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媳

第34章 屏風

第34章屏風

第34章

漱玉閣的正廳,二夫人簡氏將手中端著的茶水輕輕放下,眼中帶著幾分笑意說道,“聽母親說,萱姐兒的親事已經過了大定,這是天大的好事。//78無彈窗更新快//[]你母親沒了,我這個做伯母的說來慚愧,也沒好好地照顧過你,這回你成親,總也要給些添箱,才是當長輩的道理。”

她接過身邊人遞上的匣,放在桌案上推至明萱面前,頗有些自得地打開,只見里頭藏了厚厚一沓銀票,“平日往宮里頭送東西送銀錢絕無二話,可輪到家中侄女時,卻又那樣摳摳搜搜,咱們萱姐兒堂堂侯府嫡出的小姐,公中卻只置辦了五千兩銀的嫁妝,還不如上回獻給宮去的那方羊脂玉枕值錢。二伯母看不過了,這里的兩千兩是給你自個置辦東西的。”

聽著是在抱怨侯夫人處事不公,實則是在直抒對大房往宮里送東西的不滿。

明萱望著那滿匣的銀票微微錯愕,兩千兩銀不算小數目,公中給祖母的月例也不過六十兩,她知道二房有錢,二伯母手上有幾個賺錢的鋪,可沒想到她竟然能那樣眼睛都不眨地拿出這么多銀來。

可二伯母與她平素并不熱絡的……

她一時猜不透二夫人用意,只能作出惶恐神色,委婉拒道,“二伯母厚愛,侄女兒感激萬分,可這些銀票,明萱不好拿的。侄女兒的妝奩有公中備著,我母親當年的嫁妝祖母也都交與我了,二伯母疼我,添箱時壓個金鐲便是厚愛,怎還當得起那樣多銀錢?侄女惶恐,實在不敢收的。”

若二夫人當真送了價值兩千兩的首飾珍釵給明萱添箱,她是定會收下的,長輩的一片愛惜,便是說出去旁人也只會贊一聲好。可直接拿銀票過來,這算是什么事兒?她若收下,豈不是在說侯夫人于嫁妝上苛責她了?

二夫人倘若有心,是必不肯叫她為難的。[]

可見,這無端端地示好獻殷勤,定是有所要求。明萱將匣往回推了一些,一雙大眼頗有些為難地望著二夫人,似是實在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心里卻在默默等著二夫人接下來要說的話。

果然,二夫人見狀忙笑著說道,“萱姐兒,你先別忙著拒,二伯母還有話沒有說完呢。”

她頓了頓說道,“你六姐姐下個月十六就要成親了,等月末咱們家里添置的妝奩便要先行著人送到容州郡王府去,這禮單里其他的物事倒是皆都備齊全了,只有一面牡丹吐蕊的雙面繡屏風,被不知輕重的丫頭弄上了油漬。”

油漬最難清洗,便是弄干凈了,也總是不大好看,新娘的嫁妝里不好有舊物的。

明萱心中暗想,不過是一面雙面繡的屏風罷了,有這兩千兩銀出手,現繡都來得及的,卻哪里有買不到的緣故?二伯母這會不派人去內城最好的幾家繡坊下單,卻跑來這里做甚?

她心下不以為然,臉上卻不敢表露分毫,“我聽祖母說,如今盛京城里繡活最出眾的繡坊是城西的彩蝶軒,雙面繡雖然難,但聽說彩蝶軒里有位娘卻甚精通呢!二伯母不妨派人去那問問看,牡丹吐蕊是常見的圖樣,說不定正有呢。”

二夫人努了努嘴,“弄臟的那面是巧針夫人的手筆,彩蝶軒那些繡娘的手藝怎及得上半分?我已經派人去問過了,那兒最貴的一面屏風才不過三百兩的售價,這是以后要擺在郡王府世妃議事廳的東西,倘若不是名品,那些婆們見了豈不是要暗嘲說嘴?”

原來不是彩蝶軒繡娘的手藝不好,是嫌棄并非名家手筆。

明萱聽了,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

清平郡王身不好,已經透出口風不再繼娶,六姐明荷是過門就要當家理事的。按道理說,世妃出身尊貴,妝奩豐厚,嫁妝皆是名品,自然要惹底下的婆高看幾分,興許能因此御下容易些。但也沒有必要物物件件都非得挑最名貴的不可吧?不過是議事廳里擺著的一面屏風,倘若不是六姐姐陪嫁過去的人故意炫耀,難道誰還能認得出來是巧針夫人的作品不成?

二伯母真有些過了。況且,這些為難該尋了祖母說去,尚還有幾分能再求一幅巧針夫人珍品的希望,來這里哭訴又能有什么用?她雖蒙得巧針夫人指點過幾日繡技,卻還沒有那么大臉面能得巧針夫人的大幅珍繡。

忽得,她猛然一驚,二伯母難道想……

果然,二夫人不知何時捉住了明萱的小手,她低聲嘆了口氣,帶著幾分哀求似地說道,“好孩,二伯母知曉你師出巧針夫人,銹技了得,上回還自個琢磨出了點睛,如今你擅繡的名聲可已傳遍盛京了呢。你六姐姐是要嫁去郡王府的,我思來想去也舍不得委屈她,可巧針夫人回了老家,離送嫁妝那日不過十來天了,便是現下趕過去求她也來不得及。”

她抬起頭,“如今,能幫二伯母和你六姐姐的,可只有萱姐兒你了!”

明萱心內冷笑,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正奇怪著呢,二伯母那樣精明利害的人,怎會無緣無故來給她送銀添箱?原來是要讓她給明荷繡屏風,那兩千兩銀,其實是用來買屏風的銀錢吧。

二伯母當真好笑,不舍得自己親生的女兒受委屈,難道她顧明萱就是合該要受委屈的?她與明荷一般都是永寧侯府的嫡出小姐,既非二房的下人,又非坊間的繡娘,便是銹技高超,那又干二房何事?二伯母能提出這個請求就已經十分過分了,更別提她如今也是待嫁之身,也在籌備嫁妝。

她雖然窮,但兩千兩銀卻還不放在眼里的。

二夫人見明萱靜默不語,便又說道,“倘若你覺著兩千兩銀還不夠,那三千兩也是使得的。”

倒真將三房看成是窮得連這點利都看得上眼的了。

雪素臉上的怒意再也藏不住,她聲音甕沉地說道,“二夫人說笑了吧,我們小姐也將出閣,這會正在繡著大婚時用的枕頭床罩,哪有功夫做這些個?這些東西成親那日都是要擺出來給人瞧的,盛京城里人人都知曉我們小姐繡技了得,倘若因為耽擱了時日繡得不好,那不只我們小姐要受人暗地嘲笑,恐怕連十二小姐也要被牽累呢。”

她頓了頓,“若是給人留下永寧侯府的小姐都是浪得虛名的印象,那可怎么得了?”

這些話雖不動聽,卻也是實情。

二夫人還是氣得不清,待要發作,可終究還是想要說動明萱的,因而只好強忍下來,她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萱姐兒上回給東平老太妃繡了那樣大一幅觀音圖,還用了最難的點睛,也不過花費了十日光景,這會不過就是一面雙面繡的屏風,哪里需要花費太久?”

她接著說道,“我聽說建安伯近日又替茹姐兒尋到了個民間神醫,用了那些太醫都不敢用的猛藥,倒又將茹姐兒的性命延了些時日,熬過三月是不成問題了。”

只要建安伯夫人能多拖一日,明蕪便不用急著嫁過去填房,那么明萱的親事也就沒那么著急了,這便是在說,即便明萱替明荷繡了這屏風,也不會耽誤自個的事情,還能白白撈進口袋三千兩銀,這個差事其實并不虧的。

雪素見話都說到那等地步,二夫人卻像是什么都聽不懂一般,仍然堅持己見,這份跋扈令她怒意橫生又覺得悲哀不值。倘若三房仍舊鼎盛,哪怕七小姐的繡技賽過金針夫人,倒是看看二夫人敢不敢來提這話?不過是欺負三房敗了,又自以為三房無錢需要這些銀兩將妝奩整得好看一些,才會不將七小姐放在眼里。

可若是七小姐真替六小姐繡了屏風,又拿了那些銀,這倒算什么?

她咬了咬唇剛待要替七小姐拒絕地直接一些,卻見明萱沖她輕輕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心下一松,不知怎得就是篤信小姐一定是想到了解決的法,便不再說話,只靜立一旁。

明萱望著二夫人,嘴角漾起奇詭微笑,“二伯母,不知道如今市面上巧針夫人的一面屏風,該值當多少銀兩?”

二夫人心下一喜,以為明萱是要答應下來了,不過是嫌價格不夠高罷了,這倒是無礙的,她有的是錢,也不信明萱能開出天價來,便笑著回答,“先前那幅牡丹吐蕊雙面繡屏風,是以三千八兩銀從忠勇伯家購得的。”

她略一沉吟,倒也不話虛言,“如今巧針夫人的繡品越發珍貴,若是這會去買,怕是五千兩要得的。”

明萱抿了抿唇,似是真心求教一番,神態認真地問道,“那若是金針夫人繡的屏風呢?價值幾何?”

二夫人吸了口氣,金針夫人遺世的繡品甚是稀罕,朱老夫人過壽時明荷獻上的那幅鳳穿牡丹不過只是方繡帕,卻是花了六千兩銀買來的,倘若是屏風那樣大小的真跡,那價值不好計量,便是開個五萬兩,恐怕也有不少人爭搶著要的。

她想了想,“四五萬兩總是要的。”

明萱眸光微動,輕描淡寫地說道,“那二伯母給我四萬兩銀,我就將金針夫人所繡的喜鵲登枝雙面繡屏風給您,這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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