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野心

青年吃的狼吞虎咽,連吃了三張夾肉的餅,因為秦宜寧先前發給他的肉太多,導致后頭只剩下餅了,青年還吃了兩張沒有夾肉的。

秦宜寧吃了一張餅就飽了,喝過水,看青年吃的狼吞虎咽,想想這些年他過的是什么日子,不免嘆了一口氣。

“沒事,等這件事解決了,我就安排你在我身邊做事吧。你這樣好的身手,去鄉下種地倒是有些埋沒你了。”秦宜寧一邊說著一邊比劃,也不知青年能聽懂多少。

她沒說的是,青年跛足,手臂又是斷的,也不知能恢復成什么樣,他能夠應付打斗,卻未必能種的了地,加上他又是聾啞人,去鄉下難保不被人欺負。

在她身邊安排個護衛的職位給他,也算是她對他維護之情的報答。

青年抹了一把嘴角的餅屑,抿著唇,右臉頰上依舊有個酒窩。

秦宜寧就只當他是答應了。

有孟琴帶路,他們傍晚時分便回到了縣城郊外。

孟琴指著不遠處的村莊,道:“那里頭最大的田莊就是陶先生帶著人安頓的地方。”

秦宜寧想了想便道:“孟琴,我想留著你在附近觀察,隨時接應,不知你意下如何。”

孟琴正色行禮道:“一切都聽盟主吩咐!”

秦宜寧便拍拍他的肩,帶上青年悄悄的進了村子,小心翼翼的避開零星的行人,一直來到村子另一頭背靠大山的一座莊園門前。

莊園中蓋了數間泥瓦房,草房更是一列列排開,田地從木柵欄外一路沿著山下向著日落的方向延伸,幾乎一望無際,足以見這戶人家的富庶。

幾乎是秦宜寧剛來到大門前,門后便有穿著土黃褂子的高壯中年農人看到了她。

秦宜寧與青年都敏銳的停下腳步,青年更是一把攥緊了手中的竹棍,利刃隨時準備出鞘。

誰知門內忽然傳來壓低聲音的驚呼,“是您!”

木柵門被推開,那農人激動的上前來,拱手行禮,低聲道:“王妃!”

秦宜寧這才驟然松了一口氣,壓低聲音道:“陶先生可在?”

“在,在!陶先生帶著我們一行護衛悄然來到此處,這莊子是王爺早吩咐了精虎衛來置辦下的產業,我們一進城,立即到了這里。陶先生原本還擔憂王妃的安全,不知您被歹徒給劫去了哪里,在想法子救您呢!”說著防備的看著跟在秦宜寧身后的青年。

秦宜寧笑了笑,一邊往里走一邊道:“他不是歹人,是自己人。陶先生何在?”

“正在堂屋呢。”

侍衛引著秦宜寧與青年往里走,一路上遇見不少的莊稼人,一個個都長得很是精壯,雖不是精虎衛那樣各個身高腿長,卻也都是壯漢。這些人看到秦宜寧都極為恭敬,顯然是認得秦宜寧的。

秦宜寧雖不認識他們,但也覺得大松了一口氣,有一種終于脫離危險劫后余生的輕松。

很快就有人進去回稟。

不多時,一青袍文士帶著幾人快步迎了出來,為首之人正是陶漢山。

逄梟身邊的謀士秦宜寧最常見的自然是謝岳與徐渭之,但逄梟要運作起自己要做的事,手下之人自然不少,也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見到王妃。

陶漢山在謀士之中地位不及徐渭之與謝岳,是以見到秦宜寧的機會不多。但從逄梟的部署與安排便可知,陶漢山同樣是逄梟信任之人,在他身邊眾人之中有很高的地位。

“屬下見過王妃!”陶漢山到了近前,帶著人恭敬的行禮,陶漢山身后的文士與侍衛都齊齊行禮。

秦宜寧連忙笑著道:“陶先生免禮,諸位免禮。”

見秦宜寧還記得自己,陶漢山心中很是愉快,見她與身旁之人都是一身狼狽,忙道:“王妃,屬下這便命人預備熱湯沐浴?”

“還是將事商議妥吧。”秦宜寧笑了笑,“趁著這時間也叫人給我和這位兄弟預備衣裳。”秦宜寧指的是身后一直跟在左右的青年。

陶漢山打量的看了看青年,隨即領命笑道:“王妃一心為了王爺的事,是屬下想岔了,那就請王妃移步至正廳說話?”

秦宜寧頷首走在前頭,陶漢山幾人隨后。

青年趕忙亦步亦趨的跟上,可在正廳門前卻被陶漢山手下的侍衛攔住了。

青年皺著眉要硬闖,侍衛沉聲道:“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還請這位兄弟去歇息吧。”

青年聽不見一般,硬要往里闖。

侍衛見這人竟如此不肯配合,不免拔高聲音:“說你呢!這不是你能……”

“讓他進來吧。”秦宜寧發現了門前的動靜。

陶漢山疑惑的道:“王妃?”

秦宜寧道:“不打緊,這一路多虧他保護,否則我恐怕早已死于暴民之手。況且他聽不見,也說不出,跟在我身邊不打緊的。”

陶漢山聞言狐疑的打量青年。

門前的侍衛依舊伸手阻攔著青年,并未因秦宜寧的一句話就遵從命令。

陶漢山似乎是分析了一番,才緩緩點頭:“既然是王妃的吩咐,那就讓他進來吧。”

一擺手,門前侍衛立即往兩旁撤開。

青年這才拿著竹棍,跛腳快步走到秦宜寧身后站定。

秦宜寧不由得瞇起了眼。

她跟在逄梟的身邊,在謝岳、徐渭之、虎子、湯秀等人跟前都有絕對的權威。這些人是逄梟最為信任的親信,也自然知道逄梟心目之中王妃的地位,是以常跟著秦宜寧的人,對與秦宜寧的命令都是言聽計從,對秦宜寧的指揮也都從不存疑心。

可是現在在她面前的這些人,卻與常與她接觸的人不一樣。

這感覺讓秦宜寧陌生,不過她倒是感覺有些欣慰,陶先生與手下之人如此,足以證明逄梟的人紀律嚴明,有一個固定的體系,才能夠辦成大事。

秦宜寧在首位落座,伸手示意陶漢山也坐。

陶漢山回頭吩咐其余人都退下,又讓侍衛遠一些將前廳把守起來,這才給秦宜寧行了一禮,在下首位入座。

“如今城中情況如何?”秦宜寧問出最擔心的。

她被人劫走了,逄梟不知她的情況如何,還不瘋了?她最擔心的就是逄梟控制不住情緒大開殺戒,那他們可就前功盡棄了。

陶漢山看出秦宜寧的擔憂,笑著道:“王妃放心,王爺如今無恙,人還被暴民困在府衙,因府衙前有不少百姓喪命,本縣大多數百姓又來自于三個大宗族,他們彼此相熟,極為團結,是以情緒都比先前還要激動,一直逼迫王爺寫下保證書,王爺一直不予回應。”

陶漢山說話時,眼神不經意掃過秦宜寧身后的青年,很不贊同秦宜寧身邊還留著這個人。

秦宜寧聞言倒是松了口氣。

只要逄梟沒有沖動行事,一切就有解決的余地,而且如何解決百姓圍困縣衙的事,她趁著這一路逃亡的時間早已經想到了辦法。

陶漢山此時,也在不著痕跡的打量秦宜寧,見秦宜寧面露沉思,他不由得想起當初在王府時,秦宜寧尚未進門,逄梟就曾帶著秦宜寧參與到正事的討論之中。

不說別的,王爺對王妃的愛重那是不容置疑的。而王妃在王爺跟前說話的分量,也是非常可觀的。

所以,自古都有什么妖妃亂國,足可見枕頭風的厲害。

他在外面表現的再好,王爺不知細節,又怎么會知道他的好處?

陶漢山思及此處,笑容有多了幾分真誠,慢條斯理的道:“王妃,屬下自知道了城中出了事,立即便采取了行動,帶著人來至于此處,等待與王爺匯合,王爺安排在四處做事的人,屬下也已一一通知過,命他們立即趕回。幸而京畿大營與五軍營距離此處都不遠,屬下已命人快馬加鞭送信往五軍營,以王爺的名義調集三千人馬速速趕來,平息民變。”

陶漢山面帶微笑,語氣不無邀功之意。

在突發暴民圍攻府衙之事后,陶漢山做出如此迅速又周全的反應已是相當有能力。

只是陶漢山的話,卻讓秦宜寧皺起了眉頭。

“陶先生的安排都很妥當。”秦宜寧緩緩開口,引得陶漢山得意一笑。

“可先生這般做法,恐怕丹福縣百姓都會被扣上謀逆的罪名,謀逆之事,株連太廣,如此貿然調動五軍營的兵馬來平亂著實不妥。”

陶漢山笑容一斂,沉聲道:“王妃此言差矣。王爺所辦的大事,如今要緊之處都在修建皇陵!皇陵修建不成,王爺會被問罪是其一,要緊的是如今石料廠中的東西。”

陶漢山又壓低了聲音,還防備的看了一眼秦宜寧身后的青年,想起秦宜寧說他是個聾啞之人,這才續道:“王爺若想成大事,那些東西是必須要得到的。若是將丹福縣百姓圍攻衙門的緣由道出,勢必會引出民夫不至輝川縣的事,這樣一來修皇陵的事就會面臨上頭的徹查,工期延緩是小事,石料廠中的東西又該怎么辦?”

幾句話之間,她就明白了陶漢山的野心。

看來,陶漢山期待著從龍之功。

有這樣的抱負不能算壞事,但是為了從龍之功不擇手段,這便有些讓秦宜寧不能接受。

“陶先生所言固然有理。可是王爺素來愛民如子,況且此時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以謀逆之罪,讓丹福縣的百姓喪命,這著實有些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