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春

第三十三章 暗變 上

古代言情

第三十三章暗變上

第三十三章暗變上

第三十三章暗變

敏君瞪著蘇瑾半晌,忽而嗚啊一聲將那包子吞了下去,順便還輕輕地咬了蘇瑾的手指一下,這才松了口,笑瞇瞇著將包子咀嚼兩下,眉眼彎彎如月:“唔,是豆芽牛肉餡的,倒也不錯。”說著這話,她瞟了蘇瑾一眼,略有幾分狡黠,卻是特特在牛字加重了語氣。

蘇瑾只看著她的目光,就曉得她拿著厲害自己,有意打趣。但他對于這點小事,自然不會放在眼中,反倒是陪著說了兩三句話,又是逗弄著敏君呵呵笑起來,方松了一口氣。兩人說說談談,竟也不知道時辰,還是外頭的錦鷺青鸞兩人見著時辰著實不早了,方過來,隱隱拿話勸了兩句,蘇瑾方帶著一點不舍,與敏君兩人一并到了孟氏那里。

孟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見蘇瑾與敏君神情歡愉,就是站在自己面前也是說笑不絕,相處著實極好,心里自然歡喜得很。雖說瞧著天色晚了,卻是殷勤留他吃晚飯,又是說徐允謙、徐尚寧也會回來,幾個爺們也能說說話。如此這般,好一通勸說。蘇瑾見著她如此殷切,倒也不好拒絕,便將自己來時跟著的兩個小廝派一個回去報信,將孟氏留飯,自己稍后方回去一事與蘇瑜說一聲。

這自是小事,孟氏滿口應下,順便囑咐了丫鬟婆子兩句,令廚下預備幾個好菜,自己方陪著蘇瑾好是一番說談。再過了一會,繁君也是過來了,她見著蘇瑾在這里,目光略有幾分閃動,卻只是無語行了禮,便是退坐在一側,默默無語。她雖說不十分清楚蘇瑾的個性,但也知道對自己,他不會有什么好感,但凡遇到,基本上就是極為普通的一兩句客套而已。

既是如此,她也沒什么心思與其打交道,只冷眼看著就是了。

只是,有些時候還真是羨慕敏君。繁君想到這里,卻是有些黯然神傷。她是個待字閨中的少女,對婚事,對未來的夫婿,少不得懷有幾分憧憬。這里頭,會幻想著對方的家世、容貌、性情、寵愛,才干等各方各面,期待著有個俊秀才高的少年郎君,對她寵愛敬重,夫妻和睦,琴瑟和諧。而這些幻想,蘇瑾幾乎樣樣都是符合的。錦鄉侯世子的嫡子,秀逸奪人,風姿灑落,言談舉止都是極好,文采出眾,武藝據說亦是不差的,對著喜歡之人更是溫柔寵溺,十分的體貼。

只可惜,他至始至終看到的只是姐姐敏君,而不是自己。哪怕在最開始的時候,自己也是想著能在他面前略略出彩,搶走這個看著秀美的小哥哥一樣的人。繁君眼里微微閃過一絲異彩,嘴唇微微動了動,但到了最后,還是垂下眼簾,沒有說出半個字。

待得徐允謙回來,就是瞧見孟氏正是拉著蘇瑾的手,仿佛說著什么事,很是有幾分笑意盈盈,歡喜不盡的味道。另外的敏君繁君倒都只是坐在一側,笑吟吟看著。

“爹爹。”敏君繁君兩人一前一后看到徐允謙,忙就是起身來,笑著喚了一句。而后孟氏、蘇瑾兩人也站起身來,蘇瑾更是直接喚了一聲岳父。孟氏聞言,倒是笑了笑,先是拍了拍蘇瑾的手,讓他安生坐回到敏君的身側,自己則起身相迎:“三爺回來了。”

徐允謙見著蘇瑾也在,便點了點頭,與孟氏一道坐到主座上,令蘇瑾等人都是坐下來說話。自己則是吃了一口茶,方笑著詢問了兩句近來官場上的事情。蘇瑾將其一一詳細回了,說得也是十分的明白清楚。

對于這些武將的事情,徐允謙所知不多,但聽著這些話,卻覺得分分明明,便知道這是蘇瑾有心,當即越發得高興。旁的沒什么說的,但在這人情世情,應酬往來的官場慣例與常理上,倒是著實點撥了蘇瑾幾句。對于這些話,瞧著敏君的面上,哪怕是廢話,蘇瑾他也是要一一認真聽得,何況,這里頭還頗有幾分文章。由此,他倒是又就徐允謙所說的事情,詢問了兩三個問題,擺足了傾角長輩的架勢。

而徐允謙,聽著他所詢問的問題,都是正中癥結,也知道這蘇瑾是認真聽了他的話,心中自然更是得意起來,少不得將這問題一一詳細說明白了,后頭甚至再添了兩三句自己的點評。也就在這個時候,徐尚寧也是回來了。孟氏見著人都到齊了,丫鬟早就使了手勢,廚下預備妥當。

她便趁著兩人說的話告一段落,忙就是插了兩句話:“好了,你們翁婿兩人要說話,有的是時候,這眼瞅著就是吃飯的時候了。你們倒是說得高興,我們這幾個木頭坐在那里,可是腹中饑餓難耐。再說,這天色也暗了,廚下備好了的菜肴再等一等,只怕就要冷了,等吃了飯,喝了茶,你們再說話,豈不是更好些?”

“夫人說的是,到是我說得興起,一時忘情了。”那徐允謙聽得孟氏如此說來,倒是笑了笑,忙就是應承下來:“既是如此,便讓丫鬟擺飯。瑾官也嘗一嘗這家常小菜,鄉土風味。”

蘇瑾聞言,笑著應承道:“先前便曾嘗過一些,著實風味不同。只是總有些事情纏繞在心,便也沒有仔細品嘗,今日倒是湊巧,原也是小子有口福。”

聽得這話,徐允謙大笑幾聲,倒也有幾分得意。孟氏更是趁機打趣兩句,贊了蘇瑾兩句著實會說話哄人高興。一時間,這屋子里的氣氛越發的歡快起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丫鬟回話說是擺好了飯菜。徐允謙、孟氏聞言,立時領著蘇瑾、徐尚寧、敏君、繁君四人移步到了小花廳里。只那簾子一卷,一股飯菜的香味便是撲面而來。待得坐下來后,敏君打量了一下今日的菜肴,比之平日著實多了一倍,原料樣式也是更為上等精致。

當中擺著野菌雞皮湯、火腿冬筍湯,而后外頭一圈,依次是西湖醋魚、香菇菜心、東坡肉、蟹黃豆腐、胭脂鵝脯、素三絲、香炸魚、青椒炒臘肉、豆皮春卷、素餡小餃子,湊足了十二樣菜。另外還備下了香米飯、紅稻米粥、棗兒粥三樣飯食。端端是十分齊全。

孟氏令人撥了米飯,又親自給蘇瑾夾了兩筷子菜,方笑瞇瞇地讓眾人吃飯。畢竟是在小家子里的,倒不比在金陵的時候,還有媳婦子什么的布菜,一切都是十分地自由。這是不言寢不語,若是沒有什么事,用飯的時候自然是安安靜靜的。

待得飯后,蘇瑾與徐允謙又是說了半日話。眼瞅著時間不早了,孟氏再三催促打趣,那蘇瑾方笑著應了話,陪著說了兩三句場面話,告辭而去。敏君早就瞧見外頭下了小雨,心里也是擔憂他這一路過去著了風寒,早就派了丫鬟在外頭候著,待得蘇瑾出來,便是送上一盞琉璃燈、一套斗笠斗篷木屐的防雨用物,并幾把傘。

“姑娘早就備好了東西,又吩咐備下車子。說著下著雨,天又冷著,若是這一路騎馬過去,只怕著了風寒,反倒不美。請姑爺在車上坐著便是。騎過來的馬著人穿戴妥當,拉著慢慢走回去便是。”錦鷺將敏君囑咐的話一一說清楚了,又遞了東西與蘇瑾的小廝抱著,自己方行了禮退下去。

聽著是敏君吩咐的,蘇瑾臉上便帶出一股笑意來,待得聽完這瑣瑣碎碎的安排,雖說覺得有些麻煩,但想著敏君這一番心意,自然還是照著這話一一做了。他知道,這事情若無敏君打點,孟氏也會安排妥當,甚至比敏君做得還要巧妙體貼。

不過,這岳母打點的,哪里能比自己心愛的姑娘打點來得歡喜?

對此蘇瑾是心里分明清楚得很。也是因此,待得他坐車回到家中,蘇瑜因為弟弟異乎尋常地坐車回來而過來詢問時,抬頭就看到蘇瑾滿臉笑意,十分高興的樣子。

“你這小子!”蘇瑜看著他神情歡愉,雖說有些納悶他是不是真的將蘇曜納妾一事放下了,但看著他去一趟徐家,就是高高興興回來,少不得嘲笑一番:“虧著大哥心里還為你擔心,沒想著,這方去了弟妹家一趟,便歡歡喜喜回來了。怎么,這大哥的話,還比不過一個小丫頭的話?”

他說到這里,自己細細想了想,倒是越發有些不滿起來:“俗語道有了媳婦忘了爹娘,我瞧著,這未過門的弟媳婦若是想挾制你,竟是再容易不過了。”蘇瑾素來待他這個大哥十分敬重,但凡他說的話,都會聽進去幾句。今日自己費了好一通口舌,蘇瑾依舊是心有郁結,但跑了一趟徐家,竟就是換了一副臉色,瞧著心情也是不錯,哪里還瞧得出之前的耿耿于心?

“大哥,這是另外一回事。”蘇瑾聞言倒有幾分哭笑不得,他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時候會計較些細枝末節的小事,總讓人哭笑不得:“對了,有一樣事情,還得請大哥仔細查一查。”

“什么事用著大哥的,你只管說來。”蘇瑜看著蘇瑾的神色一變,竟是有些嚴肅起來,眉梢一挑,也是多了幾分正經:“可是你孟姨的娘家孟家又出了什么事情?”

“倒是與那個不相干。”蘇瑾聽得自家大哥當頭就是提起孟家,也一樣皺了皺眉頭——孟家三房的正室夫人,孟氏的嫡母姜氏手段不算高,卻是心思毒辣,又是這么個身份,也是一個麻煩事。但這會子孟家沒個動靜,他們也不好做什么,只能暫且罷手而已。將這個事情匆匆掠過,蘇瑾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匣子,遞與蘇瑜:“今日敏君得了一樣東西,與我說了說,這確實有些門道。我便想托大哥仔細查一查。”說完這個,他便從頭到尾將敏君說的事情細細說了一番。

“原是我未來的弟媳尋來的東西。”蘇瑜原還不當一回事,只是打開匣子把玩了一通罷了。但聽著聽著,他的臉色由不得一變再變,好半天過去才是深深呼出一口氣,略有幾分詫異道:“果真是識字知書的人更厲害幾分。瞧著徐家姑娘年紀小小,也不見著十分的好,只看著性子大方,行事鄭重,又是得了你與母親的歡喜,我方覺得不錯。沒想到她竟是有這般的心思!你估摸著,這事有幾成把握?”

“依大哥看來,這事有幾分把握?”蘇瑜眉梢微微一挑,便有幾分笑意盈盈而出:“敏君素來便是極聰明的女孩子,大哥這回可是曉得了?”

蘇瑜看著自己親弟弟滿臉歡喜,對著那徐家的姑娘一往情深的樣子,再聽了那后頭的一句話,心里由不得生出幾分好笑來,當即便是伸出手敲了敲蘇瑾的頭,斥責道:“便是那徐家的姑娘千好百好,身為男子,卻也不能被女子轄制!這話可是記得了,若是夫綱不振,出門說話都得矮一截,更何況其他。”

揉了揉自己的頭,蘇瑾有些好笑,口中卻是忙忙應承下來:“大哥吩咐,弟弟自然是聽在耳里記在心底,竟是不必擔心這些個事情。究竟,在女人身上尋威風,有頂得了什么?”說完這個,他瞧著蘇瑜的神情變化,心里略有幾分猶豫:“這事,可有什么不妥當的?”

“好端端千載難逢的機會,哪里有什么不妥當的。”蘇瑜翻看了那龍骨許久,雖說真是看到些疑似文字的圖形,但心底還有幾分疑慮的:“只是這東西須得搜集全了,再者,你與我那弟媳說一聲,她即使能尋出這個來,必定也有幾分準數的。至于你,閑了也看看瞧瞧,多半要心底有些數。過個一年半載,心底有數,方能廣為傳播開來。否則,旁人只消三兩句話,你這底子不就是露得一干二凈?這前頭的籌劃,是少不得的。”

蘇瑾點了點頭,應道:“嗯,這事情敏君是尋來的,她心底自然也有幾分把握,方將這個送到我這里來。再者,這千百年來幾個人曉得這些個東西?竟多搜尋一些上等品流出之地,尋到根源,方好有個籌劃。”

“你心底有數就是。”蘇瑜到底對這些東西沒什么心思,當即就將這匣子蓋好放到一邊:“這搜尋一事,交與我便是。至于旁的,我素來不喜這些,只得你自己摸索了。”

聽得這話,蘇瑾點了點頭,正是想要說些什么,忽而想起今日從徐家聽得到投井一事,略有幾分疑慮,但動了動唇,仍舊沒有與蘇瑜細說。雖然他對于這件事仍舊有幾分莫名地警惕,但仔細想想,以徐家的家風,孟氏的手腕,想來是沒有太多逼迫之類的。許是那個丫鬟自己有什么事情鬧騰出來,一時想不開而已。

但說起,徐家新到燕京,仆從也不甚多,少不得是采買幾房下人并小丫頭的。若是從這里下手,孟家未必不能做出什么文章來。當初那個什么金英兒,不就是孟家不知道從哪里尋來的一個沒干系的人?只消威逼利用一番,多尋幾個人相互監視,未嘗不是一種手段。

這么一想,蘇瑾倒是有些許色變,連著心底也略略有幾分不安起來。

“怎么了?”看到蘇瑾神色變化不定,蘇瑜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有幾分疑惑:“又想到什么事情?”

“大哥,孟家近來有什么變動?”遲疑了半晌,蘇瑾還是直接詢問道:“那姜氏可有什么異常的舉動?”他對于女子有些心思是比一般男子卻是強許多的。這除卻天生的敏感之外,還多虧了這么些年在錦鄉侯府內外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事情。雖然說姜氏與自己母親馮嫻所圖所想并沒有什么相同的。但只要身為女子,或者說身為人,自己的枕邊人另有心思,都是忍不住憤怒嫉妒的。只是有些人將這些壓在下面,而有些人卻是忍受不住。

姜氏既然連一個庶子都忍受不住,寧愿自己相公血脈斷絕,從二房尋個嗣子來,那以這種自高自傲的性情,怎么都不會輕易放過孟氏的。畢竟,孟氏忽如起來尋來了一個庶子,鬧得她顧此失彼,甚至夫妻反目。孟氏三番五次使得她顏面喪盡,成為這燕京城里的笑柄,眾人傳言中的毒婦。

這種名聲與措手不及的局面,她在深陷其中的時候,怎么會不對孟氏恨得咬牙切齒。

“孟家倒是安安靜靜,沒什么舉動。”蘇瑜看著神色略有幾分不同的蘇瑾,眉梢微微一挑,便有幾分促狹的味道:“怎么?還是念著你那未過門的媳婦,生怕她出點什么問題?”說到這里,他稍稍頓了頓,才是有接著道:“母親在信箋之中也曾提及長安候親自登門致歉。而燕京的孟家前些日子也接了好些金陵來的人。就算是姜氏如何想要動手,在長安候親自點了人過來壓制后,想來也不能做太多的事情。”

聽到這里,蘇瑾卻是冷笑一聲,道:“越是如此,越是要提防小心。這男人的算計,事關利益,籌劃謀算總有痕跡,一旦事敗,多是竹籃打水一場。而女子的謀劃,卻是鬼魅多變,難以揣摩,一旦置之死地,卻是越發狠辣。她們總想著能尋到一點根據掩飾遮蓋,長安候派人過來,只怕也是攔阻不得的。”

蘇瑜雖說對于蘇瑾所說的有幾分不以為然,但看著他頗為鄭重的樣子,也是怕他擔心,便點頭應了這樁事情,笑著道:“罷了,你既是這般想,也不過撥幾個人過去的事情,讓他們動一動,又遂了你的意思,倒也不錯。”

聽得這話,雖然對于這件事情還有幾分不安,但蘇瑾再三思量一番,到底是點了頭,沒再多說什么別的話。兄弟兩人說談一陣子,竟也就是散去,自去安歇不提。

而就在差不多的時候,他們話中所提的孟家,依舊是安安靜靜的,只是三房的正房里,姜氏坐在那里已經將近一個多時辰。她抿著唇坐在燭影之中,低下跪著兩個婆子,在偷偷用眼角瞟了姜氏一眼后,稍稍將自己因為跪了半個多時辰而僵硬如石頭的腿稍稍動了一動。

就在這時候,姜氏猛然抓起一個瓷枕,狠狠摔向那個稍稍動彈了一下的婆子,厲聲道:“誰讓你動的!”她的聲音,陰冷而憤怒,如同一條毒蛇探頭時,嘶嘶的叫聲,雖然輕微,卻透著陰沉詭秘。

“太太饒命!”那婆子聽得這話,雖然被那瓷枕磕得額頭滴血,但仍舊是惶恐不安地拿著額頭狠狠地磕著地面,咚咚咚的幾下后,那地面就是飛濺開一片斑斑的血痕。在燭影之下,那血痕顯得凝滯,微微泛出一種深深的紫黑色

“滾!”姜氏有些厭惡地撇過頭,她雖說一點怠慢都受不住,喜歡嚴懲婆子丫鬟,但卻不喜歡聞到血腥味道:“明日去領三十大板,革了三月的米糧。”

“謝太太寬宏大量!”那婆子忙就是連磕了幾個頭,才是用手半爬半滾出了這個屋子。邊上的婆子石菊花早就是僵著身體站直退了下去,此時看著她也是出來了,忙就是伸出手將她扶了起來,小心翼翼退了下去——現在在姜氏的面前,她不敢露出一絲情緒,更別說幫手。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敢上來援助一二。

“薛姐姐,你可是小心些。”用帕子裹住邊上薛珍珠血肉模糊的額頭,石菊花一面背著她,一面瞅著周圍的動靜,見著都沒什么人走動,她方松了一口氣,低聲道:“太太竟是越發得暴躁了,這日子,可怎么過得下去。”

“怎么過得下去!”一邊的薛珍珠咬著牙恨恨道:“能活著就是不錯!你沒看到太太看我們的眼神?我們兩個,知道的太多了!她是想宰了我們兩個,殺人滅口!”

“總、總不至于!”石菊花聽得這話,整個人都是顫抖起來,連著聲音也透著一種戰戰兢兢的味道:“我們可是打小就伺候太太的,不、不看功勞,也得,也得看苦勞……”她雖是這么說著,但蒼白的臉色,驚恐的神情,無疑是將她心底的真正的想法暴露無疑。

“哼!我們兩個就是功勞太多,比不得那些做苦勞的!”薛珍珠咬了咬牙,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只覺得天旋地轉,昏昏沉沉看不清楚東西。但她心里卻是越發得明白,連說出來的話也透著森然:“這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明日那三十大板,我這個老骨頭就可以去了!至于你,許是能比我這個心眼多的活得久一些!”

“我的命是姐姐救的,咱們老姐妹這么些年,姐姐有什么話,只管說來!別的我許是做不到,但姐姐說了的事,菊花哪件沒辦到!”石菊花聽得這話,卻立時紅了眼。雖然說在這孟府里頭,在知情人眼里,薛珍珠是姜柔云手下一個最心狠手辣的走狗,但在她眼里,卻是守著她護著她,從來不曾紅過臉,能夠賭上身家性命,比父母姐妹至親更親近的人。

但凡是薛珍珠一句話,她絕不會有二話。

“放心。”聽到石菊花這么一句話,薛珍珠她也是漸漸安靜下來,她抬起有些無力的手,輕輕拍了拍石菊花的背,有些發紅的眼瞳透著森森然地冰冷:“太太是什么樣的人,旁人不知道,我們還能不知道?我早就知道有這一天的,怎么會沒個后手?這會子,正是時候。”

“姐姐,你是說……”聽到薛珍珠那句話,石菊花立刻想起一件事情,臉上的血色幾乎是褪盡了,嘴里也是結結巴巴起來:“若是太太知道了,我們,我們……”

“那和我們有什么干系。”薛珍珠冷笑一聲,眼里跳躍著冰冷的光芒:“走,我們到徐家去。那姜柔云不是個東西,孟兆宗也是個沒種的。倒是姑娘那里,我們拿著籌碼,痛痛快快說了話,不怕沒有好下場。”

“三姑娘素來與我們沒甚交情,姐姐怎么能確定?”說道這里,那石菊花已經將薛珍珠背到屋子里,她也不敢點燈,依舊是湊到薛珍珠的身邊,低低說著話:“不若說與老爺,或者三爺,看在子嗣血脈上頭,說不得還能留點好處。”

“那三姑娘的事情你沒聽見?她這么些年過來,前些年可不見得好,說是被一個小妾給壓著連一句話也說不得。但到了現在,那小妾的孩子還不是好端端活著?咱們兩個這么些年籌劃,金銀盡是有的,家人也是早就安置妥當了,倒不求別的,只求能保下性命。孟家是個什么樣,你我清楚,老爺離著遠,三爺,哼,若他是個有良心的,那幾個姨娘去了,他怎么沒半點手段使出來?”

聽完這些,石菊花也是有些沉默下來。她惴惴不安地想了一通,卻發現薛珍珠說得不錯。罷了,自己腦子是不中用的,姐姐怎么說,自己就怎么做,好不好,也就兩人共赴黃泉,下輩子再做姐妹!

由此,石菊花點了點頭,咬牙道:“我聽姐姐的!”

薛珍珠對此并沒有什么意外感,只在聽完這話后,就是讓石菊花將自己傷口包扎一番,然后燒了熱姜湯,兩人灌了一大碗后,用用熱姜水搓揉身軀,活絡氣血。如此忙來忙去一通后,她們方熄了燈火。外頭窺視的人見了這些,忙就是過去回了姜氏。卻不知,休息了一個時辰,方悄悄地提起包裹,連夜逃走。

而這些,姜氏全然不知,她在聽到這兩人的舉動后,只是嗤笑兩聲:“她們再燒熱湯,姜湯?兩個老貨,倒是懂得保命。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都是一門清的。得了,明日不用理會她們,那板子也不必折騰了。”

“是,太太。”跪在下面的婆子僵硬地站起來,卻是恭恭敬敬,一絲一毫的怠慢都不敢,極為鄭重:“三爺又出門去了。”

姜氏的眼睛瞇了起來,她本是個容貌豐腴的美人兒,就算年歲漸長,但平素卻也算得越發得嫵媚豐韻的。可現在,嫉妒憤怒的神情,使得這種風韻化為猙獰:“好!好!好!好個孟承宗,你以為我姜柔云是省油的燈?什么庶子,什么血脈,你瞧著越重,我就越不會讓你得逞!你找一個女人,我就殺一個,你尋一雙,我就除兩只!不,還沒算上肚子里可能有的呢……我倒是要瞧一瞧,就你這種沒種的謬種,真敢把我休了!”

如此咬牙切齒一番,她整張臉卻都是扭曲了起來。

下面的婆子聽得膽戰心驚,卻又不敢說一個字,只手指發顫地站在那里——前幾日大房的太太過來說和,太太還算和氣,說著的話也是比往日溫和些,做的事情也少了許多。沒想著三爺卻是一絲臉面也不給,哪怕大太太再三過來苦口婆心,他應是應了,到了最后卻還到了外頭尋了好些美人姬妾,藏在各個別院里頭。日日過去,也不尋歡作樂,只是說要生兒子,生個十個八個,就算死了一雙,還有一打……

也是因此,太太近來的脾氣越發得暴躁,就是之前陪嫁的嬤嬤石菊花薛珍珠兩個,也是被折騰個夠嗆。自己這個說著是心腹,平日太太看著也尋常,并不入她的眼,現在自己聽了這么多的事情,會不會……

這婆子想到這里,臉色已經是有些慘白起來。

倒是姜氏抬頭看到這情況,嘴角微微一翹,臉色卻有些微緩和過來:“金花,你是個好的,往日我見著你做事都是極老成的,今兒,我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只要這事兒做得好,你知道我的規矩,賞罰分明,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她說完這話,嘴角便翹了起來:“徐家的事,你都是聽見了的,該是知道怎么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