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七十一章 世態

第七十一章世態

“你娘家出了大事,我本也不該多說你的,可你也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雖是孫家的女兒,可進了我們秦家的門便是秦家婦了,做事好歹也要想想咱們秦家的處境才是,別忘了你的夫婿可是當朝太師!”

老太君這些天一直都憋著這股氣!

雖說孫元鳴那般的大才子就那么去了,著實令人唏噓扼腕的緊,可老太君擔心的,卻是他們秦家會被定國公一家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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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皇上有旨,且不論這旨意是否合乎情理,圣旨就是圣旨,孫元鳴以死明志縱然悲壯,抗旨不尊的罪名也是真的。

出事那日,秦槐遠趕著要去定國公府時,老太君就阻攔了一番,只是兒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她沒有攔住。

本以為秦槐遠去看一眼也就罷了,誰料想他竟在孫家幫起忙來,就是自己派人去說生了病要秦槐遠回來侍疾,他也只是回來看了一眼,確定她只是裝病之后講了一番道理又走了。

可她這么做又是為了誰?

想來兒子也不是那種娶了媳婦忘了娘的人,說不準是孫氏做了什么說了什么。

今日好容易逮著孫氏回府了,又如何能不發作一番?

孫氏本就傷心,這會更覺得頭暈腦脹的,原本她也不擅長分析這些大事,現在腦子更是漿糊一般,她沒有細想老太君話中的深意,卻只覺得老太君是在怪她在娘家住的久了。

秦宜寧一看孫氏的神色就知道她要發作,要阻攔卻不及孫氏的嘴快。

“老太君未免太不通情理了!我娘家出了這種事,爹娘都傷心病倒了,況且元鳴的身后事還沒有辦完,我怎么可能丟下他們不管?老太君好歹設身處地的想想,也不能這般無理取鬧啊!”

孫氏的嗓音有些沙啞,所以尖叫起來更顯得聲嘶力竭。

秦宜寧聽著孫氏的話,知道要壞事,忙解釋:“老太君息怒,母親不是那個意思……”

老太君已氣的蹭的站起身,再聽不進秦宜寧說了什么。

“你說我無理取鬧?有你這么與婆母說話的兒媳嗎?我這些年寬容你,你便當我是好欺負的軟柿子不成?你叫我設身處地?我又沒有個嫡長孫去以死明志,我還真體會不了!”

“你!”

孫氏氣的渾身發抖!

她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到現在還沒能為秦槐遠誕下一個男丁,多年來她受了婆婆多少白眼?

現在她又拿此事來戳她的心!

孫氏眼淚滾珠一般,捂著胸口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我知道老太君看不慣我,我……”

“你還要回娘家?”

老太君見孫氏哭,又煩躁又解氣,冷笑道:“你以為定國公府還是原來的定國公府嗎!看在你是我兒媳的份上,我勸你一句,如今元鳴雖悲壯了一把,可他到底也抗旨不尊了,皇上留而不發,你們國公府自己頭上就等于懸了一把刀,你若真的孝順,就該替你父母兄長都想想了!”

“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能做事連你的女兒都不如吧?你瞧瞧好好的慧姐兒,都被你教導成什么樣兒了。要是看你這種德行,我還要慶幸我的宜姐兒早早就被換走了,沒有被你給帶歪!”

如此誅心的話,讓孫氏臉色慘白。

老太君訓斥她,可也不該在女兒和下人面前這么說,這叫她以后還怎么做人立規矩!

孫氏覺得自己的體面都已經被老太君踩進塵埃了!

一旁的秦慧寧因心上人死在了面前,這些天來本就茶飯不思,面色慘白瘦了一大圈,這會子再聽老太君指桑罵槐的話,頓覺屈辱、憤怒又無可奈何。

敢情她這個鳩占鵲巢的外人,還等于是救了老太君的親孫女了!

秦宜寧看了看大哭的孫氏,又看看氣的直瞪眼的老太君,再看低著頭隱忍著的秦慧寧,一時覺得頗為無奈。

孫氏腦子不清楚。

老太君又太過勢利眼,趨利避害的厲害。

秦慧寧如今更是敏感善妒……再讓他們三個攪合下去,怕鬧出大事了。

秦宜寧便求助的看了一眼老太君身旁的秦嬤嬤。

秦嬤嬤立即明白的微微頷首,替老太君撫著胸口順氣,扶著她坐下,唱起了紅臉:“老太君息怒,大夫人心思直率,并沒有歪心的。都是一家人,您背地里不還是在關心大夫人一家子么。”

轉而又對孫氏道:“大夫人,您別怪老太君說話太厲害,這也是話趕話,老太君還是因為擔心府里,大夫人也知道太師爺如今在朝中難做。您別傷心了。老太君也都是為了這個家好啊。”

不但順了老太君的氣,還給足了孫氏臺階兒。

聰明的,便會順著意思陪個不是,事也就揭過去了。

可孫氏卻嘴快的道:“我知道老太君是看我們家犯了事兒就想遠著了!早先我們家煊赫的時候,你們上趕著巴巴的來說親那勁頭哪里去了!?現在老爺飛黃騰達了,你們卻忘了是誰提拔的,有事兒就想縮脖子,真是狼心狗肺,叫我看不上!”

孫氏說的是大實話。

可再是實話,也不該不分場合的亂說啊!

難道這些話說出來,往后還能不在秦家過日子了?

秦宜寧扶著額頭,忙拉著孫氏跪下:“老太君息怒,我母親是傷心糊涂了,她并不是有心的。”

“不是有心?”

老太君臉上通紅,也不知是被戳穿臊的還是氣的。

“要不是看在你好歹生了宜姐兒這么個懂事女兒的份上,我今日就叫老大休了你!”

“你若不想讓你兒子頂著個捧高踩低的名聲,就盡管來休!這種婆家,我早就夠了!”

孫氏甩開秦宜寧的手,起身就走。

秦宜寧忙追上去拉住孫氏,還給秦慧寧使了個眼色。

秦慧寧好歹比孫氏知機一些,平日與秦宜寧再不和,關鍵時刻也該知道誰和誰關起門是一家,到底都是長房的人,孫氏鬧事,長房全體都丟人。

可秦宜寧明顯也高估了秦慧寧的智商,低估了她的私心。

“老太君,”

秦慧寧跪下,這些天哭腫的眼中有了一層水霧,“您息怒,母親也不是有心說這些的,母親私下里與父親的感情是很好的,您不看著別的,至少看著父親的面兒,原諒則個吧。”

話是勸說,可是擱在老太君的身上,就等于在火上澆了一瓢熱油!

老太君最疼兒子,對兒子有一種占有欲,這占有欲表現在秦槐遠身上是最強的,她雖然希望兒子和媳婦和睦,看到媳婦做蠢事也會生氣,但是心理上還會竊竊的覺得兒媳不好,兒子才會認清誰才是他最親的人。

秦慧寧正是抓住了老太君這個心理。

孫氏現在都已經不疼她了,她為何還要為孫氏說話?

這個家里根本就沒一個好東西!

老太君果然一聽這話就炸了毛,砸了茶壺和茶碗罵道:“我就知道是你個愚蠢婦人背后攛掇蒙哥兒,叫蒙哥兒留在國公府幫你娘家的忙,你也不看看現在都是什么時候了,你外甥死了,難道還想讓你丈夫也跟著受牽累嗎!”

孫氏這里才被秦宜寧拉住,就聽見老太君這么一句,氣的臉色鐵青,剛要開口嚷回去,就覺得心口一疼,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母親!母親!”

秦宜寧接住軟倒的孫氏。

“哎呦,大夫人昏倒了!”

秦嬤嬤連忙叫了人來,又吩咐人:“快去請大夫!”

老太君懵了。

這又是新學會的花招?

是真昏還是假昏?

這會子昏過去,是想訛她還是怎么著!

秦嬤嬤這會兒已經跑了出來:“快快快,先將大夫人抬進屋里!”

丫鬟婆子們七手八腳的要來抬人。

“不能亂動。”

秦宜寧扒拉開亂來的人,道:“我見過驟然昏迷的人,搬動之后反而不好,后來大夫說是心疾的緣故,發作起來不能亂動。快,先去叫冰糖來!”

最后一句是吩咐大丫鬟吉祥。

才剛他們回府來,冰糖和松蘭就都被秦宜寧打發回去先預備沐浴等事,并未帶在身邊。

吉祥連忙點頭,飛快的去了。

秦宜寧便焦急的又是捏虎口,又是掐人中的。

秦慧寧這會兒也跪在了孫氏身邊,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母親,您別嚇女兒,您快醒醒啊!”

秦宜寧冷笑,也不避開老太君和秦嬤嬤等人,更不避滿院圍觀的仆婢,揚手就給了秦慧寧一巴掌。

這一下毫不留情,秦慧寧疼的眼冒金星的跌倒在地,一歪頭,吐出了一口血,里頭竟摻著一顆牙!

“啊!我的牙!你!”

“秦慧寧,我告訴你,母親沒事就罷了,若母親有個萬一,我第一個剁了你!”

“你敢!”

“不信你試試!”

秦宜寧眼神太厲,嚇的秦慧寧一抖,根本不敢與她再對視,底氣也弱了下來。

“此事怎么能怪我呢?”

“不怪你難道怪老太君?老太君慈母之心,本來沒有那個心,偏你挑撥是非,引著她說那些話!”

秦慧寧繼續揉搓孫氏冰涼抽搐的手,捏她的人中,焦急的道:“我現在不與你吵,母親若沒事,我還能留你的命,母親若真有什么不測,你洗干凈脖子等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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