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九百八十九章 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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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自然是不安好心的。”秦宜寧垂眸,手指靈活的穿針引線,白皙的指頭在燈光下仿佛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她語氣有那么一些*,“韃靼即便歸降,那也是被定國公打的不得不降,心里當真是服氣的嗎?”

寄云和冰糖都搖頭,面上皆有沉思之色。

“他們并非輕易能夠屈服的民族,身上自然就帶著野性與蠻性。心中不服,必定要想方設法養精蓄銳,終究會有一日報仇雪恨的。其實這一方面,我倒是十分贊同,若是我也會蟄伏下來,以圖后效。”

“所以他們這次為賀太后圣壽而來,也未必是真心,更或許其中還有陰謀了?”

“定然如此,只是眼下還看不出來。”秦宜寧將拈著繡花針,笑著道,“且不論他們往后要做什么,眼下他們又是送金銀又是送美人兒的,傳到圣上耳中圣上會如何?”

寄云和冰糖面色倏然一變。

“王妃,這怎么是好?”寄云聲音有些發緊。

冰糖更是怒道,“早知道這群蠻夷不安好心!他們這分明是想方設法挑撥離間,污蔑王爺!”

“不只是王爺。”秦宜寧道,“他們會盡所能的離間圣上與臣子之間的關系,所以陸伯爺那里必定也是相同的情況。圣上多疑,這一招頗有針對性。”

秦宜寧的聲音放輕,“這是烏特金汗的一貫手法。此人心機不可小覷。”

思勤行事素來計謀深遠,為成功從來不擇手段,為了權勢,他能伏低做小做阿娜日的駙馬。為了地位,他能不顧夫妻之情殺妻奪位。這樣一個人,秦宜寧不覺得他戰敗了就會乖乖的認命。思勤就像最為狡猾的豺狼,為了獵物,總能耐下性子來伺機而動。

“王爺。”

“王爺。”

說話之時,門外傳來婢女的問候聲。

簾籠一撩,逄梟便走了進來,他將肩頭的披風隨手遞給迎接出去的寄云,搓著手走向秦宜寧道,“哎,才剛可差點就又多倆美妾。”

秦宜寧被他故作惋惜的語氣逗笑了,“真是可惜,家有悍婦,耽擱了王爺發揮。”

“是呀。”逄梟一回房,就完全丟去了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的鋒銳和霸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幅纏人模樣,他挨著秦宜寧坐,摟著秦宜寧的腰,用下巴去蹭了她的肩頭。

秦宜寧被蹭的有些癢癢,縮著脖子躲開,笑道:“你怎么打發他們的?”

逄梟無辜的道:“我就跟他們說,‘本王懼內,可不敢納妾,好在忠義伯不懼內,他應該不會推辭,還請將這些美人也一并送給忠義伯吧。’”

秦宜寧一愣,隨即被逗得哈哈大笑,“你這壞蛋。”

“壞?我這都已很客氣了。”逄梟哼了一聲,將鄙視和第一都寫在了臉上。話雖然沒說出口,心里卻對陸衡心心念念自家媳婦耿耿于懷。

秦宜寧知道逄梟滿心都是醋意,這件事她也很無奈,只得轉移話題道:“韃靼人不會就此死心的,如今去往京城的路不通,剩下的日子要與他們打交道的時候還多。”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金銀美人,往后還會被送進來。

逄梟皺眉道,“送不送是他們的事,收不收是我的事。”

“可過從甚密之后,外人不會這樣想。他們或許只會猜測你到底答應了韃靼人多少條件。或者你們私下里密謀了什么。”

秦宜寧的話音落下,屋內便是一片寂靜。

逄梟摟著秦宜寧的腰,將下巴擱在秦宜寧的肩頭,卻并未將自身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身上。

他只是喜歡呼吸間盈滿她身上的清雅香氣。

秦宜寧知道逄梟是聰明人,心里對一切都有數。有些事提醒到了,總該給他時間去思考,是以不再多言,而是慢條斯理的做起繡活兒來,手臂間或碰觸到逄梟身上,意料之間發出輕微的窸窣摩擦聲,讓正間屋內的氣氛都變的溫和寧靜起來。

逄梟的心中不是不明白。他忠君一場,尚且換來猜度重重,如今身在京都之外,韃靼人還屢次登門接觸,圣上不能親眼看見便已會起疑,若再有人暗中攛掇,他便更會被猜忌。

可猜忌又如何?他被猜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從最開始初發現時的失望與落差,到后來的種種迫害,如今他已經麻木了,也知道自己最該在意的是什么,該注意一些什么。

“放心吧。”良久,逄梟輕笑了一聲。

他唇畔擦過秦宜寧耳垂,聲音低沉又磁性,熱氣吹拂過秦宜寧耳畔與臉頰,引得她一陣戰粟。

逄梟卻是逗她成癮,繼續在她耳邊道:“我會多加防備的。”

秦宜寧癢的縮脖子躲開,咯咯的笑出聲,“別鬧。”

果真如秦宜寧所料,韃靼人送金銀美女都尚未停歇,次日更是趁著逄梟去衙門時直接求見王妃。

秦宜寧在偏廳見了他們。

來人是韃靼官員,當日陪同在思勤身邊的,他帶來四名美人,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女,燕瘦環肥各有所長,雖算不得多驚艷的容貌,但不得不說他們的確是有些與大周女子不同的風情。

“聽聞府上自私單薄,王妃也要為忠順親王開枝散葉做考慮,這四名女子都是來前仔細挑選過身體最為強健,人也最為老實的,王妃不若就做主位忠順親王收下,別的不說,如此也好平息王妃在外善妒的壞名聲。”

秦宜寧笑著看那韃靼的大臣,四十出頭年紀,生的高大清瘦,一笑起來眼角就有數道向上彎曲如勾子似的魚尾紋,眼袋也被擠壓出來。

秦宜寧對這人面向不喜,語氣也很冷淡。

“本王妃善妒的名聲早就傳遍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也算不得什么惡名了。開枝散葉之事就不勞煩大人費心。人倒是娶妻娶德,納妾納色,王爺若納妾,本王妃自然會為她選那些身體康健,品性端正,且容貌遠勝于我的女子。這幾位還請您帶回去吧。”

韃靼大臣被說的臉色都變了,深呼一口氣才陪笑道:“王妃真是說笑了,不說別的,容貌上能勝過您的女子可不多,那忠順親王豈不是永遠不能納妾了?您看,忠義伯府上,忠義伯夫人都已經賢惠的代伯爺手下了,王妃您不如也……”

“她是她,我是我。”秦宜寧笑道,“我善妒,所以不答應。王爺就算要納妾,姿色也要在我之上,這是王爺早就答應過的。對不住,我們的家務事,還請您莫要再插手了。”

秦宜寧的態度可謂相當強硬,尤其她面對的不是別人,是韃靼隨用思勤而來的使臣。

好像那使臣若不識相,她就會想辦法讓他明白似的!

“好吧。”他也并非豁出性命也要安排人到王府來,而且他早也不指望那些女子能在王府做出什么事來,她們只不過是離間計中的一環而已。王府既然不肯中計,就也罷了,至少忠義伯府里那邊還算順利。

韃靼大臣最后帶著那四名韃靼少女離開了。

到了傍晚逄梟回來時,笑著跟秦宜寧道,“今兒個你做的好。忠義伯哪里卻是已經亂成一鍋粥了。他媳婦莫不是真的傻,怎么就為了裝賢惠,連韃靼人給送金銀珠寶和美人都給收下了。”

逄梟撩水洗了一把臉,結果秦宜寧遞來的巾帕擦了一把,笑著道:“還是我家宜姐兒好。家有賢妻夫禍少,果真古人不欺我。”

秦宜寧被逄梟那模樣逗笑,對陸衡有些同情,卻也沒細問陸家的事。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所做的決定負責的。

次日清晨起身時,一直連綿不停了近兩個月的雨竟然停了,天空雖然還有厚厚的云層翻滾著,但這的確是貨真價實的雨停,是真的一滴雨都沒有再落。

冰糖、寄云、紫苑和含笑一大早就歡喜的去院子里清掃,回來時候聲音和腳步都是輕快的。

“王妃,這雨總算是停下了!奴婢瞧著這天氣應當是不會繼續下了!”

秦宜寧看了看天色,“我也覺著。”

“若是不再下雨就好了,多久沒見過一個晴天了,咱們的被褥都潮濕的不行,全靠熱炕呢。”

過真如丫頭們希望的,到了晌午,烏云盡散,久違的艷陽終于露出害羞了兩個月的臉龐,將溫暖毫無保留的灑向大地。

整個輝川縣城和周圍的遠近山巒,都被一層層白霧包裹著,水汽絲毫不做保留的升騰著,天氣好像從深秋一下就變作了夏日,天氣暖和的讓人從骨子里覺得舒服,就連漸有蒸籠之勢的悶熱都讓人覺得舒坦。

接連兩日的晴天,府中到處都在晾曬潮濕的被褥和衣物。

別苑之中,皇后帶著孫嬤嬤站在廊下,仰頭呼吸著摻雜著泥土、青草與潮氣混合的空氣,面上滿是滿足又有成就感的笑容。

“本宮就知道誠信乞求菩薩與神佛是能夠聽得到的。你看,本宮吃齋念佛這些日,輝川的雨果真停下了。不知其余的地方是否也放了晴。”

“娘娘為國祈福,感動了上蒼這才下降祥瑞,想來上蒼必定體恤娘娘的一片赤誠,其余地方必定也會放晴了。”

“但愿如此。”皇后微笑著,轉而笑著道:“本宮聽說這輝川縣有個萬佛寺,既然誠心祈福有用,萬佛寺咱們便是不能錯過的。”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