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未完,就聽“啪”的一聲響,臉上早挨了一巴掌。佟夫人盯著她,眼睛似是能冒出火來,阮明蝶也驟然沉默,彩鳳在旁邊急得直勸,忽見阮明蝶站起身,冷冷道:“母親如今只說我身份高貴,不該想著去做人家的侍妾,可你當年又何嘗不是高官嫡女?不也是給了爹爹做續弦?這些年,外公家沒落了,咱們侯府也不是什么炙手可熱的權貴,您何苦還抱著你那貴族夢不放?娘,如今出了這樣天大的事情,您那夢,也該醒醒了吧。”
她說完,竟是不等佟夫人說話,便轉身往外走。這里佟夫人氣得不能動彈,彩鳳一直小聲勸著,直到看見阮明蝶的身影走出去,她方來到門邊,四下里望了望,才又折回來,對佟夫人小聲道:“太太別生氣,且容奴婢插句嘴,或許……姑娘的打算不能說不好。”
佟夫人立刻瞪了她一眼,目光如同要吃人似的,陰惻惻道:“你也想讓我的女兒去給人家做小妾?侯府雖然沒落了,好歹也是貴族,她怎么說也是嫡女……”
彩鳳不等她說完,便笑吟吟道:“太太別惱,姑娘人小,經歷的也少,懂什么?昨兒看見了那陣仗,便嚇壞了,以為咱們侯府這下子就是大廈傾頹。原本也的確該是這樣沒錯,只是如今卻不同了。誰能想到小公爺竟會半路插手?呵呵,無論如何,小公爺肯看在大爺的面子上幫這個忙。那就是他心里還記著咱們侯府從前和國公府的交情,只要他還記著,咱們侯府或許會有一段日子的艱難,但是慢慢總會挺過來,太太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佟夫人緊皺著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對彩鳳的話不置可否,目光卻挪到她臉上。沉聲道:“那又怎么樣?和七丫頭的將來有什么關系?難道你還沒看出來?那丫頭簡直魔怔了,竟……竟連那樣不知羞恥的話都說了出來。”
彩鳳忙笑道:“太太也是從少女時候兒過來的,俗話說,哪個少女不懷春?偏偏小公爺又是那么出色的人,怎么不由得姑娘著迷?叫奴婢看,這件事,似乎也不是沒有可為。只要咱們利用好和小公爺這份交情,多多示好,這老話說得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咱們放下身段多示好,國公府那也是氣派和善的人家。必然也不好意思對咱們冷若冰霜,將來兩家慢慢走的近了,怎么就敢保七姑娘和小公爺不能成事?七姑娘可是黃花閨女,還是侯府嫡女。給小公爺做續弦,難道很辱沒了他嗎?”
佟夫人讓彩鳳這一說,不由得也是蠢蠢欲動。她本就是個刻薄狠毒的女人,但卻并非是聰明之輩,這些年不過是仗著老侯爺寵愛縱容。才能在府中獨攬大權,事實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嚼舌頭,都是不服她的。不然的話。只要她有一點兒心機手段,也萬萬不會鬧到今日這個地步,竟白白將二十萬銀子丟了個干凈,以至于自己在侯府中險些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想當日在蘇名溪面前,她的表現比自己女兒還有些不堪呢。只是讓蘇名溪一口回絕后,方將這段心思放下來。此時讓彩鳳這樣一說,再想起女兒剛剛的模樣,分明是已經對蘇名溪情根深種,她這心思不由得又活絡起來,暗道女追男隔層紗,那小公爺雖然名聲好,不過他終究也是男人吧?就不信一個千嬌百媚又是出身貴重的名門女孩兒,勾不起他一縷情思?我家蝶兒分明比她那三姐姐還漂亮幾分呢。
這樣一想,心中更是意動。想到一旦女兒真的能嫁給蘇名溪,那自己在這家中的地位就又可以重拾起來,一時間,竟覺著胸中憋悶一掃而空,這時候方覺得肚子餓了,因連忙將那粥拿過來,一口氣吃了個干凈。
彩鳳在旁邊看了,不由得眉開眼笑,一邊道:“太太這就對了,管它什么事,天塌了自有高個兒頂著,您且放寬心,這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您畢竟還是這侯府里的當家太太。”
說完收拾了碗筷出門,就見一道人影在房屋拐角處一晃就不見了,那顏色分明是剛剛阮明蝶穿的衣裳顏色。彩鳳心中便明白了,抿著嘴兒一笑,心想也好,女孩兒固然貴重是要緊的,但有時候,太過矜持也為男人不喜,如今七姑娘既知道太太松了口,她是個聰明人,想必也就知道自己該怎么把握這個度了。
叫小丫鬟將碗筷接過去,彩鳳重新回到房中,只見佟夫人正在慢慢喝茶,一雙眼中竟泛起了許久不見的重重光彩,見她進來,這女人方慢慢道:“昨兒太亂,我也沒有心思多問,怎么著?我聽說是那個逃婚的女人回來了?呵呵,真是好笑,她竟然還有臉回來,看來我真是低估了她的臉皮。如何?小公爺見到她了嗎?思齊就是個蠢貨,這種時候兒不趕緊抱住了小公爺這棵大樹,卻讓那女人回來做什么?只怕小公爺原本想出七分力,看見了那女人,卻是連一分力也不肯出了。”
彩鳳連忙笑道:“奴婢一直在這里伺候太太,具體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那女人回來,好像帶了些銀子,當場還給了小公爺一些,說起來小公爺也當真大度,看見那女人,竟忍住了沒當場翻臉。只是走出去時,聽說臉色是不好看的。太太您看,大爺也的確是太魯莽糊涂了些,那女人又不顧臉面。是了,好像是說昨兒還當眾給了幾位姨娘一個下馬威,嘖嘖,太太您說,這叫什么道理?她當日做下那樣沒臉的事情,如今一回來,不但不認錯,反而耀武揚威起來。這后宅的女人們也委實是讓昨兒的事情鎮住了,竟沒有一個出頭拿下她,說不得還要太太出面……”
佟夫人擺了擺手,制止彩鳳再說下去,想了想方搖頭道:“不急。彩鳳啊,這一次我的事情是真做的太過火了,只怕如今這府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個個都恨不得撕下我的肉來,也就是老爺中了風,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不然的話,估計我這會兒連在侯府中有這么個地方吃喝都是不能夠了。這種關頭,那個女人跳出來,正好兒把別人對我的恨給收去了些。讓她慢慢鬧吧,等到她把這后宅攪得凄風苦雨,咱們再出去收拾殘局,到那時,被她欺負狠了的人,也就顧不上恨我了,說不定我拿下她,那幾個姨娘還不知要怎么感激我呢。哼!這侯府畢竟還是老爺的,只要老爺不死,我和那些姨娘就都是她的長輩,還能讓她翻了天去?”
彩鳳仔細想了想,不由得一拍掌,由衷贊嘆笑道:“高啊,還是太太厲害,看得這樣分明。奴婢倒真是糊涂心思了,好在奴婢只是對太太忠心,想著千萬不能讓太太這手中權力便宜了別人去,有這一點,也就把奴婢其他的蠢笨都遮掩過去了,反正自有太太拿主意。”
“哼!你倒是會討巧。”佟夫人假裝冷哼一聲,臉上卻是綻開了層層笑意……這是侯府下人的花名冊,這是賬冊。我昨晚和你嫂子看了下,賬面上還能動用的錢只剩下一百零六兩,爹爹和我這房里一些古董總算還沒被那爪子長的太太給當了,若是當出去的話,怎么也能湊上一兩千兩銀子,另外,我自己積攢下來的那兩千兩銀子,這時候卻也不能給妹妹了,一并拿出來,留著度過這難關去。”
阮思齊將賬本和花名冊推到阮云絲面前,鄭重道:“快過年了,這些錢是萬萬不能再動了,過年時的人情往來,只怕區區幾千兩銀子還不夠,何況咱們自己難道不過年?往年不說別的,只說給下人們的紅包和過年衣服以及月錢,這就要七八百銀子,這還只是下人的,主子們難道不做新衣服?不打金首飾?那幾位姨娘哪個是好交差的?”
阮云絲翻看著賬本和花名冊,一邊聽她哥哥說話一邊慢慢點頭。忽聽顧氏道:“妹妹,咱們家如今真是捉襟見肘,我和你哥哥商量著,不如裁減些下人,今年咱們沒有地里的租子可收,也就別提那些田莊孝敬的年禮了,可是這一族人,總也有幾百口,往年家家戶戶都要發東西的,今年可怎么辦?唉!這真真是想起來就頭大。”
阮云絲合上花名冊,淡淡道:“咱們家從來不用長短工,現如今在府中的都是世仆和家生子兒,如今哥哥嫂嫂說要裁剪,卻把他們往哪里放?何況不過是二百多人,這在富貴門中,也不算是很多了,又都是當用的人,若是裁減了,倒更讓人看笑話,侯府這個時候,不能讓人看這個笑話。”
阮思齊嘆道:“你說的我何嘗不知?只是這……如今我真是頭大如斗,人說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如今我們明明還有幾千銀子,可是竟覺著不夠用。東也是窟窿西也是窟窿,這……這還欠著小公爺的錢呢。”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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