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留步
第125章
明萱早早起身,著了件海棠色的銀絲絞紋罩衫,內里襯著湘妃色的襯裙,只在裙擺處用黛螺色繡著五福的綢面壓著,衣裳是去歲出嫁前做的,雖是新的,但在箱子里壓了一段時日,看起來便沒有那樣鮮艷,顯得沉穩且端莊。
頭上梳了時下婦人間最常見的墜馬髻,選的是質樸內斂的芙蓉春滿玉簪環,略施粉黛,素淡淺華,既不失新嫁娘的喜慶,又沒有過分跳脫顯眼,在珠圍翠繞的宴席上,想必絕不會惹起不必要的矚目。
她打扮完畢,在穿衣銅鏡中隱約四顧,見沒有什么不妥當之處了,這才一邊整了整衣襟,一邊對著窗前躺椅上好整以暇望著她的裴靜宸說道,“媛姐兒信上再三相請,我不好不去,便只能留你一人在家中了。”
她上前貼到他面頰,笑著說道,“我用了午宴,便尋個機會告辭,你且在家中看看書,習習字,打發下時間,不用多久,我又能回來陪你了。”
裴靜宸的雙腿雖然還處于麻痹狀態,但精神卻是一日好過一日,已不再是前段時日在白云庵時那副令人憂懼擔心的模樣了,聞言反握住明萱的手指,笑著點了點頭,“你早些回來也好,忠順侯府隔兩年總要舉辦一次秋蟹宴,每回都不甚消停,總要發點什么事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免得惹火燒身。”
他將她的手指放到唇上輕輕一啄。“你不在,我先把母親的畫像畫完,然后等你回來點睛。”
再過幾天,十一月十二日是裴靜宸的辰。他的辰則是永嘉郡主的死忌。
自打他記事起,就從未慶賀過辰,鎮國公府中亦沒有開祠堂祭祀過永嘉郡主的死忌。每到郡主死兩忌前后,他便要前往清涼寺中,一來是尋個清凈地緬懷自己的母親,二來則是要避開裴家的人與外祖父先前的故舊聯絡上。
但今年他腿疾嚴重,又已成婚,怕是不能再躲去清涼寺了。
鎮國公府中,楊氏強勢霸道。是定不肯給前任辦祭祀的,這提議不必說,哪怕只是開口說出來,都能讓楊氏將裴府攪得天翻地覆,值此敏感時刻。裴靜宸也沒必要非與楊氏爭一日之長短。
再說,哀思寄托于心,不被形式困縛。
他也不想讓楊氏這等人出現在母親的祭日上,楊氏不配。
所以明萱便提議,到了十一月十二日那天,靜宜院中焚香齋戒,他夫妻二人要合力替永嘉郡主重塑一幅畫像,也好給自己和未來的孩子留一份念想。連續幾日來,依著白云庵中永嘉郡主故舊內懸掛的小像。裴靜宸和明萱已經將郡主的輪廓勾勒個不離十,只等著墨上色點睛,便算是完成了。
明萱聞言忙點了點頭,“嗯,我速去速回的。”
對于母親這個稱謂,她心中存著十分的眷戀和崇敬。
和裴靜宸一樣。她也是個缺少母愛的孩子,前世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出了交通意外,后來父親沒有再娶,她一直都是跟著祖父和父親兩個男人長大的,因此性子里有特立獨行,堅強隱忍像男子的一面。
后來死后復,來到這歷史上并不真實存在的架空周朝時,正值永寧侯府三房出那場驚世的變故。等到她從渾渾噩噩中蘇醒時,這個身體的母親陸氏也早就香消玉殞,她錯失了第二次享受母愛的機會。
對此,明萱時常覺得很是遺憾。
也正因為這份遺憾之情,她對永嘉郡主的祭日便格外重視。
按照規矩,明萱原該是和二奶奶閔氏坐一輛馬車,但閔氏被楊氏叫到了前頭,她便讓丹紅扶著先上了車,馬車微動,正要前行,忽然車外有人叫住,“等一等!”
過不多久,車簾掀開,三奶奶燕氏面帶抱歉地略一躬身,語氣很是真誠,“不好意思大嫂,家婆母身子不適,小五和小六去了清涼寺祈福,我們院里一時抽不出馬車,我想來叨擾大嫂一番,不知道可不可以?”
對于這位二房的堂弟媳婦,明萱的印象不深,只在新婚第二日敬茶禮上有過一面之緣,只知道對方是東城太守的女兒,看模樣不是個好糊弄的,這回還是頭一次聽她說話,口齒清晰,不卑不亢,倒像是個精厲的。
只是秋蟹宴是早就已經定好了的,這么大的事,卻將馬車都調走,令三房臨時抽不出馬車來送三少奶奶,這件事卻有些令人覺得可疑。
不過既然人家主動相求,又哪里會有什么不可以的?
明萱忙笑著請她上來,“原是我和二弟妹一塊坐的,她被夫人請到了前頭馬車上去,正好我一個人覺得空蕩蕩的不習慣,三弟妹上來,也好有個陪我說話的人,哪里還用問可以不可以?快上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二房雖然走得和楊氏最近,但她嫁過來這么久,卻從來都沒有跟著楊氏排擠打壓過她,她是個恩怨分明之人,不愿意隨意做圣母,但卻也不想錯怪好人。
等燕氏和貼身的大丫頭上了車,馬車便徐徐動了,跟著前頭的車開始急速前行。
燕氏主動開口,狀似關心地問道,“大哥的腿有好一些了嗎?原是想一早就過去探望的,只是祖父發了話,不讓人隨意打擾大哥靜養,祖父的話,不能不聽,但我家爺心里卻十分記掛著大哥的病情,他知道今日我也要去忠順侯府,便囑咐我若是見著大嫂您,定要問候一聲。”
這是在解釋非要和明萱同坐一車的原因。
明萱聽得出來這語氣中的討好,雖然不清楚內里深意,卻是不好敷衍過去,便笑著說道,“大爺的腿雖然還不能下地,精神卻已經好多了,承蒙三弟和三弟妹牽掛,我回去定要告訴大爺知曉的。”
她微一頓,將話題岔開,“聽說二伯母身子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氏垂下頭有些擔憂地搖了搖頭,“只說是心口疼,請了太醫來瞧,也說不出個究竟,只能歇在屋里不動彈,這不,正因為藥石沒個確切的醫治,小四和小五才想到要去清涼寺求神拜佛。”
她頗有些可惜地說道,“先前說得好好的,還要趁著秋蟹宴上來的公子哥兒多,替書鈺好相看相看,可有什么門第相當品貌又好的人選,可母親說病就病了,書鈺要在房里頭伺疾,也不好跟我出來的。”
這世上沒有母親病了不在一旁伺候,卻跟著嫂子出席宴會的女兒,這是不孝的行徑,要被人詬病的,女子的名聲重要,一個不慎,有可能乏人問津。
明萱想到方才來時瞧見了三夫人卞氏,七妹妹書宜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后,聽說這些日子卞氏時常出入于公卿侯府,想必也是在為女兒的前程奔走,六妹妹書鈺年紀還要比書宜略大一些,這回秋蟹宴對這些適齡的名門小姐而言,確實是一個不錯的相看機會,二夫人龐氏倘若不是真病,便是所圖更甚,否則實在是沒有理由錯過這宴會的。
她雖這樣想著,但到底隔了一房,有些話不該她說的,便只是輕輕附和了幾句,不再多言。
所幸燕氏是個善于調動氣氛的,這一路上倒也不曾有過冷場,一路說說笑笑,很快馬車便停了下來,明萱略掀開一些窗簾,看到一座朱門鼎盛的府邸,又見這街巷有幾分眼熟,直看到朱雀巷三個字,這才想起大伯母羅氏的娘家祿國公府也坐落于此地。
她透過縫隙隱約看到街邊停滿了各府的馬車早就排成了一條長龍,心中想著,今日這宴席上想必將大半個盛京城中的達官貴人都聚攏在了一起,若此時皇上頒發詔書,令韓修奉旨出京,等到明日眾位大人酒醒上朝,這詔令卻是八百里加急都收不回來了的。
燕氏瞥了外頭一眼,以為明萱是在擔憂人多,便趁機說道,“大嫂,我還有個不情之請,以往出席宴會花會或者親戚間往來,我這個做小輩媳婦的只要緊跟著婆母便成,可今日母親她沒有來,二房獨獨我一個,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她張著一雙熱忱的大眼,眸中滿是忐忑和期盼,“我今日能不能跟著大嫂?”
明萱微愣,隨即展露笑顏,“我也是做小輩媳婦的,若是不出意外,今日也要跟著世子夫人行事,二嬸娘沒有在,你便也跟著世子夫人好了,你放心,都是裴家的媳婦,都當在一處。”
燕氏處處討好跟隨,一時令人有些摸不著意圖。
明萱雖然不知道對方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也只能心存幾分警惕罷了,內里是一回事,情兒面上是另一回事,她將話說得點滴不漏,雖是歡迎燕氏的意思,但細細追究其實卻又不肯沾染半分。
燕氏卻笑著上前攀她手臂,“那我就跟著大嫂了。”
明萱不置可否,小心翼翼下了馬車,剛待邁步前行,忽聽得身后一句幽怨女聲,“七姐,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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