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到底要找什么?”
沈奕看著蹲下身來,仔細看著磚瓦間的痕跡,甚至細嗅著一些氣味的丁寧,忍不住輕聲問道。我會告訴你,小說的是眼.快么?..
自周園之后,他便知道自己這名出身于市井之間的師兄不能用常理來推斷,開始進入這驪陵君府或許只是尋找一些有關修行的線索,畢竟岷山劍會在即,在他看來,丁寧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岷山劍會。
然而這連續幾日在驪陵君府行走,每日都停留很長時間,沈奕卻越來越覺得丁寧所做的事情和修行無關,尤其此刻丁寧的舉動反像是在查案。
丁寧的眉頭深鎖,他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沈奕的問題,他的手指上粘了一些粉塵,細細的揉捏著,然后才從斷墻碎瓦間站立起來,看著沈奕說道:“你家是關中大富之家,對于這種府邸所費花銷應該比我更為了解,這些日你跟著我將這驪陵君府看了多遍,你覺得這樣的一個府邸,這么多門客,平日里需要多少花銷?”
沈奕愣了愣,回道:“按著這房屋建制,這么多人口,花銷太大,要細算一下才能估得出來了,師兄你問這做什么?”
丁寧依舊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道:“驪陵君在元武三年才作為楚質子來了長陵,這驪陵君府雖是斷斷續續在九年內不斷擴建,但終究是形成了這模樣。”
“師兄,你的意思是驪陵君的這財富來的太過離奇?”沈奕終于醒悟了過來。
長陵比驪陵君府更為奢華,占地更廣的府邸還有許多,只是那些府邸都是許多年的累積,或者有些建造那些府邸的人,在建造府邸之前,在長陵是許多年的累積。
然而若是將之前完好的驪陵君府徹底折算成金銀,堆積在眼前,那這些金銀卻都是數年間出現。
想到這些時日在街巷中見到的并不算華美,但用料卻極為精致奢侈的驪陵君府的物件,沈奕就不由得想到之前完好的驪陵君府折算成金銀堆在眼前的話,那會是何等驚人的一座金山銀山。
“先前這楚質子府長陵絕大多數人都未曾進入過,即便進入也難以深觀,但現在卻看了個通透。有些巨富之家是打腫臉充胖子,在外揮金如土,贏得豪名,但家中內里卻是極為簡樸,看得見的地方光鮮,看不到的地方能省則省。”丁寧看了沈奕一眼,道:“驪陵君便是以豪爽多金,禮賢下士出名,但你和我在這驪陵君府里轉了數日,卻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表里如一,簡單而言,他是真的有錢。”
“楚帝不可能讓他帶出這么多錢財,若是舍得讓他帶這樣一筆巨資來長陵,楚帝就不會讓他來做質子了。”頓了頓之后,丁寧看著沈奕加重了語氣說道:“若說是得到了某家巨富資助…這一下子拿這樣一筆巨資出來,哪家都承擔不起。”
沈奕深吸了一口氣,有些震驚起來,重重道:“不錯,數年的時間就一下子拿出這樣一筆巨資,連謝家都不可能拿得出來,除非動用祖產,但若不是到了大災之年難以為繼,誰會動用祖產?”
丁寧道:“還是有種人會用祖產,比如已經遭遇大災,家都不存。”
“已經遭遇大災,家都不存?”沈奕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你的意思是舊權貴?”
丁寧點了點頭。
沈奕震驚的看著他,“哪家拿得出這樣的巨資?”
丁寧伸出手,將拇指和食指的指肚朝上,放到他的面前。
在陽光下,沈奕看到他的指肚上有一層很淡的熒光。
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看出這是什么樣的熒光,但是沈奕卻知道。
這是珠光。
金銀太占地方,且太過沉重,若是車隊搬運也十分容易被人看出,所以大秦的巨富一般都喜歡將金銀折換成珍珠和寶石。
一顆上品的明珠便價值萬金,且分量不重,尤其明珠磨粉,不只是美容養顏,深受長陵權貴女子喜愛,甚至對于修行者都有一定的滋養作用。
所以珠光寶氣之間,長陵的權貴尤喜珠光。
真正富可敵國的巨富之家,家中的寶庫里面,堆積著的不是金銀,而是明珠。
也唯有明珠多到一定程度,搬運之時明珠互相廝磨,才會在一些盛放之物,或是地面墻角留下極細微的珠粉。
“呂家!”
沈奕自己得知了答案,震驚的看著丁寧說道。
長陵那些舊權貴之中,唯有呂家有如此驚人的財富。
“呂家被抄滅時,雖然抄出了驚人的家產,但是傳說中的祖庫卻是沒有發現。”丁寧看著沈奕點了點頭。
沈奕艱難的咽了口口水,喃喃道:“居然是因為呂家的支持...但師兄你花費這么多力氣,難道就只是為了找出驪陵君的背后支持者?”
丁寧沉默了片刻,道:“這在將來會有很大的關系。”
沈奕不能理解,在他看來即便是呂家和驪陵君勾結,但是驪陵君也已經回了大楚王朝,今后驪陵君成為大楚的帝王,即便有關系,也是和圣上和那些王侯有關,和丁寧又有什么關系?
“有人來了。”
丁寧沒有過多的解釋,他轉過身去,看向身后。
沈奕原本沒有在意,這驪陵君府此刻就像是成了周圍無數人家的取材庫,每日有不知多少人走進走出,他可以想象今后長陵的很多房屋甚至院墻上都會有驪陵君府出去的木材和石材。
然而當他的目光順著丁寧的目光落去,他的身體卻是不自覺的微微一震。
他看到了一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的衣衫和身體看上去明明異常潔凈,然而給他的感覺卻分外的風塵仆仆。
而且他可以肯定,這名年輕人是一名修行者,而且肯定是比他和丁寧要強大許多倍的修行者。
而且這名年輕人的面容分外的鎮定和肅穆。
看著丁寧和沈奕投向自己的目光,這名年輕人便對著丁寧深深躬身行了一禮,卻是未發一言。
丁寧眉頭微挑。
他見過很多這種肅穆的神色,所以他第一時間感覺得出這名年輕人身上那種特別的意味。
“你認識我?”他看著這名年輕人問道。
年輕人慢慢抬起身體,恭謹道:“白羊洞丁寧。”
丁寧看著他問道:“找我何事?”
年輕人依舊恭謹道:“受人所托,能否和您單獨一談?”
丁寧眉頭微蹙,卻是也不多說什么,極其簡單的點了點頭,道:“好。”
然后他便動步,走向一側僻靜的殘屋。
這名年輕人自然便是李云睿,看到丁寧這樣的氣度,他的眼睛里瞬間閃現異樣的光芒,在跟著丁寧走入無人的殘屋的瞬間,他便從袖中取出了一物,遞給丁寧。
丁寧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
他看著李云睿手中用最尋常的粗布包裹著的一個一尺來長的方形之物,問道:“這是什么?”
李云睿看著這名長陵市井少年干凈而凝重的眉眼,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只是要將這件東西交予你的手中...而且,這世間只有我和你知道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這件東西到了你的手中。”
丁寧微微沉吟了一下,他沒有馬上接李云睿手中的這件東西,他的感知卻是輕柔的滲透進粗布的紋理之中,落在內里的東西之上。
在下一瞬間,他的眼神變得更為凝重。
“你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
他抬起頭,看著李云睿,又認真的問了這一句。
李云睿搖頭。
“好。”
丁寧點了點頭,將粗布包裹著的東西接過,抓在手中。
李云睿深深行了一禮,一個字也不多說,轉身離開。
丁寧看著這名年輕人的背影,眼中開始浮現出真正的敬意。
他知道這名年輕人來自大楚。
他也知道今后應該再也難以看見這名來自大楚的年輕人了。
李云睿走出驪陵君府,然后沿著僻靜的街巷緩緩的朝著渭河前行。
在渭河的河岸上,他眺望了一眼鹿山和大楚的方向,然后他平靜的踏入微涼的河水。
當河水將他的身體淹沒,他將體內所有的真元和天地元氣緩慢而輕柔的全部釋放出去,然后他想著大楚城巷間的春暖花開閉上了雙目,將自己投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