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次,他殺的人可不是什么家奴妾室,殺的可是拓跋安明的兒子,那個胖子可真不是個好相與之人,而且,這事終究是瞞不住的……
不過他轉念一想,那是平常時候,如今拓跋安明竟然派了兒子來向自己求援,他之前可也聽說了,草原上風起云涌,鬧騰的厲害,連李元翰那里都驚動了,誰知道找上黑山威福軍司的是哪一個部族的人馬?
當然,在他看來,就算拓跋安明派人來求援,黑山威福軍司數萬人馬,兵強馬壯的,又有拓跋安明親自坐鎮,守住兀剌海城應該不是什么問題,之所以派兒子過來求援,怕是損兵折將之下……要找個替死鬼吧?
這么一想,也就豁然開朗了,拓跋安明作威作福這么多年,還不是因為手里有兵,還握著錢糧?
一仗下來,拓跋安明還能剩下多少家底,就另說著了。
這是個機會啊……野利阿貴順著這個想下去,野心不由自主的便來了。
草原蠻子攻破了兀剌海城最好,拓跋安明一死,什么事就都沒了,草原蠻子有什么本事,定是劫掠一番就走,自己趁機進兵,占住了兀剌海城,以后也就沒什么黑山威福軍司了,只有他野利阿貴的彌勒州軍司。
若是那個該死的胖子保住了兀剌海城……損兵折將之下。自己這里趁機帶兵過去。兀剌海城也一定是他野利阿貴的。
當然。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派人去探探消息,而且,還要傳報于左廂軍司那邊,沒有李元翰那小子的支持,光靠彌勒州軍司,是不成的。
但在時間上,卻要壓后一些。畢竟,他這一支與李元翰一脈在朝中可不怎么對付,斷不能讓李元翰借機占了便宜去。
而且,既然已經與拓跋安明那個家伙撕破了臉,先要做的,卻是要將那些不怎么聽話的人除去,以免留下后患。
至于草原蠻子若是破了兀剌海城殺過來,他也想過了,他到北邊來也有些年了,對草原部族并不算陌生。對兇悍的草原部族并不輕視。
他打的主意是,那些草原蠻子來的人多。他便率兵退后,大不了過了黃河,堵住渡口,任憑草原蠻子劫掠在北邊一番也就是了。
若是人少,堵住黑山谷道,和草原蠻子們打上一仗,還能多些軍功出來,何樂而不為?
當然,按照他的盤算,那些草原蠻子再是悍不畏死,破了黑山威福軍司的兀剌海城,也得費勁力氣,哪里還敢跟彌勒州軍司對陣?
所以說,隨機應變便是,到底是讀過書的人,一番考量,分外周詳。
至于救援黑山威福軍司,見鬼去吧,他想也不曾想過……
不過他打算的雖好,但實際上,西夏黃河北岸為防備北方草原部族南下的兩個軍司,已經沒有什么希望了。
就在野利阿貴怒殺拓跋從龍,召集彌勒州軍司眾將的當天,密密麻麻好像根本沒有盡頭的草原部族騎兵,從北方蜂擁而來,幾乎是瞬間便將兀剌海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從兀剌海城并不算高大的城墻望下去,到處都草原部族飄揚的旗幟,戰馬在縱橫奔馳,馬蹄聲震動天地,連城墻都在顫抖不止。
穿著皮袍子,禿著前額,拖著辮發,或者帶著尖頂羊皮帽子的部族戰士,呼嘯嚎叫,沸反盈天,漫山遍野,好像一直能排到天邊盡頭。
城頭上,西夏黑山威福軍司的旗幟依舊還在,但立在戰旗之下的西夏將領們,卻一個個臉色灰白,恐懼的望著城下,在他們的前面,那個肥胖入山的身影,渾身的肥肉都好像在不停的顫抖,上好的絲綢穿在他的身上,卻形成一道道的波瀾,沒辦法,因為這位兀剌海城的主人,根本穿不上什么鎧甲,也從來沒有想要頂盔掛甲,上得戰陣過。
“草原蠻子南下了,草原蠻子南下了……”
拓跋安明望著城下,肥厚的嘴唇哆嗦著,只不停的在嘟囔著一句話。
而城下一桿大旄之下的那個人,卻是蒙古人中天生的將領,在另一個時空中,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蒙古萬戶。
大隊的草原部族騎兵,根本未曾在兀剌海城城下停留,便如同洪流一般,從兀剌海城兩側奔馳而過,蜂擁進入黑山山口,往彌勒川方向而去。
大旄沒有移動,木華黎只是派了蔑兒乞人首領脫黑脫阿,以及韃靼萬戶不魯黑臺率領兩個萬人隊,過黑山山口,攻擊彌勒州軍司,自己則親率大軍,圍兀剌海城。
低沉的號角聲隨即響起,來到兀剌海城城下的草原大軍,根本未曾休息,便發動了攻城之戰。
一隊隊的草原騎兵在城下zuo誘奔馳,將箭矢射上城頭,初次嘗試攻取城池的各部族騎兵,并沒有太好的辦法,他們沒有太多的攻城器械,也沒有漢人那樣,幾千積攢下來的攻城精yàn……
到是趙石這幾年,命令大同方向,往草原派出了很多工匠,可以制造一些攻城用具,不過草原上樹木本就不多,而草原人縱橫來去,也很少用到那些累贅的東西。
而且,在木華黎看來,草原騎兵最重要的還是來去如風的特點,無法像漢人大軍般,帶著糧草輜重行進。
遇到的第一個西夏城池,還不算高大,遠遠算不得什么堅城好塞,于是,木華黎有意不多做準備,只是命人砍下大樹,制成攻城撞錘,也不過是為了能打開城門。
而且,更沒有什么勸降之舉,在兀剌海城下,他要演練一下,他為這些草原部族騎兵準備的攻取城寨的戰術。
在漫天的箭雨當中,城頭的西夏人立即紛紛躲藏在城垛之后,將領們則擁著拓跋安明,就下了城墻。
與草原騎兵缺少攻城精yàn相比,黑山威福軍司上下,守城的精yàn也接近于零,守城器具到是不缺,但對于黑山威福軍司的軍兵來說,卻從不曾用過。
戰事爆發的如此突然,更是讓這些沒有經過戰陣的西夏士卒驚慌失措,大群奔走的西夏士卒被射上城頭的箭矢穿透,慘叫著滾倒在地上,放生痛嚎,鮮血從傷口肆意流淌出來,很快便染紅了大片的地方。
失去勇氣的西夏士卒,躲在城垛后面,連頭也不敢冒上一下,任憑將領們叫破嗓子,也不愿站起身來跟城下的草原蠻子對射。
一個明顯經過戰陣的將領,在城頭上疾走,在護衛們盾牌的遮掩之下,連踢帶打,讓手持盾牌的家伙站起來遮掩射手。
但沒過多少時候,一支箭矢帶著銳嘯從城下疾射而上,頭盾牌縫隙中穿過,正正射中他的脖子,尺長的箭矢,穿過他的脖頸,從另一側穿出,帶出一道血箭的同時,當即就將他帶倒在地,他哼都沒哼一聲,身子抽動了幾下,便沒了聲息。
頓時,換來一陣尖叫……
抵抗幾近于無,草原騎兵輕松的便接近了城墻之下,他們在疾奔的馬上,揮舞著套索,扔上城頭,套住城垛,嫻熟的好像吃飯一般,也確實如此,套取草原上的野馬,可要比這個難的多了。
接著,他們的身子在馬上一蕩,就借力附在城墻之上,之后便奮力攀爬。
這就是木華黎為草原騎兵準備的攻城之術,當然,這樣的戰術在像大同,太原那樣的雄城面前,是沒有任何用武之地的,但兀剌海城這樣的城池,正好拿來試演。
遠遠的望著城頭的景象,身在大旄之下的木華黎卻是皺了皺眉,西夏人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之力,這和他的預想還是有著差距。
在他看來,黑山威福軍司也算是西夏邊軍,就算糜爛,也應該有著一定的戰力才對,但之前的兩次接戰,讓他對西夏兵的羸弱有了一定的認識,和金國許多地方的守卒好像沒什么兩樣。
一觸即潰,根本稱不上什么對手,攻下兀剌海城,草原部族對這個跟他們相比,足可以稱之為古老而又強盛的帝國畏懼之心將一掃而空,如果不是時間緊迫,率草原各部大軍劫掠邊地,向內里滲透,只需幾年,就能拖死這個老大帝國。
這是木華黎的想法,卻也正合另一個時空中蒙古人西征的戰術……
但現在,并不能讓木華黎真正的滿意,他需要一場激戰,尤其是城池攻防之戰,來演練草原部族騎兵的攻城能力。
但顯然,兀剌海城不是這樣的地方。
無數的草原騎兵順著繩索,已經快要爬上城頭,才有那么幾條繩子被砍斷,上面的人如同下餃子般掉下來,傷亡卻是微乎其微,就為了這點事情,西夏兵卒卻是被射中不少,城頭上一片鬼哭狼嚎……
至于木華黎想象中的滾油,擂木,勾槍之類的守城利器,是一點未見,就更別提打開城門,用騎兵出來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