的那梅林,在那里瞧也是極好的,正合適夫人。兩位姑娘過去玩耍,也是十分便宜。至于別的,我便不多嘴了,沒得倒是擾了夫人并姑娘尋幽探訪的興致。”
孟氏笑了笑,也是說了兩句場面話,一行人就是踏過一處月亮門,再向前走了百來米青石板路,繞過一處假山石,就是瞧見一處連著回廊并亭子的三層閣樓。
這閣樓,一頭靠著小小的土山,倚著蒼松翠柏,另一頭卻是臨著一片幽靜的小湖泊,湖水清澈,上面還有幾許枯荷殘葉,隱隱約約,仿佛遠處來有些泠泠的水聲傳來。這里蒼山翠濃,碧水寒青,水光連天,相互映襯,倒是越發籠罩出一片煙凝翠濃的景致。
“題名涵翠,倒是真真應了這綠意盎然。清麗非常的景致。”敏君與繁君對視一眼后,繁君卻是先開了口,她靜靜凝視著這一片籠罩著青煙綠云的景致,臉上露出贊賞的神色,一雙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直盯著那一片湖泊。
邊上的丫鬟已經是完事了,又是臨近園子,便也沒說什么。只是敏君笑著點了點頭,正是要應和一句。忽而身后傳來一句話:“這名字可真真不錯?你們可不是哄著我的?”
這話說得十分突兀,繁君原就是在敏君的示意下,不得已尋出個話題來說兩句話,以顯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再沒想到竟還有這么一句話出來。只是她也算是頗有幾分沉穩的了,雖然心中吃驚,但面上卻是一絲兒也不顯,反倒是自然而然與幾個丫鬟一般轉身看去。
在她的面前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十來歲的小姑娘,穿著青綢夾襖,綠緞綿裙,雖說容貌也只是清秀有余,但在肌骨瑩潤的應承下,生生多了三分清雅。何況,她此時眉眼彎彎,朱唇含笑,氣質也是極好的,不過一個小姑娘,卻也越發顯得雍然大氣來。而另一個,卻是三四十許的中年男子,腰圓背厚,面闊口方,更兼濃眉深眼,直鼻權腮,穿著玄色蟒袍,氣度逼人,竟是非同一般。
敏君微微抿了抿唇角,心里隱隱有些猜測,當即忙就是扯了孟氏的衣角一下。只是看著那些丫鬟垂頭低臉行了禮,口中稱為王爺,郡君,她心下越發憋得慌。自然,她也是有了一點準備的,雖然心中如此,但面上卻是一絲兒也不曾亂,只忙隨著孟氏,與繁君一道行了禮,束手而立,垂眼低頭地妝著尋常的姑娘。
“不必多禮了。”那朱棣倒也沒有太多注意這些個人,在他看來,這幾個人與尋常的婦人小姑娘沒什么差別。因此,他虛虛一扶,也不等眾人站起身,就是轉過頭與身側的小姑娘道:“既是你母妃宴請女眷,父王也要避開兩步。你的事,就挪到晚上再說。”
那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個聽到了,她就是盯著繁君看了半日,口中哼哼兩句而已,倒像是將那件什么事拋開了一般。朱棣見著如此,倒是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訓斥兩句,就是預備轉身離開。
誰想,就在這時候,偏生里頭的燕王妃等人聽見了外頭的婆子回話,竟也趕著過來行禮請安。朱棣見著如此,略略皺了皺眉,又是說了兩句話。那燕王妃見著孟氏等人在此,便在朱棣說話之余,略略與孟氏講了幾句話。
這一講一說,那燕王朱棣便是知道眼前的幾個女眷,不是別的,正是那徐允謙的家眷。他當即由不得挑了挑眉,訝然道:“竟是徐允謙徐大人的家眷,先前倒是失禮了。”
孟氏忙就是往邊上一躲,再就是蹲下身來行了個大禮,口中道:“我家官人承蒙王爺看重,原是上下相得,主副相投,小婦人卻不敢受這般話。若有什么不合禮數之處,還請王爺贖罪。”
雖然這么說,但朱棣對那徐允謙倒是印象深刻,此時見著徐家家眷,也就比別的女眷更為周全一分。當即,他便停下步子,說了幾句稱贊的話。
敏君在一側聽著,見者都是些細微處頗可玩味的,再聽著那豪爽之中不乏探尋,隨意間暗藏精細的一連串話兒。原本只是嘴角略略有些抽搐的她,連著嘴角都不由得微微有些顫動起來。
這還沒起頭呢,就是這么從頭到底地探問,偏生又是極為簡略與自然,倒真真不愧是一代文成武功都極高的明成祖。雖說眼下多還是隱忍為主,但也是漸漸有了自己的籌謀了。徐允謙若是細細說來,不過是個尋常的米糧專家而已。他也是一絲兒也沒有放過,竟是籠絡得很。
雖然像是這么想著的,但真當敏君直面這燕王朱棣時,她卻是在寥寥幾句話里經受了頗為嚴重的驚嚇。
“你就是徐家三房的長女,喚名敏君的那個?”朱棣開頭就是指破了敏君的名字身份,這原也沒什么。可是,在敏君點頭應是之后,他偏生又添了兩句話上去:“難怪徐家的次子每每提起你,若是細細說來,你們倒也十分相合。”
這話一說,敏君咔噠了半日,方轉過頭去看向孟氏:什么每每提起,什么十分相合。這都還是浮云呢,況且,這些事情,燕王朱棣這么個人,怎么會關注?難道說,他現在真的就是坐不住了?預備開始一一攬權?
心里頭想著事情,她說的話也多了些隨意,只低聲應了一句后,緩了緩,便又道:“您的話,敏君駑鈍,聽得有些不分明,竟也不大懂。請您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