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草)
忽難把阿禿兒的部眾都已經被趕了回來,營地也被大軍所占據,在空曠的草原,面對如此大軍,很少人能夠逃脫。
不是因為他們逃的太慢,而是想成隊的騎兵追逐之下,人數太少的逃跑者,很快就會被追上,除非前面有高山或者很大的河流,才能阻擋住大隊騎兵的追擊,因為總有人繞到你的前面,一阻擋住路途。
這是草原特殊的地形所決定的。。。。。。
“姑父。。。。。。。”不顏昔班帶著疲憊來到趙石面前。
當他望向營地中那些惶恐的卡勒部部眾的時候,眼中閃過厭憎仇恨的光,但他心中的憤怒在趙石面前永遠不會有表現的機會,他只是疑惑的望向趙石,心底更有幾分莫名的恐懼。
他那些復雜的情緒在趙石眼中便如透明的白紙,什么都掩蓋不住,趙石招手將他叫到面前。
面無表情的道:“如果大軍急進,今晚便能見到卡勒部的主帳,你覺得,咱們應該怎么做?”
不顏昔班很想說,那就沖過去,殺死他們,但他不能這么回答,與這位姑父交談的次數雖不多,但他已然明白,每一次談話,這位姑父都是有著明確目的的,甚至于可以說是深思熟慮過了的。
如果你輕浮的對待,吃虧的永遠是自己。
他低下頭,沉默的思索起來,實際上,不知不覺之間,對這位姑父的畏懼已是深入骨髓。
半晌。他望著開始下馬,準備午飯的秦軍士卒。煙氣漸漸籠罩在整個營地上空,食物的香味也隱約傳了出來,而這里,離卡勒部的主帳卻只有一天的距離,一天大軍的行程是多遠,不顏昔班估算了一下。
他心中一驚,便想看看姑父的神色,但還是忍住了。
又過了片刻。他才有些艱澀的開口,“姑父難道是想。。。。。。。放他們逃走嗎?”
趙石笑了起來,在馬上伸展了一下臂膀,并拍了一下不顏昔班的肩頭,點頭贊許道:“在國武監的日子看來沒白呆,你說對了一半兒。”
不顏昔班沒有半點的喜色,咬了咬嘴唇。臉色有些發白,“姑父,為什么?”
趙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笑著搖頭,這個時候,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穿著皮袍子,光著腦袋,很強壯的韃靼人跑了過來,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大碗,很快就來到近處。但卻被趙石的親衛攔住。
他嘰里咕嚕的說了幾句,看上去很憤怒。但望向趙石這邊的目光卻可憐巴巴的。
趙石笑著向那邊揮了揮手,大胡子的韃靼漢子被放了過來,來到趙石的馬前,他邊跪倒在地上,高高舉起手里的大碗,努力的遞過來。
趙石翻身下馬,從他手上接過大碗,聞了聞,是熱羊奶,其中有幾許茶香,竟然還放了茶葉,顯然,照現在韃靼人的情形,茶葉是比許多人性命還要珍貴的東西。
趙石點了點頭道:“忽難,你和你的戰士,做好為我征戰的準備了嗎?”
忽難知道,他已經丟掉了把阿禿兒的稱號,如果還想重新獲得天神的垂青,就必須用敵人的頭顱來換取這個榮耀。
他大聲回答:“是的,您的奴仆,隨時愿意為您流血。。。。。。”
他聲音頓了頓,有些遲疑,但還是接著道:“如果您足夠寬容,請容許我們,不用對自己的同族揮出彎。。。。。。。。韃靼人的血,流的已經夠多了。。。。。。”
說完,他深深伏下自己的頭顱,等待著關乎他和他的部眾命運的答復。
這個時候,不顏昔班已經站在了趙石身旁,他神色復雜的望著跪在地上的家伙,他知道這個人,這個家伙就是眼前這個部落的首領,卡勒部的鷹犬,之前選擇了投降,以此人的稱號,手上定然也沾染了汪古部部眾的鮮血,他恨不能一刀砍下這個家伙的腦袋。
一只大手壓在他的肩膀上,好像山一般的穩定,讓他不能動彈。
“不顏昔班,聽到他所說的了嗎?”
不顏昔班艱難的點頭,他好像明白了姑父的意思,雖然內心深處并不那么認同,但姑父的決定,往往是不容更改的。
趙石接著道:“如果你還以韃靼人大汗自居,足夠的寬容,可以讓你獲得更多的忠誠,而忽難說的不錯,血流的已經夠多了。”
趙石接著轉首看向忽難,“起來吧,之后卡勒部的部眾,將由你去勸降,但對于那些反抗的人。。。。。。”
忽難連連磕頭,他已經聽的明白,旁邊的這個年輕人,便是汪古部的小王子,未來韃靼人的大汗,但他能清晰的感覺到,這位將來的大汗并不怎么情愿放過汪古部的部眾。
這個時候,他想不了那么多,只是毫不猶豫的回答,“天神的意旨已經到來,背棄天神的人,應該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好,管好你的部眾,讓他們跟在后面,逃走或者報信的人,該怎么處置,你應該清楚吧。”
忽難倒退著離去,趙石一邊抿著粗陋的奶茶,一邊說道:“放心,即便他們逃走,也帶不走所有的部眾,如果換做是我,一定不會留下部眾給你,但誰能狠得下這個心,就說不準了。。。。。。。。”
“目光放遠些,之后咱們的敵人更加強大,卡勒部的部眾,之后便交給這個人來統領,你可以為召開盟會做準備了,而且,你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寬恕了卡勒部的部眾,那樣一來,我想沒有人會敢不來參加你召開的盟會,你看,成為韃靼人的汗王就是這么簡單。。。。。。。。”
聽到這個,不顏昔班精神不由一振,他日思夜想的,就是重新拾取汪古部的榮光,讓父親在天神的神國中看到自己的子孫繁榮壯大。
他本來想的很簡單,回到草原上,召集部眾,將那些不服從于他的人碾成齏粉,并找到那些背棄了盟約的叛徒,砍掉他們的頭顱,讓他們的尸體被禿鷲啄食干凈。
他從草原走了一遭,收獲頗豐,與他預想的差不多,也讓他滿懷興奮,覺得汗王的寶座差不多已經擺在了面前。
但回到姑父身邊,卻被狠狠澆了一盆涼水,讓他彷徨不知所措,汗王的寶座好像離他是越來越遠。
趙石親率大軍北來,讓他更是感覺到,也許。。。。。。。當初的承諾并不那么牢靠了,尤其是他看不出,作為漢人的大將軍的姑父到底想要得到什么,這讓他更加的忐忑,甚至于有的時候,會懷疑姑父是不是自己想做韃靼人的汗王。
不過事情好像突然之間便又變得簡單了起來,寬恕卡勒部與汗王的寶座比起來,孰輕孰重他怎會不明白?
巨大的喜悅充斥在他心里,甚至無暇去體會姑父話里的其他意思,他愣了許久,深深的躬下身去,雙手撫胸,哽咽的道:“姑父,韃靼人的忠誠您將來一定會看到的。”
趙石微笑著擺手,并不再多說什么,不演戲吧并不知道,他是經過怎樣的思慮,才沒有讓大軍整個掃蕩卡勒部所在的草原。
這雖然為韃靼人保留了幾許元氣,但也徹底將韃靼人分裂了開來,作為曾經的背叛者,卡勒部的部眾的忠誠會傾向于誰,其實已經不言自明。
趙石的策略,往往都是以大棒開路,一路砸下去,偶爾才會遞給被大棒砸暈了的人一顆甜棗,而接到棗子的人,往往會緊緊抓住,感激涕零。
這樣野蠻的策略在中原征戰中效果很難讓人如意,但在草原上,卻是通行無阻,這里本來就是一個裸的弱肉強食之地,沒有那么多的禮儀教化,越是野蠻的手段,效果反而越好。
現在,卡勒部便是抓住那個棗子的人,這樣的寬容在草原并不多見,所以他們的忠誠也會越發的穩固,但對象是誰,就難說的很了。
大軍用過午飯,再次拔營,速度依舊不快不慢,直到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趙石下令,就地扎營,全軍戒備,因為明日就是大秦鐵騎踏破卡勒部主帳的時候了。
而這一夜,忽難來到中軍大帳之中,向趙石獻上忠誠的同時,并自告奮勇,派部眾去知會其他卡勒部的部眾,前來投靠,而且,也已經派出人去,召回卡勒部在東邊與克烈部作戰的戰士。
他信誓旦旦的向趙石保證,卡勒部除了王帳騎兵之外,其他各部早已對主帳不滿很久了,他派出去的人,一定會滿載收獲而歸。。。。。。。。。。
趙石沒有過多的猶豫,便同意了他的提議,讓他放手去做,而看似強大的卡勒部,就在這么輕輕一推之下,已經倒下了一半,這是很出乎意料的一件事情,更讓趙石覺著,自己的盤算是不錯的。
而就在這樣一個春暖花開之際,卡勒部的命運好像已經無法再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