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幽
第35章
二的臉上露出驚愕神色,隨即卻是一陣遮掩不住的狂喜。
金針親繡的巨幅屏風稀世罕有,是有錢都買不到的物事,倘若她真能以區區四萬兩銀子就從明萱手中換得,那便算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先不論明荷的十里紅妝中添入這一樣寶貝該如何羨煞旁人,也不說這樣珍貴的屏風擺在清平郡王府的議事廳內是何等的威風,便是她轉手將之賣出,也能輕易賺個兩萬三萬的。
只是,金針的遺世繡作所存不多,大多都被王侯公府收藏在家中,倘使不是家中敗落了,是顯少會有人將繡品讓出的。盛京城中的貴婦們個個都耳聰目明,若有人要將繡作轉手,必會遭至哄搶,上回那塊鳳穿牡丹的繡帕,若不是她及時得到消息,還不一定能夠搶得過永城侯。
可明萱卻又是從何處得到那面喜鵲登枝的屏風?
二心中忽然生出幾分狐疑,她試探地問道,“萱姐兒還有這樣的好?倒是不曾聽說過你母親的陪嫁里有它。”
是在懷疑屏風的真假,亦是在追問它的來歷。
明萱的眸中閃過瀲滟波光,她假作并未聽懂二話中的含義,轉頭對著雪素說道,“去叫兩個婆子跟著你一塊去庫房,將上回子咱們看過的那座屏風抬出來給二瞧瞧,手腳要輕些,切莫打壞了,你也聽見了,那玩意可值四萬兩銀子呢。”
雪素匆忙去了,過不多久便領著婆子抬了屏風進來,翼翼地放到廳前。
那屏風架子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刻著八仙過海的圖案,雕工精細,人物栩栩如生,一見便知絕非凡品。正中便是喜鵲登枝圖樣的繡幅,用的是上品的絲線,褐色的枝,艷紅的梅,不過寥寥數筆,便將傲梅風骨勾勒得淋漓盡致,又以鵝黃棕綠琥珀姜黃鴉青色絲線繡成喜鵲,登在枝頭迎風俏笑,仿佛成真,簡直出神入化!
二見多識廣,一看便就這果真是金針的遺作。
她瞬時笑得眉飛色舞,連聲贊嘆一通,便對著明萱說道,“萱姐兒,二伯母不是那等慣愛占小輩便宜的人,這座屏風你只要我四萬兩,顯是有些少了。金針的繡品是無價之寶,這且不提,光是這紫檀木的架子便也值個好幾千,不若這樣,我給你五萬兩銀子,你將這座屏風轉讓與我,可好?”
明萱心下微訝,二伯母平素與大伯母錙銖必較,沒想到這會卻那樣豪爽。她雙眼微瞇,“不瞞二伯母說,這屏風其實是當年韓家悔婚時候留下的物事,那行聘的單子上只寫了喜鵲登枝屏風一座,可前些日子侄女兒閑來無事整理庫房時才,這竟還是金針的真品。”
她低聲嘆了口氣,“您是知曉的,韓家留下的雖多,卻都是燙手的,侄女兒總不好將這些帶到顏家去,又不好明著拿出去發賣,因此頗有些為難呢。這會既六尚還需要座屏風,我這恰巧又有,所以便想著……能換多少銀錢倒還在其次,只有一件,旁人若是問起這屏風是從何處得的,二伯母定不要將侄女兒供出來才好。”
這些俱都是實話。
明萱不想將韓修遺下的那六十八抬聘禮留在侯府,平白地便宜了別人。原是想設法將那些有記錄的偷偷倒騰出盛京賣了的,可那日清涼寺內韓修的強勢,令她至今都余驚未歇,在親事未禮成之前,她不敢鬧出大動靜來,免得將他激怒,便真的連一絲可能都不給她留下。可那些是前未婚夫的聘,這注財雖大,但于顏家卻總是個忌諱,她若是不將它們換了銀子,根本就不好帶去顏家的。
可若是二伯母肯接收,那便不一樣了。
明萱見二眉間多了幾分猶疑,知曉她忌憚韓修的權勢,怕因此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便笑著說道,“正如二伯母說的,這若是拿到外頭去賣,便是要價六萬兩銀子也總有人會買的。可咱們侯府如今正值鼎盛富貴,侄女兒有祖母和伯母們幫襯著呢,哪至于要賣過日子,若是讓人知曉了,豈不是要笑話我不知好歹嗎?”無錯不跳字。
她低聲嘆了口氣,“但這會子侄女兒又當真缺錢使……倘若二伯母不要,那少不得便要去煩擾老太妃和舅祖母了。”
二腦子轉得飛快,金針的屏風稀罕,明荷的嫁妝里又恰好缺了座屏風,四萬兩的價格又實在太過誘人,倘若她不趁勢要了,難道還要便宜了東平老太妃和輔國公不成?韓家悔婚,留下聘儀原是應當的,既是萱姐兒的物事,合該任她處置,論誰都挑不出來的,這又是在怕?
她想了想,便忙說道,“不要,你六那恰就缺它呢。”
明萱的嘴角便露出歡快笑意,“那屏風二伯母便拿去,銀票以后再使人送也好。”
她語氣微頓,笑得越發明媚了,“聽說芍姐兒和安國公家的三爺定下了?”
二臉上便漾起了幾分得意,她頗有幾分自傲地說道,“前幾日請欽天監的大人合過八字,說是錦繡佳緣,天作之合,這輩子合該當夫妻的命。”
明萱忙向她道喜,心中卻想著,二伯母雖然為人有些勢力,刻薄的名聲在外,可對于的兒女卻是極好的。
二哥元晟娶了禮部尚書的嫡女張氏,三哥元晉的妻子方氏卻是英郡王妃的嫡親侄女,六姐明荷以后是要當郡王妃的,如今又為芍姐兒說了門好親事。二房除了一個幼年夭折的五明芳外,并無其他庶出的孩子,等芍姐兒出閣,于兒女親事上,二伯母便算是圓滿了,不似大房還有好些糟心事要煩,這些也的確值得她自豪驕傲。
她眼中閃過欣羨,心內暗嘆,若是陸氏還在,是不是她的親事上頭也就不會這樣艱難?她雖不是原來的明萱,可不論如何,有個實心實意替她打算的人在,她總也不會過得像現在這樣辛苦,萬事萬步都要費心思量。
好在,很快就能過預想中的日子,只要等嫁顏家,就可以不必這樣累了。
明萱想了想,便又借機說道,“侄女兒這邊尚還有些孤本繪冊名家書畫,聽說安國公最好風雅,尤其嗜好擺弄這些,若是二伯母替芍姐兒備妝奩時需要這些,來侄女兒這拿便是。”
庫房里最難出手的屏風已經給了二伯母,金石珠寶可以分拆開來發賣,綾羅綢緞倒是容易處置,但庚字號的箱籠里卻還有些字畫,禮單上皆有注明的,留著卻是個麻煩。顏家雖然也是書香門第,可顏清燁縱再喜好這些物事,總不會滿心歡喜地去接受韓家的。
二果然便有些意動。
等她前腳離開,明萱便忍不住笑出聲來,“早二伯母這樣有錢,我早該請她將那些燙手的都收了去才是,雪素,咱們現在有錢了,四萬兩銀子若是好好經營,將來的生計就不必發愁了。”
雪素笑著瞅她,“瞧說的,您的妝奩陪嫁的鋪子田地雖比不得六的,可也絕不算少了,顏家人口簡單,來往人情也不是頂厚,光憑著您那些陪嫁,難道還能餓著您不成?哪里需要您操心將來的生計了。”
她頓了頓,又說道,“早知會有今日這注財,倒就不必麻煩何貴冒險跑這趟腿了。”
何貴差事辦得漂亮,將那些珍珠寶石并金塊皆兌出了銀子,陸陸續續交回了萬兩銀子的錢莊存根,俱都是舉國通用的大銀號。他雖得了一千兩銀子的利,可到底還是因為此事耽誤了買辦處總管的差事,受了結結實實的二十大板,這幾日正臥在屋子里頭休息呢。
明萱卻搖了搖頭,“若不是讓何貴跑了這一趟差事,我又怎能知曉他是個這樣有本事的人?如今我們有了本錢,卻恰好該尋個能替咱們辦事的能干人。”
她沉吟片刻,對著雪素和丹紅問道,“我將何貴要,可好?”
丹紅自然是樂意的,“我表哥原就在三房當差的,能替做事自然更好,他全家都沒了,我老子娘時常從南邊托人給我帶口信,要我想法子多照應他呢。”
她忽地有些猶豫,“可他是外院當差的男子,恐怕沒有法子調吧?無不少字”
七出閣,倒是可以挑選幾門陪房的,可何貴卻是獨身一人……
明萱笑著說道,“稍會你去庫房里挑幾瓶管用的膏藥拿去看望你表哥,替我問他一句,可想繼續跟著我?若是他想,再問他是否愿意在漱玉閣中挑一個丫頭當?若是他愿意,又恰有合心意的人,便來告訴我,若是沒有,我便做主給他仔細挑一個好的。”
倘若何貴娶了漱玉閣的丫頭,她便好名正言順將他當作陪房帶到夫家去。
丹紅聽了便瞅著雪素直笑,“這話不必問了,我表哥心里早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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