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春

第六十四章 事成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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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蓮花兒這般模樣,紅錦的目光閃了閃,才是伸手接過那茶盞,吃了兩口后低聲問道,那個顧姨娘現在如何?

還是老樣被鎖在那屋子里出不得。但是聽得說,她仿佛也是明白了點,竟不再大喊大叫說些胡話了。蓮花兒心底有此奇怪,想著這件事紅錦早便是問過的,怎么又是詢問,但還是細細地說了一番,一面又道,照我想來,她也是一時糊涂,這會子明白了,自然也知道自己是個什么身份的。說實在的,除了大爺的寵愛,她又剩下什么去?偏生她前頭來死活糟蹋也不珍惜,這會子后悔了,只怕也遲了。

紅錦聽得這話,眉梢微微一挑,卻是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兒。她比蓮花兒更明白,那顧姨娘的身份可不低,又是多年的情分,若是旁的人家尋常的小妾,這會多半是不成了,但是那顧姨娘若是要東山再起,不說容易得很,但也不算十分艱難。

自己要好好的引著她重新得寵,然后將那棉籽油的事說出來。這府里頭最在意孩子的,甚至想孩子想瘋了的,可不就是那顧姨娘么?只要將她折騰出來,日后自然是有的瞧,朱欣、徐敏君,那都是有身孕的,那可都是孩子。

想到此處,紅錦的眼中閃爍著森然的光彩。

只是等著她重回頭看向與自己小心翼翼說話的蓮花兒時,她的眼中又有幾許柔和,不論怎么樣,這起碼都是要一兩個月的時間,那么盡早將蓮花兒嫁了吧。

這廂,紅錦靜靜地這么想著,敏君那邊卻是一片喀騰歡喜。

蘇螳一回來,便是聽得下面的人回話說著,敏君有了身孕,他在一怔之后自然是狂喜不已的,只匆忙沖入屋子里,看著敏君正躺在床榻上,抬頭與他盈盈一笑,眉眼彎彎兩頰一片嫣紅,似乎還有幾分嬌羞的樣子,他心底便是一陣熱燙起來。

敏兒。啞著嗓子低低地喚了一聲,蘇謹事到臨頭,反倒有幾分手足無措起來,他慢慢地走到敏君的身邊兒,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臉,卻又仿佛怕揉碎了她這個豆腐似的人一般,又是忙不迭收了回來,只是臉上的驚喜狂喜之色,卻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看著蘇謹歡喜到有些愣怔的樣子,敏君由不得一笑,伸出手將他拉著坐下來,又瞅著那幾個丫鬟,都是偷偷笑著退下去了,便將自己的頭靠在蘇謹的肩膀上,低聲柔柔著道,你回來了。

嗯。蘇謹悶聲應了一聲,看著敏君柔軟的眉眼,由不得又伸出手指,用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低聲道,我們有孩子了,我真真是歡喜得很。

我也一樣。敏君將蘇謹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的腹部,低聲慢慢著道,想到這里有一個小小的屬于我們的孩子,一點點一點點地長大,我就覺得心底仿佛裹著一層云綿,軟得不可思議,又好像吃了蜂蜜,甜蜜歡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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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頭。蘇謹聽得敏君這么一點點地說出來,由不得輕輕地動了動手指,感覺到自己放在敏君腹部的手一溫軟,心底也是隨之溫軟下來,他那一只手輕輕摩挲著,輕輕擱在敏君的腹部,另一只手卻是將敏君樓在懷中,低聲著道,我會好好地待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也一定會健健康康的,歡歡喜喜地長大。

嗯。敏君靜靜地靠在蘇謹的胸膛上,將先前那些胡思亂想,那些雜七雜八的心思與情緒都是一一放下。她身后的這個男人,雖然年紀不大,要是放在現代還是個小鬼頭,但是在這里,卻是個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了,也是能夠讓自己依賴,讓自己倚靠讓自己喜歡的人。

既然如此,還有什么擔心呢?

她心中這么想著,轉過頭看向多臂的時候,也是笑得甜蜜歡喜之中帶著些許平靜與美好。落入蘇謹的眼底,他由不得一怔,后頭卻是探下身,輕輕地吻著她的唇。

兩人一陣親熱,卻也不敢做得太過分,只廝磨一陣后,外頭便有丫鬟咳嗽著,又是說著晚飯的時辰到了。敏君與蘇謹都是微微分開了點,就是讓人進來。而后朱欣與蘇瑜一并來了一趟,陪著說了幾句話。敏君自是高興的看著朱欣,豐腴了些的面色紅潤,便又調笑兩句,正是想著與你成了如姓也能日日相處的,沒想著自打你有了孩子竟也不能了。

你也就這會子可著說我,過不得一兩日,只怕你比我我還要經心呢。朱欣卻是一笑,并不將敏君的話放在心底,只道我起頭的時候也不甚放在心上的,可等著日子日日過去,想著這肚子里地一塊肉心,便是軟和地什么似的。任憑什么事兒,只要能對它好的,再麻煩我也是認了。

自來母子天性就看是這個了吧。敏君聽得也是笑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輕輕摩挲了半晌,便也是露出笑容來,只盼著你我兩人都能誕下個健健康康的寶寶,然后他們一路扶持著,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長大。

朱欣聽得自是點頭的。兩人又是說了番話,瞅著時辰實在不早了,朱欣便是起身告辭著,實有些遲了卻是該回去了。敏君點了點頭,也不多留,只輕聲道,路上可得小心仔細。過兩日我再去看你。

說完這些,她便是與丫鬟吩咐一句,不多時蘇瑜便是過來攙著朱欣離去。蘇謹送了幾步,便重頭打起簾子,回到里室,一面笑著與敏君說話兒。

自此這一日也算過去了。待得第二日,敏君懶懶地起身洗漱,又是下地散了一會步,翻了幾頁書,外頭便是有人回話,說著孟氏已是到了。她聽得這話,忙就是下塌,又是扶著丫鬟到了外頭,孟氏迎面而來,看著她站在外頭,由不得一陣嗔怪,怎么起身過來了?這會子可是要仔細著呢。

說完這話,她便是將敏君拉住,上下打量了幾眼,看著她色色都是好的,面色紅潤精神振奮,才算是稍稍放下心來,只摟著她往屋子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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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醉春風第六十一章爆發下

及至到了屋子里頭,孟氏便打發了丫鬟細細地問起敏君諸般事情,敏君自是一一回了,只是說到些讓人難為情的話題時,略略紅了臉。

看著敏君色色都是好的,孟氏心底也是快慰,只是想著女兒已是有了身孕,心底便想著通房之類的事,稍微遲疑了會,便問道,親家母并女婿可說了些什么不曾?

敏君聽得一怔,思量一番,也有幾分明白了,當下也微微變了臉,低聲道,并不曾說什么。孟氏看著敏君,如此想著先前馮氏并蘇謹的行止言談,也有幾分踟躕,半晌才是道,我也是女子,自然曉得女子的心思,多半是不愿意再抬舉通房小妾的。若是旁的人家,我也便多勸你幾句,索性抬舉了自己的丫鬟。但是親家母也是,蘇謹也是,待你都是十分用心,你們小夫妻倆又是極好的,若是擅自夾了一個人,倒也有些不相宜。也罷,你便不說不談,我瞧著那朱欣,也是不曾抬舉小妾通房的,你眼下先不言談這些,待得她那里扛不住了,你再思量也不遲。

說到這里,孟氏看著敏君臉色略有幾分不好看,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臉,輕聲道,自然,我也曉得這一份不甘心。只是素來女子便是難做的,只要這男人心里花花,我們做女人的又能如何?若是蘇謹不愿,自然會擋著這些事,你且看著吧。若是他真的有心,你順勢而為也是好的。到底做夫妻的一心一意才能家和萬事興,多了一個人在心底,便擱著一根刺,眼底多了一根針,哪里還能好生過日子的?

敏君點了點頭,想著馮氏素來的言行,便低聲說道,您且放心,婆婆并相公都并無此心的。說著,又是將馮氏素日的言行說了一通,再說及蘇謹時,倒是微微紅了臉,只低聲道,便是相公,也是幾次一番說著,不愿再做公公那樣的人。

如此,我也能放心了幾分。聽得敏君這么說,孟氏自然是高興的,她伸出手揉了揉敏君的臉頰發髻,心底大為快慰,我本是擔心,你心思太重,又是遇到這樣的事,少不得心底隔應的,便過來勸兩句,倒是不曾想著他們帶你這般誠心真意。如此我也能放心了。唉,也是這兩日聽著那蘇嫻的事兒,心底有此擔憂。且繁君那里也是淡淡的,越發得讓我擔心你了。

蘇姐姐并二妹妹怎么了?聽得孟氏這么說,敏君也是順口相問,她原是新婦,倒不好整日地出門的,比之原先更少出去了,蘇嫻也好繁君也罷,雖是有信箋相通,但是也沒瞧出什么不好來。這會子孟氏說起來,她便問了兩句。

蘇嫻在趙家原還是過得尚可,但前兩日那個懷孕的通房忽而便是落了紅,說著孩子也沒了,那么樣的婆婆,她便頭一個受了懷疑,這兩日正是煎熬著呢。繁君只是淡淡的說及,她的相公也不見著有多少喜色,我瞧著竟也只能說是相敬如賓。孟氏說及這些,也是感嘆,再過些日子,你大姐姐璧君也是要出嫁了,只盼著她能過得好,免得受了那婉君的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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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孟氏頗為感慨,敏君便也勸了兩句,母女兩人又是說了半晌的話。孟氏好一通囑咐叮嚀,看著敏君這里色色都是預備妥當了,過了兩個時辰后,也是放心離去了。敏君坐在床榻上想了半日的事,便起身寫了一封信箋與蘇嫻,令人送了過去,這一日才算無甚旁事兒了。

此后一個多月,顧紫瓊依日是被囚在自己的那一處小院里頭受冷落,而紅錦也是消停了,只是據說每每與蘇耀服侍倒是漸漸得了不少寵愛。朱氏與敏君依舊是養胎,偶爾走動走動,也是歡喜得多憂愁的少,漸漸地人也慢慢地豐腴起來。

也就是在這么個時候,紅錦終究將蓮花兒托與綠綺暗暗探訪來的一戶外頭的好人家,好生地將她嫁了出去。而后她過了兩日,便是到了顧紫瓊的院子里。

哎呦,您怎么來了這里?真真是貴腳踏賤地。這看守顧紫瓊的幾個婆子,正是閑著無事磕瓜子說著閑話,看得紅錦只身前來,都是嚇個了一跳,其中一個能說會道的精明婆子,便忙是湊上去與紅錦賣乖,但凡有什么事,您只消使個人過來吩咐一句,我們自然是無有不從的。這會兒可仔細臟了那鞋面裙子。

我自是有我的想頭。你且讓我到屋子里去,我有幾句話可得與那顧姨娘說一聲。紅錦說著話,隨手就是從荷包中抓住一把銀裸子,扔給那幾個婆子,口中也是淡淡的,緊著些,我還有旁的事兒,早辦完了早好。

見著紅錦這么說,這幾個婆子自然忙忙點頭,一面又是趕緊將那拋過來的銀裸子抄入手中,一個婆子眼疾手快,得了不少的好處,忙就從里頭擠出來,笑著與紅錦帶路開鎖,一面嘀嘀咕咕笑著巴結,這個顧姨娘近來可真是變了個人,什么餿的雜的東西都吃,嘿嘿,聽著說前頭還嬌貫得什么似的,這會可不是老實了。說著,她又是說了一大串的話兒,無非是顧紫瓊如何的低賤落魄。

紅錦自是明白,這婆子大約是想著自己過來無非是嘲弄作踐一下昔日的顧姨娘的意思,才是這么一番話來討好的。對于這么些想頭,她自然也愿意順著過來,當下就仰起頭,嗯了一聲,隨便抓了一把銀裸子扔給這婆子,淡淡著道,你只好生照料便是。

這照料兩字,卻是加重了音調的,那婆子自以為是明白了,忙是兜著銀子笑呵呵地退下,一面還偷偷地道,您放心,這里再無旁人,我們恰好都是取吃東西了。言下之意,也是隨紅錦怎么發作了。

紅錦點了點頭,便跨入屋子里,頓覺得一股酸腐之氣撲面而來。她皺了皺眉頭,用帕子掩住口鼻,往前走了幾步,再用另外一塊帕子蓋住手指頭,小心地掀起里屋的簾子,就看到里頭蹲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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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姨娘。紅錦淡淡地喚道,看到蹲在那里的女人慢慢地抬起頭,將頭發撥開,面上漸漸露出兇狠猙獰的神色,她神色不動,只慢慢著道,你可知道,為什么你這么些年總沒個孩子?

聽得紅錦這么一說,原是咬牙切齒的顧紫瓊由不得一怔,她死死盯著紅錦,看著她神色淡漠,目光仿佛有絲譏諷的味道,心底由不得一顫。半晌后,顧紫瓊才是按捺住心頭那些妒忌,只咬牙道,你知道什么?

原先奶奶兩年前生了兩個哥兒后頭,她便使人用了一種東西,棉杉油。紅錦說得十分簡略,連著證據都不透露分毫,只淡淡著道,這東西,我們女人吃了沒什么不好的,便是男人吃了也就是子嗣艱難,旁的也無甚不好。

現在你知道為什么了吧。

什么?!顧紫瓊聽到這個,一時間腦筋一片空白,她喃喃念叨了一句,過往的種種并無數個念頭在腦中閃過。她許久也不能說出半句話,只呆愣地張大了嘴瞪大了眼,臉色卻是漸漸地灰敗下來。是的,否則當初那馮氏怎么會那么的冷淡,仿佛自己根本不能對她產生任何的威脅一樣。

是的,她沒有任何問題,當初也就是一兩個月就有了江頤的,怎么會這么些年都不會有孩子,一定是的,一定是馮嫻那賤人做得手腳……

想到這里,顧紫瓊將那牙齒咬得格徑作響,臉色也是一片激怒后的潮紅,她猛然抬起頭,瞪著紅錦,一雙眼睛生生透出紅血絲來,你說這些,存的是什么心思?

存的什么心?紅錦味嗤笑一聲,一雙眸子卻是漸漸紅了起來,乃至于后頭留下來兩行淚來,我的親娘因為我沒了命,這是我的罪,更是馮嫻那賤人犯的罪,我要她過得不安生,至于你,若不是那蘇耀心底還有你的位置,我想著能利用你打擊馮嫻那賤人,你與我有什么干系?橫豎日后也沒了孩子這個指望,你也好蘇耀也罷,跟別人有什么不一樣?要是我早知道這件事,就是一頭碰死,也不會順勢讓那蘇耀占了我的身子。

說到這里,紅錦再也不說自己地事兒,轉身便是離去,一面又是道,過兩日那蘇瞪便是會放你出來。你知道該怎么做的吧。蘇耀不信我卻是信你的,那賤人讓你落到這個地步,你還要看她活得這么好這么幸福?

這話一落地,顧紫瓊的臉色由不得紫脹起來,她咬了咬牙,心里頭一陣針刺刀砍般地劇痛,但心底卻有幾分放松,不是、不是我的緣故,我還是能生孩子的。

她心里頭念叨著,臉色卻是漸漸地好了起來,待得兩日后,她熬著熬著竟是真個能出來了。顧紫瓊心中狂喜,也不急著梳洗,就是匆匆跑了出來,她臉色猙獰,直接闖到了馮氏的院子里,看到正是在散步的馮氏,猛然就是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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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醉春風第六十二章驚變上

馮氏卻不是尋常人等,她抬頭一看到那顧紫瓊,立時便開口喊人,也是由此,這顧紫瓊卻是不曾撲到她的身上,只能不斷地叫罵。馮氏駐足停了半晌,卻是冷笑一聲,道:讓她閉嘴!

這四個字的話,卻是比顧紫瓊連番叫罵都是來得有用。只見兩個婆子上得前來,伸出手就是與顧紫瓊幾個耳光,只打得她嘴角歪斜,臉頰腫脹,再也不能口出污言。馮氏臉上也沒什么得意之類的神情,只定定打量了顧紫瓊兩眼,看著她蓬頭亂發,衣衫凌亂,便挑了挑眉,淡淡著道:倒是難得見著你這樣。說完這話,她也不理會顧紫瓊如何回答,就是徑自領著丫鬟婆子往屋子里走去。

剩下的那兩個婆子,看著馮氏神色淡淡面,對于顧紫瓊根本不放在眼底的,也都是放了手,一面還嗤笑道:這還當自己是個玩意兒呢。倒是沖上來與奶奶較勁,也不瞧瞧自己渾身上下,我看著,就是那才入府里的小丫頭片子,也是比她更體面一分。

哎呦,我的老姐姐,這可是顧姨娘啊,你怎么就忘了,昔日可也是在這府里頭作威作福的,連著她一拇指甲也比我們金貴的。另一個婆子卻是湊了過來,一面也順著話頭怪聲怪氣地說道。

那會子的事,現在拿來說有啥子用?飛上了技頭那自然是鳳凰,這落了架的卻是連雞也不如了。何況,她原也就是一只雜毛雞罷了。第三個婆子也是笑了,一面嗤笑,一面隨著那兩個婆子往馮氏的方向追去,口中卻轉了話題:不說這些咱們還是趕緊過去。在這東西上花費氣力,著實沒什么用處。

另外兩人也是點了點頭,三人便是棄了這顧紫瓊,忙忙著往前趕去。剩下的顧紫瓊,在聽的馮氏的話之后,便是覺得有些羞恥,但聽完這三個仆婦的話之后更是羞憤到渾身顫抖,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在這些婆子的眼底,竟然是這么一個、一個東西。

你們!你們憑什么看不起我?什么雜毛雞,什么玩意兒?我也是大家閨秀出身堂堂正正的官家小姐,若不是父親為人所陷害,更是這錦鄉侯府尊貴的當家奶奶未來的錦鄉侯夫人。哪怕這個不提,若不是、若不是那蘇嫻!她這回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更不會和耀哥哥間到這個地步。她咬了咬牙,想到紅錦所說的棉籽油一事,更是恨得兩眼通紅,只死死瞪著馮氏離開的地方怨恨不已:你等著!我一定會報復的!我不好過,你也不要想著好過!憑什么,你就能占盡好處,居高臨下地對著我說話?昔日,你也不過是跟我一樣的。

想到這里顧紫瓊猛然深深呼吸了兩下,就是狠狠心,忍著心中仿佛被人用利刃戳入的痛楚,轉過身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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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她走了后一邊的花樹之下卻是走出個紅錦來。她唇角微挑,心底卻是一片淡淡的,這個結果并沒有出乎她的意料,畢竟馮氏這等人,卻是個最精細不過的。哪里會這么容易就是讓顧紫瓊成了呢?不過這只是一個開頭罷了。后頭,還有的瞧呢。

紅錦心里頭想著,定定看了一會子,也是轉過身離去:看來,這顧紫瓊自己是不消多擔心了,而蘇耀那里,自己卻還得多多地花費氣力,也好讓這一場大戲,正兒八經地好生演上一場呢。

也是如紅錦所想的一般,那顧紫瓊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屋子后,她怔怔呆在那里想了許久,就是拿出銀子讓婆子抬了熱湯,拿了胭脂水粉并膏藥,打掃了整個屋子。

那些婆子想著先前顧紫瓊得寵的時候,又瞧著她仿佛東山再起了一般,又是重頭放出來,卻也不敢怠慢,只與她打理得干凈。

而顧紫瓊在與自己洗漱干凈,又是換上日日的衣衫,再慢慢地涂好了消腫收斂的膏藥后,轉頭看著一掃干凈的屋子,再想起當初滿堂輝煌的時候,以及后頭自己被關在這里頭,整間屋子慢慢落灰的景象,她沉默許久,心里頭卻仿佛漸漸有些靈光起來。

這屋子,就好比人一般,若是沒了權,沒有了勢,再是精致,再是美麗,也是不中用的,若是有了這兩樣,就是一片空地,也能起朱樓,設豪閣。自己的確是想差了,那馮嫻何曾喜歡耀哥哥,可還不是霸著那夫人的位子不放?為著什么?還不是為著這蘇家的權勢!

這么怔怔想著,她終究閉上雙眼,臉上露出狠厲的神色:不管怎么樣,這一次,自己一定要讓她的真面目露出來!哪怕、哪怕這樣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處!

如此籌戈的顧紫瓊,接下來的幾日卻是總也不出門,只安生療傷。也不曉得是上天成全,或者是旁的什么,等著她這一次傷好子,卻發現自己先前臉頰上留下痕跡的地方,這會竟是一片潔白無瑕。

看著鏡子中有些憔悴,但更顯出靈秀嬌美面臉龐,顧紫瓊又是驚又是喜,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那個地方,卻看到自己的手指也是顫抖起來。她慢慢地收回手指,雙眸之中落下淚來,卻又歡喜得笑出聲來:真真是蒼天有眼,知道自己的委屈與無辜,送了這么一份大禮來!她喜氣洋洋地想著,一雙眸子沾著水露的光澤,越發得熠熠生輝,洗若是山中的清泉溪流,十分地清澈宛然。深深地呼出一口氣,顧紫瓊平靜了一下心緒,就是從一側的箱子里翻出早就準備好的衣衫來。淺白的杭調衫子,只用些許淺綠的絲線繡了些竹葉紋,同色的十二細褶羅裙,中間微微繡了些銀線波浪紋,行動間便是光華流轉,碧綠的宮絳束得纖腰細細,越發得顯出身量窈窕,嬌弱無依。好生保養梳理過得烏發綰成婉轉低垂地墮馬髻,數支白玉釵并一把玉梳點綴其中,耳中用米粒大的玉塞子,手上裁著玉鐲子,顧紫瓊這么一番妝容,只將面容映襯著嬌弱素凈,十分地柔美。渾身上下看來,競是無處不妥帖,無處不合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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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容貌且不談,顧紫瓊經過一番風霜,卻是更添三分柔弱的風韻,又是拿定了主意做小賠低的,待得到了蘇耀的屋子里,與他說談半晌,又是垂淚低泣,又是輕聲嗚咽,只將那蘇耀說得心神搖曳,思量著早年的情分,再看著如玉美人兒,他自是漸漸軟和下來,反將先前的些許厭僧之情忘了個一干二凈,只上前來輕輕摟住顧紫瓊,低聲道:原也是我太過暴躁,卻是誤了你,還讓你受了這些委屈。

自來好事多磨,總也是如此的,妾身并不委屈,只要你我情歸日好,還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呢?說到這里,顧紫瓊自是忍住心頭的那些情緒,低聲委婉著道。

這話一說,蘇耀越發得溫存,又是與她說起日年的那些事,又是與她情話綿綿,說得最后,顧紫瓊還是壓住心里最想說的話,到了底,也就含淚說了那么一句話:只是妾身著實無用,這么些年,竟也沒個孩子,倒是辜負了耀哥哥的一片情意。

聽著顧紫瓊說孩子的事兒,蘇耀也有幾分黯然,說來也是奇怪,早年他與馮嫻感情也不甚好的,可是三年競也有了兩個孩兒,如今都是能健健康康地長大,沒想到這之后,不但馮嫻再無所出,就是顧紫瓊以及那紅錦,也是各個沒個響動。然而,他的身體卻是頗為健壯,也并無腎氣不足,只能歸功于上天注定他獨有兩子了。

只是這樣,卻是有些委屈了顧紫瓊。自來女人,若沒個孩子,這腰桿子便是不硬,就是再有寵愛也不算得什么,何況顧紫瓊眼下的身份,并不是正妻,而是小妾也不如的通房呢。

想到這里,蘇耀越發得生出幾分憐惜來,當即便摟著顧紫瓊,嘆道:我也知道,這般事委屈了你。可是蒼天注定如此,我們也是無可奈何,只能看著日后罷了。平日里,多多捐些香油錢,也就是了。

只是蘇耀這么說,卻沒想到他的神情舉動都是落入顧紫瓊的眼中,她已經不是原先那樣,將十分的心放在兩人的情意之中,而是細細琢磨著,想要從中看出些端倪,好讓那馮嫻徹徹底底地倒下!

而存了這樣的心思之后,顧紫瓊也不是那等糊里糊涂的人,她又是與蘇耀多年相處相愛,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只一看蘇耀如此,她便是在心底拿定了主意:看來,這件事自己還真是有些門道。耀哥也不是沒有懷疑的,也就是沒想到那些地方而已。若是真的有了證據……

顧紫瓊心底微笑,腦中閃過好幾個念頭,到了最后卻只留下一個:這事兒原是那紅錦說的,估摸著她也有證據在才是,還是先與她聯手扳倒了那馮嫻,聽一聽她的話,若是使得,也不用特意安排了。她這么一想,臉上便露出幾分異樣來,落在蘇耀的眼中,他心底卻是打了個突,輕聲問道:怎么了?看著倒是像想著什么好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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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醉春風第六十二章驚變中

面對著蘇耀的情意綿綿,若是往日的顧紫瓊,說不得就是竹簡倒豆子,將這事兒一五一十說清楚了。可是她眼下已經不同往日,原是磋磨過了,灰心過了的,又明白這會子提及馮氏如何,只怕蘇耀也是不耐煩的,她自然也還能忍耐著,竟咬著不提,反倒是說了好些聽著極衷心衷腸的情話兒。

顧紫瓊本就是生得清雅嬌美,這會子說起情話,越發得顯得柔情似水,佳期如夢,讓人心底總也舍不得將她這么一個多情的美人兒給拋下。由此,蘇耀心底越發得溫軟,想著先前顧紫瓊的那些撤潑似的行止,大約也是一時情急,原不是那等心思的,自己倒是誤會委屈了她。

這般一想,蘇耀少不得又低聲道:先前原是我不對,想偏了。也真真是委屈了你。你且放心,日后我自會好生補償你的。你我這么些年過來,自小青梅竹馬,情深意篤自然是不必說的。

嗯。顧紫瓊低聲應了一句,雙眸便有幾分濕潤,她抬起頭看著蘇耀那溫柔笑著的臉,心中由不得生出幾分沖動,差點兒就是要將心中藏著的事兒說道出來。只是這事兒牽扯到那紅錦,只想到紅錦,她便想起先前那些事,心底的沖動也便瞬間消褪下來,口中苦澀難言。

蘇耀卻是沒看出顧紫瓊這些心緒起伏,看著她眼圈兒微紅,垂眉低眼之間,頗有幾分綿軟嬌怯,不由得心中一動,伸出手將她摟住,只往后頭的榻上倒去。顧紫瓊心中正是有些難過,卻沒什么心思做那等事兒只是蘇耀興致起來了,她竟也不能推辭,便半推半就,一場雨云纏綿,暫且不提。

而后月余的工夫,紅錦與顧紫瓊俱是守口如瓶,只好生伺候蘇耀什么端茶送水,什么小意溫柔,什么巫山,色色都是細致休貼,又是相互與對方說好話也不提馮氏如何,便話頭里帶出來,也多是恭敬兩字。

這般一來先前蘇耀還有幾分堤防的,后頭自然越來越歡喜,越來越舒暢,也是看著紅錦與顧紫瓊越發得入眼,多了不少寵愛信任。對此,馮氏自然是不放在眼中的她原是不將蘇耀等放在心上的,更何況此時朱欣并敏君都是有了身孕,每日里去看看兩個孕婦,打點家事,又是去伺候伺候生病年老的公婆這日子便是過得很有幾分緊湊了一蘇耀等人,只要不是鬧出什么大鳳波來,沒事兒窮折騰,她哪有心思理會!

只打點了人看著點罷了。那些被打發過來打探的人見著色色都是平靜安生的,雖然顧紫瓊紅錦有爭寵奪愛的言行,但是沒有涉及馮氏,自然也不將這正常的事兒放在心底。

由此待得一月后,馮氏正是打理好了家事看完朱欣敏君兩人,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下來歇息時,見著那蘇耀怒氣沖沖地闖進來,她倒是有幾分稀罕:今兒大爺倒是有閑了。說著這話,她瞟了蘇耀一眼,看著他腳下仍日是不穩當的,便又淡淡添了一句話:只是這腿腳還沒好,怎么就起身了?這婆子丫裂,也該敲打敲打,沒得到是讓您傷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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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該敲打的人是你!蘇耀呲牙刷嘴,細碎的白牙咬得格格作響,他瞪著眼盯著馮氏,眼中的怒火若是能沖出來,這會子滿屋只怕都要成灰燼了:我卻想不到,原來你是這樣一個毒婦!惡婦!

毒婦?惡婦?馮氏淡淡一笑,將手中的帕子擱在一側,端起茶盞,用茶蓋輕輕地撇棄茶湯上面的浮沫,心不在焉著道:這話兒我可當不起?也不知道大爺又是從哪里聽來了什么烏七八糟的東西,就是過來辱罵我了?您也說與我聽聽,讓我漲一點見識。

你!蘇耀看著馮氏風平浪靜,神情安然,一絲兒驚恐慌亂都沒有的樣子,心底又是恨得牙癢癢,又是有幾分遲疑。只是想到顧紫瓊與紅錦說的那些話,也是有證有據的,并非虛詞搪塞過來的,再看著馮氏的時候,便越發得生出幾分厭僧來,當即便道:自來紙包不住火,你既是做下了事,就算抹得再是干凈,卻也有跡可循。你說,你當初可是曾與我用了那棉籽油!

什么棉籽油?馮氏微微一笑,輕輕用指甲剔了剔茶盞,一雙眼睛也只看著茶盞,意態閑淡:自來我們這樣的富貴人家,什么時候用棉籽油了?等閑差一點兒的油,都是吃不慣的,何況那棉籽油,連著油燈都不愿意用那個的。若真是用了那個,你這樣的富貴舌頭能吃不出來?

說完這話,她又是一頓,才仿佛意識到什么真正的東西,轉而抬頭看向蘇耀,微微笑著道:再者,真是用了那棉籽油,又是如何?頂天兒,也就是我勤儉太過,或是貪了公中的銀錢罷了,哪里用得著什么毒婦不毒婦,惡婦不惡婦的?

你…,蘇耀聽到這里,臉上由不得一紅,卻還是壓低了聲音,恨恨道:你分明知道,吃了那棉籽油,我便不能、不能與女子誕兒育女……竟然還開口詢問,著實可恨!說到這里,他也等不及馮氏說什么,就是喚了人進來:這里有證人,我便不信,你還能信口雌黃!

馮氏聽得這話,倒是挑了挑眉頭,看著那炔生生走進來的丫鬈婆子,淡淡著道:這可真真是冤枉,這么些年,我也不曉得大爺您竟是不能了。唉,倒是委屈了紅錦與顧姨娘。真個如此,原是該放她們出去的,何必平白兒作孽呢。有我一個受罪的難道還不夠?

蘇耀聽得這話,臉上更是一陣發青,半晌也說不出什么話來。馮氏見著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說,看著他呵斥著人作證。什么家鄉那里便是有人吃了棉籽油沒個孩子的,什么夫人那時候便使人取來了棉籽油的,色色等等,不一而足。

待得這十來個人作證作完了。馮氏面色如常,并無絲毫變化,只輕輕咳嗽了一聲,淡淡著道:大爺若是聽了這些人的話,認為是真的,明兒我也能尋出十來個,二十來個人,證明證明旁的……這樣的證人,誰個不能尋出十七八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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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你是一個字也不認?蘇耀卻是冷笑,仿佛對著馮氏的矢口否認也有心理準備,神情并無絲毫變化,只冷著臉問道。

馮氏眉梢一挑,一雙眸子在那十來個人身上轉了一圈,看著她們有的都是心虛地低下頭,便嗤笑一聲,也是淡漠著道:沒頭沒尾,無理無據的事兒,您讓我認什么?

我原還想著,若是你認了這件事,瞧著這么些年管家理事的辛苦,瞧著你伺候父母,生下蘇瑜蘇謹他們的份上,我便暫且壓下這件事。沒想到,你竟是敢矢口否認,可見是心思狠毒,原就不將我這做相公的看在眼底!蘇耀這時卻是嘿嘿笑了起來,他想著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沒了權勢,沒了憑仗,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倒是被這馮氏從門縫里頭看扁了!心里頭哪里能不能惱恨遷怒的,當下便硬邦邦拋出一句話來:脆是如此,我們也休做夫妻,還是和離了罷!

這話一說出口,馮氏也是難得的怔住了。她手指微微一顫,猛然攥住手帕,臉色也略略有些發紅,只盯著面色鐵青,咬著牙站在那里的蘇耀,許久也是回不過神來。好半天過去,她才是輕輕咳嗽兩聲,淡淡著道:倒是想不到,這會子你卻說這個。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回話,不但蘇耀聽得有些疑惑,就是馮氏自己,也沒想到自己起頭是這么一句話來。只是細細品來,這話卻也正是她的心聲。是啊,這么些年,她并不是沒想過和離的,似水年華,如花美眷,她好端端的一個人,憑什么就糟蹋在這么一個男人的手中?

可是一雙孩兒在,她卻也不能不考慮。時間長了,少不得在心底咬牙,若是、若是能和離,該是多…沒想到,這蘇耀倒是開了口,說起來竟也是嫌棄她多少年似的。

一對怨偶,當初怎么就是湊到一塊兒呢?

馮氏心底想著這此,原本想要直截了當拒絕的話竟也壓在舌根下面,反倒是帶著幾分遲疑,幾分說不出來的期待,抬頭看向蘇耀:不過,這話兒只說與我聽,那是不夠的。大爺若是拿定了主意,還是先問問公婆吧。

你以為拿著父親、母親來壓我,便是能成的?蘇耀聽得馮氏這么說,倒是覺得對了路數,當下就是回道:這事我已經是下定了心思,非合理不可!便是父親、母親兩位大人開口,我也不會松口。我看著你,竟還是早些收拾收拾的好!

說完這話,蘇耀便是仰起頭,頭也不回的離去了。馮氏端端正正坐著,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簾帳后頭,便瞟了下面還跪著的十來個人,淡淡道:怎么,你們要跪著回什么話不成?

那十來個人原是沒回過神,一時怔住了,聽得馮氏這么說,立馬就是戰戰兢兢地起身行禮,仿佛后頭有什么惡鬼似的,忙不迭地跑了。馮氏也不理會,只坐在那里想了半日,才是喚了自己的心腹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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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醉春風第六十二章驚變下

奶奶,您看著該是怎么辦是好?。碧霞原是馮氏身邊頭一個得用的大丫鬟,這么些年,就是馮氏的陪房也比不過的,又是常年在身邊伺候的,也聽了那蘇擢的話,自然不比那些還有此摸不著頭腦的,待得馮氏向各色人等都問清楚了事,便頭一個詢問道。

馮氏原是問完了事情,正是合眼思量的,聽得碧霞的話,便抬頭看了她一眼,淡淡著道:你也是在一邊聽著的,可也想一想,他那是什么心思。…

大爺,只是想壓著您一頭。…碧霞也是細細思量過的,看著馮氏臉色淡淡的,便也知道自己說的不離十:可有些事兒能退能讓,這般事兒可不能輕易退一步。不然,您日后還怎么當家理事兒?若是退了一步,便是認了那樣的污蔑,日后哪里還能有安生的日子!。

瞧瞧,連你都明白的事,他卻是絲毫不知道,還滿以為我會因此而退讓,而忍耐。真真是一肚子草包的窩囊廢!…馮氏冷笑一聲,她自然也明白蘇擢的心思。他起頭,還真是沒有想著休妻和離之類的事,不過大約是背后,聽到顧紫瓊與紅錦的話,心氣不平,想著能壓著她一頭,讓這府里的權兒能從自己這里分一些出去。不想,自己卻是絲毫不領情,還硬邦邦頂了回去。他后頭受不住那等氣,方拋出什么和離的話來。

和離……

若不是一雙佳兒佳婦,若不是想著孫兒孫女,她還巴不得離著這么一個廢物點心遠些!也省了這么些年的惡心。也是如此,這會子馮氏倒是難得有些神思洗惚,半晌過去才是淡淡著道:罷了,也遂了他們的意思,我且看看,他們還能鬧出什么事來。這和離可不只我一個人的事兒,老爺老夫人在那里候著呢。若是真能說通了他們,和離便和離。。

說到這里,馮氏略路頓了頓覺得心底頗有幾分莫名地沖動若是、若是真個能和離,那么自己便應了吧。操心這么多年,難道就不想過兩日安生日子?謹兒瑜兒他們素來是好的,兩個兒媳婦也都是孝順有加。便是自己合理了,也不怕什么大不了便是別宅另居。

或者,讓兩個兒子先分家去,后頭自己每家住些日子的。這樣也不錯。每每看到聽到這蘇耀并那顧紫瓊的那些鳥七八糟的事也是累了,煩了。

由此想著,馮氏半晌過去,才是咳嗽一聲,淡淡著看著下面有些驚疑不定的心腹,吩咐道:好了你們也先下去好生看著,聽著,凡事都是將自己耳朵眼睛帶著,有什么征兆,就說與我。后頭的咱們只先看戲。…

一干心腹聽得,都是應了話,心里如何想,馮氏并不理會她們都是貼著自己的名兒呢。除了跟著自己,縱然投靠了別人,也不會過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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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氏做了這番安排,又是打發了另外一批人監視著府中上下。她原想著這事兒且看著先,橫豎起頭也鬧不大的。卻不知道那蘇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真個不管不顧,只憑著心頭一口氣,就是沖到了咋氏的屋子,直接就是說了出來。

那葉氏正是病著,她原就是有些心悸的毛病,聽得蘇耀那一番話,自然氣得半死。連連喘了兩口氣后,她方狠狠咳嗽了兩聲,半喘著氣道:你渾說什么!這么今年歲,眼瞧著都是要有孫子了,竟還聽著那兩個賤婢的話,想要和離?你還要不要名聲,還要不要這天倫!。

說完這話,她忍不住又是咳嗽起來。

蘇耀遲疑了半晌,腦中卻是浮現出馮氏淡漠的目光,沉靜的面龐,他心底存了多年的氣惱,忽而就是一股腦兒沖了上來,當下竟也沒多想什么,就是直截了當著高聲道:什么名聲,什么天倫!我還有這么一個東西?我被她這么個毒婦給害了還不夠?日后她若是下了毒,我成了死尸,您還會說這些?不必說了,說著和離,我已是與了她多年的情面,不然,直接休妻又如何!您也不必攔著,也攔不住我!。

說完這話,那蘇耀直接就是揮袖而去。這葉氏聽得這此話,真真是氣得面敗唇青,張口想要說此什么,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只覺得喉嚨里頭被什么堵住了,只咕咕作響。邊上的丫裂婆子也是被蘇耀的話給唬住了,半晌也沒能回過神。

還是蘇擢又是一陣風似地走了,她們轉身看著也是的境況不對,忙是擁簇上來,又是捶背又是叫嚷,卻總沒個用處。葉氏猛然咳嗽一聲,就是眼前一黑,閉眼倒下來了。

這番一來,一干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大驚,各自嚷嚷了半天,才是臉色慘白地出去,或是去馮氏那里回話,或是跑去尋了到了旁人家做客的老爺蘇定,或是叫嚷著大夫,或是趁機偷偷溜走,滿院子都是鬧鬧騰騰的,不一而足。

待得這報信的人過來與馮氏說了,她也是大驚失色,忙就是站起身來道:趕緊拿了大爺的名帖,將府里頭慣常的幾位大夫都請過來。…說完這話,她又是點了碧霞等幾個婆子丫鬟,忙就是往葉氏的院子走去,一面走,她一面是細細地詢問。

來人原是面色發青,說話也是上文不接下文,但是被馮氏一番呵斥后,卻也能暫且壓下心底的慌亂,照著她的詢問,一五一十將事兒說了個明白。

馮氏前頭聽得這番事,還以為是咋氏忽而病重,卻沒想著竟是被蘇耀氣著了。她當即沉默了半晌,越發得覺得在蘇家做這蘇耀的夫人,膩味又令人厭僧。說來,葉氏也與她并不是十分投合的,當初自己也受了不少刁難,還是后頭蘇耀做事兒著實不像樣,這葉氏心里對她有了幾分愧疚之情,后頭兩人才是漸漸和解,漸漸地相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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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葉氏對蘇耀卻是沒得提的,她雖生下兩男一女,但最是疼愛最是看重的,還是長子蘇耀,什么事兒都是將頭一份與了蘇擢。沒想到臨了臨了,倒是這蘇擢將她氣到那地步。

心里頭這么想著,馮氏臉上也沒什么好神色,只趕到了葉氏的屋子里,看著她面敗氣短的,眉頭就是皺了起來:大夫還沒過來?。

已是打發了人過去,估摸著還要此時辰。邊上的婆子忙是垂頭回了。馮氏聽著這些,也是沒什么旁的法子,只使人絞了中帕與也是擦拭臉面上手腳,自己則是在一側站著,一聲聲叫喚著咋氏。

咋氏的手腳微微動了動,喉嚨里咯咯作響,眼皮子也是稍稍動了動,卻總沒睜開眼睛。馮氏見著了,眉頭越發得緊皺起來,思量一番后,便是又問:老爺、大爺那里可是通知了?…

老爺那里已是使人報信了。大爺那里……。婆子略路一頓,就是垂下頭去:一時忙亂,卻是忘了這一樁事。。

趕緊與大爺報信。還有,不要忘了與朱欣、敏君她們報個信。老夫人不好了,她們自然也得過來侍奉的……馮氏自然也明白,氣病葉氏的是那蘇耀,這些丫鬟婆子只怕也不敢輕易過去報信的,便淡淡說了一句。

那婆子忙是應了。卻正在這個時候,外頭的一個離著近的大夫來了。馮氏見著,忙是避到一側的屏風后頭,又是令人伺候照料著,待得這大夫診脈完了,她正是要使人詢問,外頭便有人通稟:老爺回來了。…

蘇定一進來,就是趕著去看了葉氏,見著她境況十分不好,臉色也是變了,轉頭看到大夫,忙就是詢問。那大夫正是覺得自己有些晦氣,見著蘇定瞪大了眼粗聲粗氣地詢問,面色自然也不大好,將那理論的話說到了一番,卻是沒幾個人明白的。

卻在這個時候,外頭蘇耀也是來了,敏君與朱欣也是被丫鬟婆子擁簇著過來了。后頭還有幾個大夫,也是依次趕來。這番一來,或是安頓敏君朱欣這有孕的,或是使大夫一一診治咋氏,倒是將場面糊弄過去。

然而,等著這些人后頭都是看了咋氏之后,神色凝重,說起話來也都沒什么好的,卻有資格老的,說了一句盡人事,聽天命的話。上至蘇定,下至敏君等人,都是臉色變了,蘇耀更是不用說,渾身都是僵住了。

但這個時候,眾人自然不會想到最差的,就是蘇定,也沒什么氣力對蘇耀說什么做什么,只一心一意想著咋氏能好起來。然而,葉氏卻總也不好,只短短醒過來幾次,說了幾句話,不是勸說蘇定莫要對蘇擢責罵,就是勸蘇耀莫要再提什么和離的事兒,安生度日。

但葉氏自己的身體,卻是一日比一日更差了,而在一個月之后,縱然是請了滿城的大夫,縱然是請了御醫,縱然是蘇家的上等藥材堆滿了庫房,她還是撤手而去。

而這么一件大事,自然而然,也是在蘇家激起了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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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醉春風第六十三章離心上

自然,這等軒然大波也不是憑空而來的。到底是蘇耀氣死老母一事著實落人口舌,且又是鬧得人盡皆知的,連著錦鄉侯蘇定也是對著他如同仇椎,何況他那兩個兄弟,早年也是想過世子之位的。

尤其是蘇耀的嫡親兄弟蘇映,他也是嫡出的,身份并不差,又是從武一途,原先蘇定心中繼承人卻是他。若非咋氏看重長子,且蘇耀后頭也是娶了身為定國公次女的馮氏,就是他文采再出眾,這爵位后頭也指不定落在誰的頭上。

這會子蘇擢自毀前程,生生將老母氣死,一個不孝是少不得的。且老父蘇定也是為此含恨于心,甚至于娘家背景深厚,一雙兒子前途光芒的大嫂,蘇耀也是說了和離的話,這樣的夫妻,哪里能同心同力?

不用多加盤算,蘇映就是心動不已,待得一樣樣算計過來,他若非是想著老母葉氏的喪事,只怕夜里睡著也要笑醒了嗣錦鄉侯的爵位,可是決然不低的。

這蘇映明白的事,蘇耀怎么會不明白。哪怕因著葉氏之死,他也是渾渾噩噩了些日子,但被這紅錦并顧紫瓊一番旁敲側擊地話猛敲了一通,立時也是洗悟過來。只是事已至此,他卻也沒有什么能耐將這事情徹底地扳過來。

且不說旁的,只看著今日悼喪的人,蘇定垂垂老矣,又是神情頹喪,老淚縱橫,只被人攙扶著坐在一側出神,邊上幾個也都是日日的袍澤或者是相當的大臣。旁人見著了,多有掂量身份或是情分,或是見著蘇定這般凄側的神情,也不敢上前圍著的人不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蘇映不過是嫡次子,悼喪的人竟多是圍著他的,就是那庶出的蘇哈,或是身為婦道人家的馮氏,身邊轉悠著的人也是比他身邊那小貓三兩只的境況多得多。這一天兩天,蘇擢還是神色不動,但是等著后頭三五成群的人俱是如此后不但他臉色變了,就是下面的仆從暗地里也多有些嘀咕的。

到了后頭,甚至蘇擢跨出門外,就是能聽到屋子里頭的聲響。

你說老爺會不會將大爺身上的爵位給捋了去?我瞧著,竟是多半是要扯了的老夫人的事兒可是人人都知道的,鬧到了這個份上,老爺哪里還能忍著?這外頭都是穿得風風火火的呢。。這是大部分的仆婦說的話。

而后頭的應承或者沉默的居多,反駁的廖寥無幾,且又是為人嘲笑。

第一次聽到這些話,蘇耀自是狠狠呵斥了一番,可他心底也是有些發虛的,平素又不是那等管束仆婦丫鬟之類的掌權者三五次后,就是他自己想要張口辯駁,看著明面上暗地里的那些眼神,卻也張不開口了。

對此,馮氏看在眼中卻沒有說一句話來管束,也不曾使人壓住這些流言蜚語這是蘇耀應該承受的!葉氏那一條性命,本就是被他斷送的,旁人說的根本沒有什么錯還壓著做什么?就是自己下了死力,說不得過些日子也就是合理了,還講什么夫榮妻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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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想著蘇瑜蘇謹兩兄弟的前程,想著他們有那么一個父親頗有些抬不起頭馮氏說不得就不攔著這些個仆婦說到外頭去了。這會子,這此話還都是在蘇家內部流傳外頭雖然隱隱約約是有些風聲,卻也沒有蘇家內部這么清晰明白的。

說到底,馮氏也就是想看看,這蘇擢究竟會怎么做。

她這么一番心思,蘇擢是看不出來的,敏君心底卻有幾分明白,她便是與前來探望自己的母親孟氏道:看著婆母的心底竟有些不同的念頭了,我這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這么個境地,有此旁的念頭也是自然之理……孟氏也聽過幾句蘇家的事兒,還當敏君說的是蘇耀氣死咋氏的事,便也不太放在心上,只一面摩挲著敏君的腹部,一面淡淡道:我瞧著她平素也是極沉靜極守規矩齊,數的,于孝道兩字,自然也不差。偏生遇到這么一個人,心底若是沒個念頭,那才是稀罕事。。

娘,若是說這個,這里鬧騰的事還少了不成?說到底,公公這也是無心的,若是從這里說起來,竟也不是存心有意。這還罷了,我看著婆母并不止想著這樁事。…敏君看著馮氏神色微動,想了想后,便低聲道:前些日子,說著竟是有些和離的話傳出來。。

什么!…孟氏聽得和離兩字,卻是吃了一驚,忙就是收起心中些許不以為然,眉頭緊皺著道:這可不是小事,竟真的鬧到這地步?。

要我說,竟還是早些和離的好呢。這里頭的事兒,也著實有些太不堪了……敏君撇了撇嘴,臉上露出幾分嘆息:也是為著相公并大伯,否則,婆母大約早就是使了手段,徹底離開這個地方。。

孟氏皺了皺眉,伸出手敲了她額頭一下,低聲道:這是你該說的話?不論怎么著,你們做小輩的,這此事兒提都不該提一下,只聽著便是……說到這里,她微微一頓,看著敏君只抿著唇不說話,又是吩咐道:可若真是到了那一步,你們也要仔細,卻是早些分出去單過的好。。

您放心便是……敏君笑了笑,摟著孟氏的手搖了搖,輕聲笑著道:早些時日,宅子都是開始粉刷了,便沒了這一樁事,不過的一年半載的,也是要分府的。聽著相公說到起來,陛下也是提過,多有此早早分開的意思隱在話里頭。…

這般便好……馮氏聽得這此話,也是點了點頭,看著敏君依日是臉龐紅潤,精神振作的,便又點了點她的額頭,低聲道:若是到了那里哭喪,可要好生準備的,莫要讓外頭的人瞧見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卻有幾分不合宜的。。

您放心吧……敏君應了一聲,又低聲回道:婆婆早就是使人與我說了,等閑不必出來,免得腹中孩兒被沖撞了。大約也就是那么幾次,撤麻戴孝的,旁人也瞧不出多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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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見著敏君說得色色都好的,便點了點頭,看著日頭還早,也是起身來:看著你都是好好的,我也放心了。這會子你且安生養著,我要過去看看你婆婆去。。

敏君點了點頭,只吩咐了錦鶯引著孟氏到馮氏的院子里去,一面還道:仔細些,莫要到那些人多的地方,也避開那兩個姨娘住的和常走的地方,免得又生是非來。…

孟氏聽得這話,眉稍微挑,卻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又與敏君說了兩句保養的事,就是轉身離去,自在錦麓的牽引下往那馮氏的院子走去。

說來這等內宅里,事兒多也不多,少也不少,可當著孟氏這等親家的面鬧出來的,可真是少之又少。但偏偏,就是在孟氏走路的時候,忽而便是有幾個丫裂跑了過來,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么,就瞧見后頭一面鬧哄哄的。

不多對,她便瞧見蘇擢并兩個同樣披麻裁孝的男子都是走了進來。孟氏猛然吃了一驚,忙就是往一側避開。誰想著這三人一到了內里,竟不說什么,就是直接開打,或是喝罵,或是纏著打斗,雖不過是三個人,卻是各自為戰,不論是神情語速或是旁的什么,都是極其激烈。

孟氏看著這等情況,一時也是為之一怔,半晌過去,才是在錦鶯地攙扶下往邊上的墻角沿兒貼去,一面又是悄悄慢慢地走著,好不容易才是從那個地方走了出去。

這事兒常是鬧出來?…孟氏離著遠了些,才是轉過頭看向錦驁:真的就是到了這么一步?…

也是這兩日吊喪的人少了些,閑著沒事兒了,少不得多說兩句……錦驁臉上露出些苦笑來,她也沒想到蘇耀等人會大打出手,平日里也就是冷嘲熱諷罷了:說的話不中聽是有的,可也沒到動手這一地步。

許是又有什么事兒出來,方才這么著的。。

原看著另外兩個倒是更有些腦子,現在瞧著,竟是我想差了……孟氏聽得這話,只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些嘲諷的神色來:這么個時候,竟還想著爭搶兩字,全然不碩大休。錦鄉侯原或是有些想法,這會子,多半也是沒了。橫豎都是不成材的,何必多一道事兒,反倒應了外頭的流言。…

孟氏原還低調看來的,可是聽得女兒敏君的一席話,再看看那蘇家三兄弟的大打出手的一場戲,這會子說到起來,聲音雖然是壓低了,但心底的想法,明面上的話,卻都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對此,錦驁自然只能是低頭唯唯諾諾而已,并不敢多說什么。孟氏則是重頭考慮起與馮氏說的話了現在看來,這馮氏選擇和離一途,或許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自己卻是不要提這些,還是細細說一說真個要做了,提點兩句緊要的話,才是正經的事兒。

這廂孟氏思量著,那邊馮氏也是做完了事,靜靜坐在那里吃茶思量。

汗,晚飯后覺得累了就瞇了瞇眼,沒想到一覺睡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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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醉春風第六十三章離心中

方才將這大部分吊喪的人送了去,馮氏瞧著那蘇家三兄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也懶得在里頭說什么話,更不愿分解一二,只接著頭疼這兩個字,就是攙著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至于蘇家兄弟,又不是她的兄弟,又不是她的兒子,與她何干,橫豎公公蘇定也是因著悲慟過甚而被人扶回屋子里了,馮氏更是無所顧忌,轉身就是離去了。

只是待得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她打發了丫鬟婆子,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卻又忍不住思量起來。

若是說前頭,她還想著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兒,但是到了這個境況,她是真個有些動搖了不如竟也是和離了,讓兩個兒子分府來得好。

再在這里呆下去,自己恐怕也受不住了,誰知道什么時候會不會被那蘇耀給怎么了。他連著疼愛自己極深的老母都是能不管不顧,何況一個情分淡薄之極的嫡妻?今日人人說著那是一時受不住,婆婆葉氏方是過世了,可誰能管著他日后會不會有意無意做點什么?

自己的兩個兒子,可都不得蘇耀喜歡,眼下的權勢卻都是壓過了他一個做父親的,以他那樣的心性,如何能受得住。說不得什么時候也來個怒火中燒,這孝道兩字在上面,他們兄弟可也不好呢。

而自己,即便是和離了,那也是他們的母親,愿意在哪家長住短住的,誰個能攔得住!自己原是和離,可不是被休了的。如此一想,馮氏雖然還有幾分知簇,但面上卻漸漸露出些剛強來。

正在這個時候外頭卻是有人回話:孟夫人來了。

馮氏知道是敏君之母孟氏過來,忙就是道:快快請進來。說話間,她也是站起身來預備出門相迎,這才是將內室的簾子掀起來,就看見孟氏唇角帶著些許恰到好處的微笑,正是抬頭行來。

你可是來了,我正想著你們母女見面,也不知道能不能抽出空來與我見一面。剛剛還琢磨著要不要過去一趟,誰知你就過來了。馮氏面上微微帶著笑,只伸出手挽住孟氏的手,一面又道:近來可好?。

橫豎過日子自然也就那么個模樣。孟氏先是道了一聲猶,只略略提了咋氏的喪事,就是將話頭轉到別的地方去:也是你這么個能干的不然,敏兒她們做媳婦兒的都是有了身孕,也幫不上忙,旁的人家再也不能做的這么個利索明凈的。

馮氏聽得孟氏說及能干兩字,略有此加重了聲音,又是瞅著她神情淡淡的一雙眸子之中卻是饒有幾分深意,心底度量一番,雖然還想不通是什么事兒,但她還是淡淡著道:什么能干,若是真個能干就不會這么著了。你不曉得,這件事說起來,我卻也是沒什么臉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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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孟氏聽得這話,低聲應了一句看著馮氏神情沉靜,不疾不徐的,便也有幾分把握,當即便與她一并走到了內室說到起旁的話來。她并不說徐家的什么事,只是說些家長里短的事兒好半晌過去,才是借著一個聽說來的事兒,講到和離的事兒:這個世道,做女人便是難的,做我們這樣官宦人家的夫人,外頭說著好聽,可是內里那此勾心斗角的事兒,哪個是能省心的。這位夫人也是艱難,實在過不下去了,方選了和離,卻沒將事兒安排周全,這不,又是壞了自己的名聲,又是讓自己兒女受罪,還讓那一起子小人得意了。我看著,真個要是和離,竟早早準備,細細籌戈,總讓兒女都明白了,讓長輩許了,讓外頭都明白了,也壓一壓里頭的,這才算有個準數。

這是自然的。原不是什么小事,哪里能這么匆忙的。要我說,她既是這么些年都是放放于此的,怎么都沒個準備,匆匆忙忙的,倒是讓旁人看著竟是不賢不惠,為人所棄。孟氏這么一說,馮氏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當下就笑著回了。

兩人四目一對,俱是明白,自然不再提這件事,只隨口說起旁的事來。再過了半晌工夫,孟氏便是起身告辭,馮氏將她送到了屋子外頭,看著她款款而去的身影,一時也有些怔怔起來

要說是先前,孟氏與自己也是差不多的,甚至還不如自己。她嫁與徐允謙,多年只有敏君一個女兒,內里卻有寵妾并其所出的庶長子,庶女,連著管家的權兒都是要顧忌這那寵妾。可她卻是隱忍著,讓那寵妾恃寵生嬌,自毀前程,自己則借機與徐允謙親近,夫妻和睦不說,后頭也接著生了一雙兒子鞏固了地位,后頭還有個小女兒。兩雙兒女,夫妻恩愛。

想到恩愛兩字,馮氏卻是猛然驚醒,自己嘴角露出苦笑來。恩愛?這也是那徐允謙先前頗有幾分情義,那孟氏又是不甚計較這些的,方才能如此。若是套在自己與那蘇擢身上,真真是看高了那蘇耀,貶低了自己就那么一個下賤貨色,自己還孜放念念?

只是如此一想,這馮氏卻漸漸有些堅定乍來。也罷了,眼下的境況,那蘇映蘇睹眼見著就是要拿著咋氏之事而鬧騰,就是公公蘇定也是不言不語的,可見對著蘇耀也是失望不已的。自己這會子若是痛下決心,告與蘇定,他必定會支持自己的。

到底,蘇映蘇含也不是什么好的,蘇定也不愿自己的家聲受損,回頭還是還不是差不多的人。可他必定也有幾分怨怒在蘇耀身上,自己若是提出和離,再將兩個兒子分府過日子的事一說,未嘗不是給蘇定一個懲戒蘇耀的法子,他十有是會應的。

至于旁的什么,蘇定這么個與自己父親差不多性子的,卻是不會這么在乎的。他原是粗中有細的人,自然也知道自己這么些年,過的是什么日子,只要自己開口,他就不會攔著。也就是兩個孩子分府的事,或許他有此別的想法。但早些日子圣上也是說及過的,頂多也是遲個一年半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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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漸漸定下神來,馮氏便預備轉身回去,卻不防先前勞累過身,又是在這風里頭占了半日,竟有些頭暈目眩的,還是邊上的碧霞見著不對,忙是伸出攙扶過去,她才穩住身子,只與碧霞微微一嘆,道:到底是你眼快,若是不然,我從這里摔下去,這府里頭可真真是要亂套兒了。。

您保重自己身子,才是頂緊要的……碧霞忙是回話,她看著馮氏臉色微白,神情也有幾分疲倦,忙就是扶著她往屋子里頭走。馮氏也是淡淡一笑,并不做聲,自回到了屋子里修養不提。邊上的碧霞等人,則是端茶送點心,打水洗救,又是與她捶背捶腳,一通忙乎下來,馮氏也覺得放松了幾分,正是要說此話,誰想著外頭卻又有人通稟:大爺來了。。

請他進來……馮氏眉頭一皺,碧霞忙就是扶著她上了塌蓋好被子,邊上又是有丫鬟用彩漆小盤端來幾樣東西,碧霞端起其中的一樣,用指尖沾染了與馮氏略略描畫,就是放下來。那丫鬟也是將其端回到原處。

只這么一點一抹,馮氏的臉色變更難看了三分,碧霞起身將那帳子略略扯了扯,又是將那枕頭疊起來放在馮氏的身后,那邊里屋的帳子便是被掀了起來,蘇耀大步跨了進來。

他一進了屋子,一干丫鬟都是吃了一驚,連著馮氏也是微微挑眉,道:大爺這是怎么回事?竟是跌了一跤不成,面上忽而就多了那么幾團鳥青來。。

你!。蘇擢聽得馮氏說得淡漠,仿佛自己這一臉一身的傷都不值一提的樣子,就忍不住咬牙要呵斥。只是想著那個念頭,才是咬牙忍了下來,只鐵青著臉說了一個你字,就沒繼續下去。

看著蘇耀如此,馮氏也有幾分興致起來,當下就略略動了動身子,自己也做得更筆直了些,口中依日是淡淡著:怎么,倒是我說錯了不成?您這么一臉不是摔的,而是什么人動了手不成?。說到這里,她的聲音略略抬高了一點子:誰做的刁這真真是太大膽了!…

雖然馮氏看著有一些抱不平的意思,但她連著膽大妄為這四個字都沒混上,倒是說得跟夸獎似的。蘇耀聽得,自然也越發得不入耳,只是馮氏并沒有說什么刺耳的話,他又是有點事兒要說的,便也忍了下來,只沉著臉道:我有緊要的事與你說,你讓這些丫鬟都退下去。…

聽得蘇耀這么說,馮氏也不以為意,只揮了揮手,讓碧霞等人都退下去,這才抬眉與蘇擢道:您有什么事兒,就盡管說來吧。。

我想著,母親的事說來也不好聽,竟、竟請你分說兩句,當時你也是在那里的,…蘇擢起頭聲音還有點大,但到了后頭,說著說著的,卻由不得漸漸壓低了聲量,乃至于沒了個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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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醉春風第六十三章離心下

只是如此?馮氏神色不動,看著說不出話,卻漸漸露出些惱怒神色的蘇耀,淡淡連著兩次問道:只是如此?

蘇擢由不得怔住。

他想過很多,馮氏或許會鄙夷,嘲弄他敢做不敢當,或許會漠視,仿佛沒聽到他說話,也可能會直截了當著拒絕,就是沒想過她竟這么一句淡淡的詢問,仿佛這不過是個小小的要求一般,并不放在眼中。

想到最后,蘇擢卻覺得有些不寒而栗。自己眼中的大事,在她看來竟是小玩意一般么?這么一個女人,若是他猛然打斷自己的思緒,偏過頭避開馮氏的目光,只刻意粗著嗓子道:就是如此。

相公,你也不必懷疑什么,到底夫妻一休,夫榮妻耀,這幾個字我還是明白的。馮氏淡淡笑了笑,看著蘇耀的目光卻帶著些森然,只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是安安穩穩的:不過,這會子縱然我說了話,也是不中用的,過此時候,我去探探老爺子的風聲。他若是開口,自然是千妥萬妥的。旁人也不會再說什么別的話了。

父親他怎么可能會蘇耀才是開口說了半句話,忽而想起馮氏卻是極受蘇定看重的,自來就是自己并兄弟都是不如。他由不得狼狽地閉上嘴,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是心底那些嫌隙卻是更深了幾分。

馮氏原是個玻璃水晶似的剔透人,如何看不出蘇擢的心思,當下在心底冷笑一聲,明面上卻還是淡淡著笑道:老爺子自然也是看得明白的,您與兩位小叔子誰個更好,這么些年過來了,他是分分明明的。再者,他是長輩,真若是說了什么,我們做小輩的,也只能應下。好不好還有孝道兩個字在上頭呢。

這話一說,蘇擢雖然在有些事上糊涂,但本性卻是聰明的,又是切身相關的事兒,立時也是有此明白了:到底自己兄弟三人,誰也不見著比誰好。自己固然是有氣死老母的不好,可是那兩個兄弟能在喪事的時候存了那些心思哪里又是孝順人?想來就是父親眼中,他們兄弟三人也是半個八兩,誰也說不得好的。既是如此,何必再將自己給扯下去?

如此想來,蘇耀自然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的,可有覺得自己爵位無礙有些欣喜,面上的神色便有幾分復雜起來。馮氏看著他神色變化不定,這話也說盡了,便不愿再與他說什么,當下便咳嗽兩聲喚了碧霞進來:與我倒一盞茶來吃。

那碧霞偷眼瞟了那蘇擢一眼,看著他臉色還算好,心底也有幾分準數,只應了一聲就趕著倒了一盞茶送到馮氏的嘴邊一面輕聲道:您且仔細些,方才好了點,可不能這會子又是勞神費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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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擢在一側聽到了這話,再看著馮氏面色不華心底卻又有幾分訕訕的,可轉念一想她原是自己的嫡妻,便也放下那此許不好意思,抬起臉道:那這件事就托付與你了。我且出去做事兒,你好生歇一歇,就緊著些做事兒。

說完這話,他便是起身離去了。馮氏也不理會,連著眼皮子也不動一下,看著碧霞皺著眉頭,反倒笑著勸道:這些話你也是慣常聽的,這會子反倒是有些受不住了?放心,我好著呢,不過這兩天熬神了,歇息兩日也就是了。

碧霞臉上仍日有此不好看,但對馮氏卻也只能含笑以對,當下便道:奴婢有什么的,只盼著您能好好的。這此日子,您可受累不少,原是該好生歇著的,偏生這事兒卻是不饒您呢。

說不得過此日子,便好了。馮氏淡淡的說了一句話,看著碧霞仍日有些抱不平的樣子,便笑了笑,說著自己要吃些東西,她便將旁的事放下,問了馮氏要吃什么東西,自去好生囑咐廚下。

而馮氏獨自躺在榻上,想了半日后,卻只是嗤笑:真真是無膽匪類,連絲毫的擔當都沒有,還只想著扒著那個死爵位,全然不顧自己老娘多年疼愛,想來就是這么一點愧疚,也比不過那些利欲熏心的想頭。也罷,這會子讓你稱心如意,也讓我徹徹底底地有個了結。

這么想著,她臉上漸漸露出些笑容來,連著眼底的神采也是略略飛揚起來。若是她自己攬鏡自照,卻是會發覺,此刻她臉上的笑容,是很多年前自己尚未嫁與蘇耀時的那種,自在而放松,溫暖而熱烈。

只是這種笑容,在多年之后,仿佛被沙礫摩挲過一般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

馮氏這里因然有些感嘆,有些悵然,有些堅決,但在蘇擢那里,卻是各有思量了。

奶奶真個是這么說的?紅錦靜靜注視著蘇擢,看著他面色飛揚,雙眸有神,心底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只低低地、慢慢的問道:她真個說了要與老侯爺與您分說?

這是自然。我是夫君,她是妻眷,自來夫妻一休,她也是明白人,當然曉得如果我沒了這錦鄉侯的爵位,她也不會有什么好的。蘇擢臉上閃爍著光,仿佛綺靠自己的妻子并不是什么說不出的話,而是天經地義的十分光彩榮耀的事一般,說起來半點羞慚都沒有:她明白這些,自然會去做的。

您說得對。紅錦沉默半晌,才是開口低低地回了一句。但她心底卻有幾分嘲弄,幾分警惕:馮氏并不是那等沒頭沒腦的人,又不曾與蘇耀有什么情分,如何會忽而說什么夫妻一休?至于錦鄉侯的爵位,蘇耀是在乎的,可馮氏有什么可在乎的,她兩個兒子都是侯爵!她的身份無可貶低。自來夫榮妻耀是一樣,母以子尊也是一樣,并不差多少。馮氏素來冷淡,今日怎么會這么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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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底想著,卻總也想不到頭緒,心底不免煩躁起來,只恨恨用腳趾頭抵著地面使勁地揉蹭,卻是一絲兒聲響也沒有。邊上的顧紫瓊看著她如此,卻是以為這件事也算暫時告一段落,雖然沒有算計到馮氏,可蘇擢得了好處,自然也還算不錯的。

由此,顧紫瓊反倒是微微笑著道:是啊,這樣也好,您總算能放心了。這些日子過來,我都是提心吊膽的,很是擔心呢。

這有什么擔心的。蘇耀哈哈大笑,看著顧紫瓊那溫溫柔柔,小意休貼的神色,心底大為快慰,只將她摟在懷里,調笑道:這好日子還在后頭呢。你且看著便是,就是旁的什么不好,咱們卻是色色都不缺的。

紅錦在一側聽得蘇耀的話,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卻也不能說什么,當下只咬著牙在心底啐了一聲:不過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做不得事兒擔不起貴任的懦夫,不孝不順的混賬東西,說起話來還是一套一套的。也是自己當初糊涂,竟做下那等事,落在這泥沼里頭脫不得身,甚至還將自己老娘也給害了!

不但那馮嫻自己要拖下水,讓她不得好死,這兩個東西也不要想著有什么好日子過!紅錦在心里想著,看些模糊不清了。

馮氏這里固然有些感嘆,有些悵然,有些堅決,但在蘇擢那里,卻是各有思量了。

奶奶真個是這么說的?紅錦靜靜注視著蘇耀,看著他面色飛揚,雙眸有神,心底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只低低地、慢慢的問道:她真個說了要與老侯爺與您分說?

這是自然。我是夫君,她是妻眷,自來夫妻一休,她也是明白人,當然曉得如果我沒了這錦鄉侯的爵位,她也不會有什么好的。蘇耀臉上閃爍著光,仿佛侍靠自己的妻子并不是什么說不出的話,而是天經地義的十分光彩榮耀的事一般,說起來半點羞慚都沒有:她明白這些,自然會去做的。

您說得對。紅錦沉默半晌,才是開口低低地回了一句。

但她心底卻有幾分嘲弄,幾分警惕:馮氏并不是那等沒頭沒腦的人,又不曾與蘇擢有什么情分,如何會忽而說什么夫妻一休?至于錦鄉侯的爵位,蘇耀是在乎的,可馮氏有什么可在乎的,她兩個兒子都是侯爵!她的身份無可貶低。自來夫榮妻耀是一樣,母以子尊也是一樣,并不差多少。馮氏素來冷淡,今日怎么會這么好說話。

她心底想著,卻總也想不到頭緒,心底不免煩躁起來,只恨恨用腳趾頭抵著地面使勁地揉蹭,卻是一絲兒聲響也沒有。邊上的顧紫瓊看著她如此,卻是以為這件事也算暫時告一段落,雖然沒有算計到馮氏,可蘇擢得了好處,自然也還算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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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顧紫瓊反倒是微微笑著道:是啊,這樣也好,您總算能放心了。這些日子過來,我都是提心吊膽的,很是擔心呢。

這有什么擔心的。蘇耀哈哈大笑,看著顧紫瓊那溫溫柔柔,小意休貼的神色,心底大為快慰,只將她摟在懷里,調笑道:這好日子還在后頭呢。你且看著便是,就是旁的什么不好,咱們卻是色色都不缺的。

紅錦在一側聽得蘇擢的話,眉頭狠狠皺了起來,卻也不能說什么,當下只咬著牙在心底啐了一聲:不過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做不得事兒擔不起貴任的懦夫,不孝不順的混賬東西,說起話來還是一套一套的。也是自己當初糊涂,竟做下那等事,落在這泥沼里頭脫不得身,甚至還將自己老娘也給害了!

不但那馮嫻自己要拖下水,讓她不得好死,這兩個東西也不要想著有什么好日子過!紅錦在心里想著,看著他們兩個眼神也有些森然,只是等著蘇擢轉過頭看向她的時候,她又是柔柔的笑了起來,口中還細聲細氣著道:您既是說了,自然是都好的。其實我與姐姐也沒想別的,只要您能疼我們,我們還有什么不足的呢?

顧紫瓊也是在一側笑著撤嬌撤癡,蘇耀聽了這么一通的黃湯,當下也是心迷意癡,只摟著兩人一面摩挲,一面心肝肉兒地胡亂叫了起來。若非他的腿腳仍日有些不好,只怕這會子早就是拉著兩人上塌了。

這旁的倒還罷了,顧紫瓊再這些事上面卻是極有心又敏感的,看著蘇擢目光有異,她心里頭就是一陣酥軟,一雙飽含春情的眸子越發得情意綿綿起來。

紅錦在一側看著,原是想著避開的,但見著蘇擢那透著異樣的眼神,心底便有此咬牙,只垂下頭裝著好像有些羞澀一般。只是顧紫瓊原是動了情的,看著蘇耀如此,又是想著先前的那些事,心底雖然發酸,可面上卻是不露出分毫,竟拉著蘇耀與紅錦,三人一并上了塌。

雖然紅錦咬牙切齒,可也不敢露出分毫,只隨著那蘇耀做好做歹,拉著顧紫瓊,三人鬧了一場一龍雙鳳,又是纏綿嬉鬧許久,方才是起身令人端了大臉盆過來洗漱。

這一樁事,雖然無人當場說些什么,暗地里卻少不得透露與幾個人知道。不說馮氏視若無睹,只那蘇定,卻是氣了個半死,他從來沒想到這蘇耀竟然這會子連著一點場面上的臉面前不顧了!這不但是白日宣淫,而且是母喪未久啊!

可是想著另外兩個兒子,他原本氣得哆嗦的手,卻又是一顫,只狠狠地一嘆:怎么自己的兒子,就是這么一些破爛貨色!各個都是付不起的阿斗,縱然將那蘇耀拉下去,另外兩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唉!當初自己真真是想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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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醉春風第六十四章事成上

當初,若非是自己為著一世功名,戮力沙場,將這幾女教養之事擱在腦后,如今只怕也不會如此。蘇瑜蘇崔兩個孫兒如今的成就,起頭的一功便是記在馮氏的教養之上。自己兒女不孝,行事不端,頭一個算起來,也是自己這做父母的不中用!

想到此處,蘇定只覺得滿口苦澀,再思及老妻葉氏殊愛長子,疼愛兒女,雖然有了那么一樁事,可她在黃泉地下,只怕也不愿看著他們父子失和,兄弟相爭的吧。但若是絲毫懲戒也沒有,于心中卻有十分不足…。

他心中想著,一時悲側不已。卻正是癡癡怔想了大半的時辰,外頭忽而有人通稟道:奶奶來了。蘇定這才是緩過神來,只令人倒了一盞茶自己吃盡,才是振作起精神,抬頭看向跨入屋子里的馮氏:你怎么來了?可有什么事不曾?

媳婦有一件事,想與您細細談一談。馮氏恭敬地行了禮,才是在蘇定的示意下右下側的椅子上,垂眉低眼的,并不露多少神情,蘇定聽得點了點頭,以為是蘇耀又是鬧了什么事出來,便只留了兩個心腹在一側伺候,旁的人等俱是揮退了。

馮氏抬頭掃了留下來的兩人一眼,見著都是蘇定與咋氏素來的心腹,便也不再說什么虛詞,直截了當著站起身來一禮,低聲道:媳婦想求您兩件事,一則是和離,二則是分府。

這一句話落地,不但那兩個原是端著架子神情肅穆的心腹婆子神色大變,差點兒就是叫喚出聲,俱是蘇定也是大為動容,忙就是將那茶盞扔到一邊雙眼灼灼地盯著馮氏,見著她神情安然,雙目之中只見沉靜之色,他才是漸漸緩過神來,只低頭道:卻也是我糊涂了,你這么一個好姑娘,委屈了那么些年卻這原是那孽畜的福氣,你的忍耐。眼下,他又是鑄下大錯,你素來于這些規矩辛匕數,人倫大道極是在意的這番痛下決心,也是理所應當之事。總不能讓這不孝子,平白牽連了兩位好孫兒!

馮氏聽聞這些話雖然心底是拿定了主意,也是知道自己一番訴說之后,蘇定多半是會許了的。可也沒想到自己的公公蘇定會是這般干脆利落,沒有多說什么,話語之中已經是流露出同意的意思了。這般利索,倒是讓她吃了一驚抬頭看著蘇定發須霜白,神情預喪的衰老之態,她由不得心中一慟,雙目含淚,只起身跪了襲來磕了三個頭泣道:卻是媳婦兒無理,您原就是為著這一家子心力恨悴,我卻還過來與您增添煩擾忱愁。相公雖是有些不妥,可這么些年媳婦兒卻也沒有善盡勸說,竟…

傻丫頭,你是老馮的女兒,我自小看著你從那么一個巴掌大的小嬰孩長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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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性情容貌,無一不好。我雖然不說是如同掌上明珠素愛如珍,卻也是看著比自家女兒還要疼愛的。蘇定看著馮氏,見著她雙目通紅,兩淚漣漣,也是心中酸痛不已,只嘆道:當初那孽畜說著要娶你,我又是歡喜,又是擔憂,生怕耽誤了你的終身,只看著你也是歡喜,心中才算略略安寧卻不曾想,他卻仍日是那么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倒還是辜負了你。這些年,我也想過這此事,只看著你不言不動,再想一想蘇瑜蘇謹他們兄弟,也便是壓在心底不說。如今,你開了口,他又是做下這等不孝之事,我卻還硬生生拉著你不成?你年歲尚輕,卻也不能將年華平白拋在這里頭,只重頭擇婿,好生過日子吧。至于蘇瑜兄弟,也是孝順的孩子,又是娶妻生子了,等過了這一樁白事,我便將他們分府過去,你也不必再生擔憂。

聽得蘇定一一說來,疼愛之心拳拳可見,馮氏登時嗚咽不已,卻被蘇定令那心腹婆子攙扶起來,重頭坐下來,又是端了茶與她吃:只管安生過日,你原是個好的,卻也不能平白攪和在這一攤爛事之中。至于我,年歲也大了,又是老封君的,何處不能安生過日?雖則兒子不孝,但有蘇瑜他們兩個好孫兒,也不愁日后香火不濟!人生至此,也無甚遺憾之處了。

馮氏聽得這此話,卻只能嗚咽應下,并無旁的話可說。蘇定又是勸了幾句,見著馮氏漸漸能回兩句話,也是放下心來。兩人又是說了半晌子的話,到底是男女有別,雖是長輩晚輩公公媳婦,卻也不能再多說了,馮氏便起身告辭,蘇定想著她先前頗為激動,又是告了病的人,便令婆子攙扶著她回去。

而他自己,卻是重頭站起身來,在屋子里慢慢地踱起步。邊上另一個婆子原是咋氏陪房的女兒,又是嫁了他的心腹小廝,見著蘇定神色頗有幾分變化,便躡手躡腳地上前兩步,低聲道:老爺,原是該吃藥了。

卻不急。蘇定嘆了一口氣,轉身看著她正是微微抬起眼皮子偷眼看來,當下心底也是有幾分準數,只做淡然著道:你父母公婆也是這府里頭的日人,又是這么些年伺候著,小心謹慎,從來都是妥妥當當的。我今日倒是想問一問,你覺得這府里頭上下的主子,可是如何?

奴婢不敢。那婆子雖然有心想要勸說蘇定的,但聽得這話,卻也是不敢張口了,忙就是垂下臉低頭著道。蘇定瞟了她一眼,見著地神情肅穆,卻也不見著戰戰兢兢的樣子,便道:我只讓你說兩句話罷了,有何不敢。你也是府里頭的日人,平日里聽看見著的事兒也不少,自然心底有數。如今我心里有些煩亂,一時拿不準主意,讓你說兩句,卻也沒指望你出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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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蘇定的話,這婆子也是放下心來,口中說了兩句恭謙的話,卻也不敢再推辭,只低聲緩緩著道:老爺老夫人素來寬和憫下,常年施舍粥米,自是一等一的好人。大爺平素也不苛刻,又有文采,只是與奶奶性情不和,又是寵愛柔弱美貌的女子,旁的都是不差與人的。至于二爺、三爺,打小起也是文韜武略,只是年歲大了,又是分出府去了,竟也不大知道了。大奶奶自是好的,管家理事兒,教養兩位小爺,孝順老爺老夫人,色色都是齊全,只是可惜與大爺性情不和。至于下面的兩位小爺,兩位少奶奶,都是色色好的,竟也無甚可說的。

這婆子既是知道了蘇定的心思,自然也是說得與他所想的差不離,其中又是著重說了蘇擢與馮氏性情不和,重復了兩遍。旁的都是略略一提,就是罷了。蘇定自然也是明白,他沉默半晌,合上雙目,淡淡著道:連著你這么一個下人也是瞧得出來的事,他卻是絲毫不明白!

說完這話,蘇定再不多說什么,徑自躺回到榻上,閉目不言,也不知道是睡了,還是在暗中養神思量。這婆子見著,也不敢驚動,只是到了外頭又是與人吩咐兩句,令人等小半個時辰再送藥湯過來。此外事情,卻是無甚可提了。

只那馮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雙目通紅,臉上猶是有幾分淚痕,邊上的婆子丫鬟都是不敢輕易詢問,正是這時候,外頭卻是有人回話,說著敏君并朱欣來了。雖然馮氏心中仍日有些悲哀悵然,但聽得此時最是看重地兩個兒媳婦來了,忙也是打點起精神來,又是令人趕緊將她們扶進來:越發得糊涂了,這是什么時候?竟讓她們在外頭候著,趕緊好生攙扶進來!

敏君與朱欣踏入屋子里,看著朱欣神情雖有幾分疲倦,面容也有些憔悴,但精神卻還是過得去的,當下也是放心了幾分,只與馮氏行禮道安之后,才是坐下來與她說話兒。

聽聞您身子有些不爽利,我們心底也是擔心,便過來看看您不若您將此不緊要的小事兒暫且交托于我們,也是松一松肩膀上的擔子。敏君說了兩句旁的話,便是將這廂過來的心思說道出來。一側的朱欣也是連連點頭,輕聲勸道:母親,我們雖說是年輕,竟還不大能幫著打理家事兒,可也不能看著您累病了,還是懶著骨頭不動彈的。但凡有什么小事兒,都是讓您勞神費心的。

你們有這么一番心思,我也知足了。見著敏君朱欣兩人前來,是擔忱自己的身子,馮氏自然也是高興的,當下伸出手將兩人拉到自己身側坐著,又是分別摸了摸她們的肚子,笑著道:我竟也沒什么不妥當的,只是這此日子老夫人的事,心底難過,不免就顯出幾分來。你們只管好生養著身子,這才是緊要的。至于我這里,如果最是難熬的時日都過去了,后頭還有什么勞累不勞累。

敏君聽得馮氏神情和緩,眉眼舒展,卻是有幾分前些日子都沒有的舒暢之感,她心底由不得一動,只覺得馮氏話里,仿佛帶出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來,當即也由不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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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醉春風第六十四章事成中

只是,不等敏君琢磨出什么來,那邊馮氏又是開口了,她微微一笑,便是將敏君與朱欣摟在懷中,一面低嘆,一面道:這些日子,你們也仔細些。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有什么不好的,可得早些處置了。也不用想著我的臉面,只管照著自己的意思做便是。這會子正是亂糟糟的時候,可不能連著你們并那肚子里的小東西都受罪。

見馮氏這么說,敏君與朱欣自然都是連聲應承,又是分辨兩句:竟都是極好的,平日里安安靜靜的,各個也都能干著,我們便是想挑剔,竟也無處可說呢。

你們都是好的,方這么說,實際上我也曉得這府里頭上上下下的心思,極難處置的。馮氏沉默了半晌,看著敏君與朱欣都是笑意盈盈的樣子,便將心底的些許話重頭壓了下來,只有說了些旁的叮囑。兩人原是過來想幫襯的,沒想到馮氏反倒是細細叮囑她們,兩人對視一眼,卻也只能笑著應承,口中不免說兩句話:卻也是我們不中用,倒是讓您勞神費心的。原是想著過來幫襯的,到讓您費心了。

什么費心不費心的,如今你們是一人吃兩人補,都是好生將養的時候。我還不老呢,待得老了,自然也要受用你們的。馮氏笑著回話,看著兩人眉眼盈盈,滿面笑容的樣子,心神也是舒坦了許多,當下又是與她們說道兩句,見著時辰不早,又怕她們累著了,忙就是令人攙扶著她們回去:且放心,我這里色色都是好的,過兩日閑了,自然在去看你們的。

聽得這番話,敏君與朱欣也不好再多言什么,當即便點了點頭,只得退下去了。但是走在路上,兩人不免說兩句話來。我瞧著母親,卻是清瘦了許多呢。敏君起頭說話,她又是轉過頭看了馮氏的屋子一眼,低聲與朱欣道:可是看著這樣子,若是我們過來幫襯,只怕她越發得心里擔憂,到時候非但不能幫著什么,反倒是讓她越發得費心。

我也是這么想的。朱氏臉上帶著些許愁緒,每間微皺:自打到了這里,母親待我真的如同親生閨女兒一般,我平日里也沒什么能孝敬的,這會子該是幫襯的時候,偏生又是幫不上忙,真真讓人心焦。

也是我們不中用罷了。敏君說到這里,只嘆了一聲,腦中卻閃過馮氏的行止言談,她沉默半晌,又想著蘇瑾素來于這些內宅的事兒不甚關心的,又仿佛不大理會這些細故,若是馮氏真個有心和離,他會不會有什么別的想法?

想到這里,敏君腦中轉了幾個念頭,便放下與朱欣分道告別,回到自己屋子的想法,笑著與她道:不如我到你那里,再與你好生說說這些?縱然不定能幫著什么,也想一想這些事兒,或許能出個主意什么的,好歹也算我們的一份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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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朱欣自是點頭的。她滿以為敏君與蘇家原是常有來往的,知道得更多些,也不曾多想就是應了。待得兩人到了位里屋,又是揮退了丫鬟,敏君低聲說了馮氏有可能起了和離的心思,她一時之間竟是怔住不能說話了……

這……朱欣張口欲言,卻覺得自己的嗓門有些高了,忙就是壓下聲音,臉色微白著與敏君道:這怎么可能?母親到了這個時節,怎么會想到這些上面?若是要和離,早便是和離了,如何會拖到現在?這可……她說到這里,卻又有些說不出話,張了張嘴后,便重頭閉上。

敏君見著朱欣如此,只將自己所知所想細細說了一通,然后才是道:若說來,也是為著相公和大哥吧。他們年歲小的時候,母親怎能為著自己一己之私,將他們推到這里頭不管?加之公公那時候也瞧著還好,可現在卻是不同了,相公并大哥原是有爵位的,諸般大事兒都是齊全了。而公公近來越發得糊涂,還鬧出那樣的事來!母親起了心思,并不奇怪。

你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朱欣沉默半晌,也漸漸覺得馮氏的想法并不出奇,當下嘆了一口氣,她便抬起頭來看著敏君: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攔著了?

嗯。敏君點了點頭,看著依舊有些游移不定的朱欣,又是勸道:咱們也設身處地想一想,這可有什么攔著的?便不說這個,就是相公并大哥,他們在這府里頭過得可是安生?我們兩個倒還罷了。

你說的也是。朱欣沉默半晌,卻也只得點頭。她明白,敏君說著安生兩字,不就指的是蘇曜氣死老母一事么。他既是能那么對待老夫人,未嘗不能作威作福,日后他們夫妻該是怎么辦?就是馮氏,素來待她也是極好的,既是她有心,自己是不是該回報一二?心里這么轉了一圈,末了,她自然也只能帶年頭稱是。

見著朱欣已是想通了大部分,敏君也是松了一口氣,只低聲道:這件事,咱們都是有些難想分明的,只怕相公并大哥一時之間,也是難以明澈,竟早些慢慢地說,日后也有個準備。就是我們想多了,可也比猛然之間鬧出來,來得更妥當些。

對此,朱欣自然也是點頭,道:權當我們多想了點,可也早點想明白的好。你放心,相公那里我會好好地跟他說的。他平素雖然不理會這些內宅事,可也是個仔細謹慎的人,對于這樣的大事,自然不會不考慮的。

兩人又是借此說了一通話,卻都覺得心底有些沉甸甸的,當下也沒心思說別的什么來,只粗略說了個大概,敏君就是起身告辭而去。

朱欣也沒有多留,只將敏君送到屋子外頭,就是重頭走回到原處,暗自思量起來。而后數十日,她們各自如何與蘇家兄弟旁敲側擊,細細分說,都暫且不提,只那蘇耀卻是在喪事大約慢慢成了后,越發得肆無忌憚,不但白日宣淫,甚至還重頭尋了兩個嬌美的丫鬟,沒日沒夜地喧鬧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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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落在那蘇映蘇晗耳中,自然又是另外一通大鬧。只是蘇曜越是鬧得慌,心底越發得癢癢,若是一日不曾摟著女人吃酒聽曲,或是上床做些事兒,心里頭那口氣仿佛就出不來一般。待得云雨了了,他又是重頭煩躁,多是到馮氏那里發泄。

馮氏也不理會,通常只是略略兩句話,就是將蘇曜打發了。便是蘇曜大鬧,她也就是起身回避到別的屋子里,根本就是不消多理會的。可偏生就是這么著,那蘇曜卻常有過來吵鬧責罵,如此一來,府里頭上下人等說到起來,多有嘆息之言的。

而也是這么個緣故,不但蘇定越發得堅定了,就是蘇瑾蘇瑜兄弟,看著這府里頭亂糟糟的不像個樣子,又是想著妻兒,聽得自家娘子一日日的分說,一日日的勸導,漸漸地心底也有幾分動搖起來——憑著什么名聲什么家風,若是再鬧騰下去,縱然馮氏不和離,這些都是能回來?只怕越發得吵鬧,越發得不成體統,才是真真的。

如此一想,蘇瑜兄弟又是孝順母親更盛父親的人,漸漸地也是回轉過來。至于敏君,原就是站在馮氏這一方的,朱欣在她的勸說之下,又看著這里越發得不成樣,自然也是定了心思。

就在這么個時候,葉氏的喪禮漸漸地收尾。待得完成之日,蘇定拄著拐杖出現在大堂之上,蘇家眾人,神色不一,但暗地里卻是各有思量。

蘇定說了三樣事,頭一樣是這爵位問題:你們也很不必想旁的,在我眼底,你們兄弟三人,原也差不得多少,都是一丘之貉,誰上誰下,有什么分別?即使如此,何必老頭子我再拉一個下來,推一個上去?平白費神費力?

這話一說,蘇曜雖然覺得這些話不入耳,可想著爵位不用發愁,自然也是歡喜的。而蘇映蘇晗聽得這話,面色發白之余,卻是在心底暗暗咬牙:什么差不離的?最起碼這不孝兩字卻還擱不到他們頭上!

只是面對著蘇定這么一個威嚴之極的父親,他們卻是說不得半句話,只得狠狠握起拳頭,連著指甲在掌心劃出血痕來,也是絲毫不覺。然而,聽到第二件事、第三件事之后,他們卻是覺得心底松快起來。

這第二件是馮丫頭的事,我瞧著馮丫頭與老大你性情不合,這些日子越發得鬧得天翻地覆。既是如此,何必再強自湊到一塊兒?今日我便做主寫下和離的文書,你們兩人簽了,這一段婚事就此作罷。到底,這也是你們各自求的,老大當初嚷嚷過,馮丫頭后頭也是回了我的話,想來也是不難的。蘇定慢慢地說出第二樁事,看著那蘇曜的臉色立時鐵青起來,他便冷笑一聲,令人將那文書放在一側,又盯著蘇曜,淡淡道:怎么?我的話,你倒是不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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