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的猜測也極有可能。”逄梟此時懊悔的揉了揉眉心,疲憊的道,“是我的疏忽,我只想著山上并無外人,又從未懷疑過萬佛寺的僧人,想不到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還是讓皇后出了事。”
“這也怨不得你,我也同樣沒有想到如此險要的山上還會出事。”秦宜寧環視一周,又仔細的殿內尋找蛛絲馬跡。
不多時,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逄梟眼神凌厲看向門前,便見小沙彌引著一位年過花甲蓄著長須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了進來。
多年的沙場征戰,讓逄梟嚴肅起來時一身凜然氣勢,等閑人在他的注視之下都會心生緊迫和懼怕之感。
老和尚雖是方外之人,卻也一樣是這樣感覺,尤其是皇后那般尊貴的人物竟不見了。
“拙僧玄云,見過王爺。”玄云雙掌合十微微躬身。
逄梟還禮,沉聲道:“具體的情況,玄云方丈應該已經知情了吧?”
“拙僧已經知曉。”
“此事茲事體大。皇后娘娘虔心禮佛,卻在貴寺出了事,一旦傳揚開來,圣上雷霆震怒,恐怕貴寺上下怕都要丟了性命。是以本王的意思,先不張揚,私下里先尋人。”
玄云的額頭上有冷汗滲出,但他到底還是沉下心來,口稱佛號:“阿彌陀佛,拙僧多謝王爺寬宏。”
逄梟若是想撇清關系,其實可以現在就將萬佛寺所有僧人都抓起來,冠上一個罪名,等待天子發落便是,這樣他就完全不必承擔后果,甚至若想徹底脫罪,還可以給他們安上其他罪名。
可是逄梟并未如此,而是將他單獨找了來。
玄云心下感激,態度便又恭順了一些。
逄梟見玄云通透,便道:“聽說云方丈的至交好友是一位高僧,皇后娘娘這些日隨那位高僧講經說法,受益良多。不知那位高僧現在何處?”
玄云坦然道:“回王爺,與娘娘講經的是其實是一位師太,法號通源,她是拙僧十幾年前結識的,多年未見,她云游至此地,便在寺中做客,于佛法上她的確精通,人品也可靠,著實是一位高僧。只是前天午后她已與拙僧道別,下山去了。”
誰也想不到,那位高僧竟是一位師太,殿內眾人都是一陣沉默。
逄梟與秦宜寧卻是捕捉到了后一句。
秦宜寧問:“云方丈的意思是,通源師太已經與前日午后下了山?”
“是。”玄云方丈頷首。
秦宜寧看向逄梟,幽幽道:“看來還真的叫我猜中了。”
逄梟頷首,“雖無證據,但也八九不離十了。還請玄云方丈暗中調查寺中僧人可有誰不見了,或者誰有什么異常。”
“皇后娘娘具體是幾時不見的不能確定。孫嬤嬤說,昨兒皇后是在觀音殿住下的,并未回禪房,小沙彌今日一早去送齋飯時才發現人不見了。所以皇后不見的時間,很有可能是在前天。如果貴寺中僧人沒有反常,那足以說明,前天離開的通源師太就是將皇后綁架的人。所以她才會急匆匆落荒而逃。”
逄梟將在蒲團下找到的字條給玄云方丈看,“因緣峰雖是貴寺禁地,但為了皇后,也少不得要冒犯了。”
一看字條上的內容,選云方丈面色越發的難看了。
他明白逄梟的意思。
如果寺中其他僧人沒有什么其他異常,那就說明,果真是通源師太欺騙了他,利用他的關系等在此處,并且對皇后不利!
出家人,竟會如此的歹毒!
若不是遇上心懷仁善處事又坦蕩的忠順親王,恐怕全寺的僧人都要為通源師太的做法陪葬!
“王爺請便。其實那禁地也算不得什么禁地,只不過是閉關禮佛的所在,對面那座山更加險峻,山下處處都是懸崖峭壁,只有山頂的一塊兒有樹木植被,且還有天然的山洞與水源。本寺初建成時修建了吊橋,就是方便有閉關修煉佛法時,方便去對面靜心修佛。不過這些天霧氣著實大的很,看不清對面的情況。”
“原來如此。”逄梟道,“吊橋一直一大半被淹沒在霧氣之中,本王的確沒有發覺對是什么情況,再者聽說了對面是貴寺禁地,也并未起什么好奇的心思。
秦宜寧的眉頭緊緊皺著,適時地問玄云方丈,“請問方丈,對面的因緣峰,果真沒有其他可以上山的路,只能從吊橋過去嗎?”
秦宜寧擔心對面會有埋伏。
玄云方丈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因緣峰的確沒有可以上下山的路,著實因地勢太過險峻了。唯一的路便是那座吊橋。”
秦宜寧點了點頭,“多謝方丈告知。若能將皇后尋回。也會有方丈與萬佛寺的功勞。“
玄云方丈搖著頭:“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逄梟便低聲告訴選云方丈,一方面要去查看僧眾,另一方面也要暗中安排人四處尋找,看看皇后是不是有可能被藏起來。
與此同時,逄梟也讓湯秀帶著人沿著下山的路向下搜查,以免皇后被人帶走。看看他們能否找到什么蛛絲馬跡。
不過一個時辰,玄云方丈與湯秀就都帶回了消息。
僧人一個都沒丟,而下山路上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
所以皇后果真是被那個通源是太給帶去對面因緣峰的。
“真真是豈有此理,那通源師太到底是個出家人,怎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秦宜寧滿臉的憤怒,“她分明是將萬佛寺上下的安危都置于不顧了!”
“是拙僧識人不清啊。”玄云方丈閉著眼,雙手合十嘆息了一聲。
逄梟沉著臉,他有些擔心山這邊的情況。
雖然他已經立即安排精虎衛守著上下山的路,可是他吸取教訓,萬佛寺這么多的僧人,他根本不知其中有沒有一兩個包藏禍心的。他先前就是太相信這些僧人了,才會將皇后給弄丟,若是他現在應邀去了因緣峰,不知此處會不會有什么危險,他的宜姐兒也不知會不會被傷害。
秦宜寧見逄梟不語,便猜得到他心中的糾結,湊近逄梟身邊低聲道:“之曦,現在情況緊迫,你還是命人去看看吧。皇后若有萬一,莫說萬佛寺的僧人,就是咱們也都活不了。”
“可對方要求讓我一人前去,我若派人去,怕皇后會有危險。”逄梟沉聲道,“我到不是怕有危險,我是擔心你。若我走開,你這里萬一有事……”他著實是被秦宜寧屢次出事嚇到了,忽然出現這樣情況,他首先想的就是誰在用調虎離山之際,想傷害他家媳婦。
秦宜寧,明白過來,知道逄梟什么都在以她為重,心里暖暖的。
“你擔憂我留在此處,我又何嘗不擔憂你?那吊橋看起來就很危險,下頭又是湍急的大水,且距離瀑布又那么近,萬一掉了下去,連救都來不及就要被沖下瀑布去了。我也不放心你單獨一人去因緣峰啊。”
二人望著彼此,都是一陣沉默。
逄梟搖搖頭,“我還是要去的。”
一國之母出了事,他若在去救皇后和保護媳婦之間難以選擇,定會被人彈劾。還有可能被扣上屎盆子,誣賴他就是綁架皇后的元兇。
秦宜寧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好吧,我陪著你一起去。”
“不行。”逄梟一口否決,“若真有什么,帶著你反而不方便。你在這里等著我便是了。”
“若是穆公子在就好了。又他跟著你,還能多一層保障。那吊橋對面現在霧氣彌漫,什么都看不清,咱們這幾天甚至都沒看清過對面因緣峰的輪廓,我真擔心上頭已經有人做了手腳。”
逄梟也有些嘆息。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他湊近秦宜寧耳邊低聲道:“我懷疑,這件事是早有預謀。包括皇后會到此,包括咱們會來此處,包括木頭會中途離開,也包括因緣峰的大霧,都被算在內了。”
“你也由此感?”秦宜寧道,“咱們想到了一起去。天下還有誰有這本事?”
除了天機子,秦宜寧想不到第二個。
可天機子這么做,到底為了什么呢?
她所作所為,明明都有支持逄梟之意,她謀算害人,可以害死任何人,包括逄梟的妻子和家人,可她一直都沒有過害死逄梟的意思。
一個一心想讓逄梟這個紫微帝星回歸正位的人,又為什么會故意將皇后綁去因緣峰,又逼迫逄梟獨自一個前去救人呢?
秦宜寧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猜到對方是天機子,秦宜寧至少能夠確定逄梟的安全暫時不會受到威脅。至于還有其他的圈套,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想來現在就是逄梟去與不去的抉擇,就是與謝岳和徐渭之商議,結論也還是要讓逄梟去的。
逄梟抹了一把臉,無奈又煩躁的道:“不急,既然不知道人什么確切時間去了因緣峰,那也就不急于一時了。咱們與謝先生和徐先生商議清楚,我也將事情安排一下,我再去也不遲。”
秦宜寧一聽,也覺得此話有理。若是皇后要出事,也不會被人帶去吊橋對面的因緣峰了,直接退下山讓她被沖下瀑布豈不是死的更干凈?
所以若真是天機子計算,她的目的,是要讓逄梟去因緣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