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春

第五十章 失色 上

而這個時候,蘇瑾蘇瑜兩夫妻卻都是回來洗漱妥當,正是上了床榻說話兒。蘇瑜與朱欣,前者不在意這些內宅瑣事,后者又是不比敏君原是知道這里頭的事兒,剛剛過門的新媳婦,又是事關上輩公婆的事兒,她也說不得什么。只是說了兩句顧紫瓊不知禮數規矩,行事放誕之類的話。蘇瑜也點了點頭,說道兩句,便也不再多說什么,自是雙雙入睡不提。

而蘇瑾與敏君,卻是打發了丫鬟,挑燈兒夜談今日之事。

“我瞧著母親,似是真要對顧紫瓊下點手段了。”敏君說了先前在內院大堂說的事,又是感嘆道:“說來我便有些奇怪,這顧紫瓊哪里來的心思,便念念不忘了?顯見著江家不會任憑女兒的名聲受損而不理會的,她怎么就能拿定了這事兒能成?”

“自來那的心思,我們如何懂得。若是能明白了,我們又算成了什么。”蘇瑾對于顧紫瓊的恨意,說不得比馮氏更深,此時說到起來也是森森然的:“江家倒是規矩人家,也是憐愛子女的。那江紹看著并不是心細如塵的,但一言一句卻都是仔細斟酌過來的,倒也是難為他這么一個武官了。”

敏君聽得蘇瑾這么說,倒是一笑,道:“這與武官有什么相干的?你與大哥便不是武官不成?只不過愛女心切罷了。倒也算不得什么,說來他卻是每個運道,偏生沾惹傷了一個顧紫瓊。若是不然,這輩子也是順心得很。”

“這倒是也是。”蘇瑾聽得敏君這么細細道來,也是一笑,當即點了點頭,又是道:“罷了,今日的事已是了結,便也擱著看吧。”

“我倒是覺得,說不定母親會說些什么,讓公公聽得進去。”敏君總覺得馮氏先前的神色舉動有些異常,思量半晌,才是道:“說不得會借機敲打兩局,讓公公與那顧紫瓊生些嫌隙也不定。”

“這么些年過來,都是不曾將那顧紫瓊攆走,這會倒是有了法子?”蘇瑾略略遲疑了半晌,細細琢磨一番,卻也有些味道品出來,眉梢微微一挑,便露出個笑容來:“若是細細想來,倒也不是沒個縫隙的。”

“你說與我聽一聽。我只是思量著有些不對,但卻想不出什么來。”敏君聽得忙是挨著蘇瑾更近了一些,兩人耳鬢廝磨著,又是說著話,不曾思量間便覺得熱氣撲來,當下又不得都心里身上一陣發熱,連著四目相對時,也多了幾分纏綿之意。

也是由此,蘇瑾說話的時候便是更多了三分軟和,只低聲道:“莫要忘了,這江紹江大人原是顧紫瓊的相公,又是育有一女。先前她做的是正正經經的嫡妻,又是有了女兒的,若非我那父親親口許諾待得我娘、咳咳,他便扶正了這顧紫瓊的。現在,連個小妾二房的名頭都沒有了。且我父親手中的權也是點滴不剩,日日只在家中熬著。你說說,誰看著了,都是會有些想頭的不是?”

“這話不錯。”敏君聽得也是暫且將那一絲纏綿之意放下,心里頭思量半晌,便也有了些念想,當即便道:“若是從這里說來,母親略略說兩句,便也成了。怪道先前只讓那方夫人與顧紫瓊說話對峙,原也不是瞧著這一點半滴的東西,想的可是深切著呢。”

“雖是如此,但我那父親如何想來,卻還是兩說。且看明日吧。”蘇瑾看著敏君雙頰生霞,雙目燦燦如星辰,當下心下越發得纏綿,只將敏君摟在懷中,一面放下帳子吹了燈,一面低聲道:“現下,卻還是緊著些我方是。”

這話一說,敏君臉頰立時灼熱起來,當即只是嚶嚀一聲,便是垂下頭來,任憑蘇瑾為所為。一場情熱之后,兩人便也倦了,當即說道兩句親昵的話兒,便各自歇了下來。

待得第二日清晨起身,各自洗漱之后,敏君看著鏡中的自己,一面將一支金釵取下,換上一支翠玉如意云紋簪子,一面與蘇瑾道:“只怕今日的事兒多,你且早些回來的好。”

蘇瑾也是應了,兩人便起身到了一側的耳房喝了一碗熱粥,這才一并到了馮氏的屋子里,與她拜見問省。這事兒一完,兩人還未坐下來,朱欣與蘇瑜也是恰好到了,當下待得事事妥當都坐下來的時候,馮氏才是笑著道:“昨日那一點事兒已是完了,日后不必提。今日趕早我這里卻是得了些新鮮吃食,你們且過來嘗一嘗味道吧。”

四人也是習慣了蘇曜不起早的事兒,當即應了一聲,便是隨著馮氏到了一側的耳房,吃了點粥食小菜后,少不得恭維幾句。正是說得熱鬧之時,外頭忽而丫鬟過來回話,道:“顧姨娘想請大夫過來診治。”

“好好的日子,請大夫過診治什么?難道昨日她又是看風看雨看月亮,受了風寒不成?”馮氏眉梢一挑,便是有些冷意:“大清早的,卻也不嫌忌諱。”

“聽著說是臉……”那丫鬟看著馮氏神色不對,自然不敢多說,只略略提了一句,便吶吶不言了。馮氏聽的說起臉,也是想起昨日掌摑的事兒,當即便道:“不過一點小傷,涂了點膏藥也就成了。但凡我們家,誰個的屋子里沒個膏藥的。非得熬到現在請大夫?”說完這話,她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只皺了皺眉頭,便也許了這件事,只冷聲道:“多與那大夫一些銀錢,免得落入人家的眼底,倒是壞了我們家的名聲。”

那丫鬟忙是應了,又是娶了對牌,少不得去辦事兒不提。只是里面經了這么一番事,自然也沒什么氣氛了,蘇瑜蘇瑾兩兄弟又是要去衙門做事的,略略坐一坐,便也起身告退。馮氏見著,便與朱欣敏君道:“罷了,你們也會去與他們兩個打點一二。我這里也沒什么事兒,正想再歪一歪的。”

看得馮氏如此,敏君與朱欣自是應了。兩雙人又是重頭回去,路上少不得說兩句顧紫瓊的事兒。敏君與蘇瑾倒還罷了,只那蘇瑜與朱欣,昨日歪膩了一番,今早又是鬧騰,著實看著顧紫瓊越發得不入眼。

“怎么就不能挾制了那顧姨娘,原在外頭便有些她的風聲,鬧到我們家也有些不好聽。現在若是讓外人知道了我們家的樣子,只怕越發得要說得難聽了。”朱欣父母本就是感情極好的,也是如此,她對于夫妻感情頗為看重,現在看著自己公婆,公公是個付不起的阿斗,婆婆雖然綿里藏針,卻總放那顧紫瓊一馬,心底由不得生出幾分惱意來:“若是什么時候將這顧紫瓊攆走,這府里也就太太平平了。”

“若是真個這么做,少不得要與父親又是一場爭執。”蘇瑜也是未知頭疼,當下便嘆道:“瑾弟便是極厭憎這顧姨娘,我原想著,這不過是個小妾,并不值當什么,不過一個玩意罷了。這一年細細看來,卻是自己想差了。只是這里頭還有些別的緣故在,這顧姨娘一時半會兒,卻是不好打發的。”

“哦?”朱欣聽得眉頭緊皺,思量半晌,才是道:“若是如此,我們卻是要盡早準備妥當,早些使些氣力才行。這一日日鬧騰的,也很沒個樣子。昨日是江家的看了我們家的丑,明日后日說不得就是旁的人家。若總是這么鬧騰出丑,你說這成什么事兒!”

“卻是難為娘子了。”說起這些,蘇瑜點了點頭,道:“今晚我回來,便是將其中的關節說與你聽,我們再行商量。”朱欣也是點了點頭,兩人正是低頭說著十分和合的時候,忽而一個丫鬟沖撞過來。朱欣原是個女子,雖然也是頗會騎馬射箭的武藝,但到底這幾年卻是松了幾分的,又是沒個防備的,當下便是一個踉蹌,整個人往后頭倒去。還是蘇瑜眼疾手快,只伸手將朱欣摟住轉了個半圈兒,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一面這是斥責道:“怎么回事!”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大少爺,大少奶奶饒命!”這丫鬟看著自己將這朱欣給沖撞了,也是也是嚇得魂飛魄散,當下忙就是跪下來連連磕頭,一面高聲喊道。

“你且起身說一說,到底是個什么緣故。”朱欣眉頭緊皺,看著這丫鬟巴掌大的蒼白小臉上滿是冷汗,又是慌亂不堪的樣子,便皺了皺眉頭,道:“好好的,什么大事,讓你大早上的就是這么橫沖直撞的?”

“姨娘使了姐姐過來吩咐,說要請大夫過來的,只是半晌沒個動靜,姨娘便是急了,令我三刻鐘內趕來問好了就回話。若是那時候回不了,便是不要回去了。”這小丫鬟臉色蒼白,越是說著,聲量越是低微,顯見著是嚇著不輕。

“倒是好生威風。”蘇瑜在一側聽得眉頭緊皺,口中迸出這么一句話來。朱欣瞧了他一眼,便蹲下身與這小丫鬟道:“也罷,瞧著你也是可憐見著的,這會子想來是趕不及了的,我與你過去瞧一瞧,討了你過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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