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華,只片刻功夫是領略不盡的。蕭錯揀僻靜的小路帶著傅縈騎馬,到了人多之處,擔心不留神傷了百姓,都是下馬做馬夫,替傅縈牽馬墜蹬。帶著傅縈去吃了兩樣點心,又買好了幾斤醬牛肉,蕭錯這才道:“咱們待會兒得先入宮去瞧我皇兄。”
傅縈有些緊張,撩起帷帽上的白紗,露出一張芙蓉面:“我不是要先去迎賓客或者驛館嗎?”
“正常使臣是去那兒,鄭大人已經安排了衛將軍去了。可是你不同。”蕭錯笑著翻身上馬,從背后攬著她的腰,手中提著醬牛肉和幾樣零食,就往皇城方向去。
到馬速減緩,巍峨宮城就在不遠處,傅縈才緊張的道:“我哪里不同了,我不過是東盛用來和親的,就是公主的身份都名不正言不順的。”
“只要是我媳婦兒名正言順就行了。”蕭錯不以為意,策馬靠近宮門。守著宮門的侍衛見了蕭錯,皆肅然起敬一般,倒戟行禮:“參見王爺!”
“起來吧。去備車。”
“是!”蕭錯下馬,掐著傅縈的腰身將人放下地,便將腰上佩劍、懷中短刀、腕上的袖箭都一并交了,又問傅縈:“‘烏漣’你帶了沒有?”
搖頭:“嬤嬤說,女孩子家的帶著那些太不雅,且不留神傷了自己也不好。”
“嗯,我看你那位啰啰嗦嗦的嬤嬤也就說了這么一句好聽的。”蕭錯笑。
眾侍衛表情仿佛見了鬼。
他們王爺此番回來越發的出鞘利劍一般冷厲,對人也不似年少時那般隨時含笑了,如今卻對身邊女子如此溫柔……
仿佛看穿眾人所想,蕭錯牽著傅縈的手走向才剛預備得的油壁車,笑道:“這是王妃。”
眾人恍然。五月初七王爺將大婚,迎娶那位東盛來的和親公主。
原來如此。
機靈的侍衛行了禮:“參見王妃。”
傅縈囧囧的,都還沒過門,這么早就換稱呼不大好吧?
免了眾人的禮,與蕭錯一同坐上馬車。
馬車在宮道之中緩緩前行,傅縈好奇的透過窗紗看窗外,朱墻碧瓦。檐牙高啄。無處不透著華麗與滄桑,宮人們三兩而過,見馬車行來皆背身避讓。
蕭錯長臂展開。大咧咧摟著她肩膀,笑道:“想什么呢?”
“沒什么,就是覺得等會要見你皇兄,有點緊張。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有沒有什么需得我注意的事?”
蕭錯哈哈大笑:“有什么好緊張的。你只需知道你要見的那位雖然是大周的帝王,可也是我哥哥就行了。我父皇是生了一場急病去的。之后母后才發現有了我,皇兄總說就差了那么一點點我就能見到父皇了,著實是錯過了彼此,所以我這一輩雖是“水”字輩。只有我單名錯。”
聽到蕭錯語氣輕松的說起往事,傅縈轉回身拉著他的手,隨后便被蕭錯按著靠在了肩頭。
“我四歲多時。母后病逝。從此以后就一直都跟在皇兄身邊。皇兄大了我二十一歲,說是我的哥哥。卻像父親一樣的教導我照顧我。就連我的侄子們都不比我受寵。所以在我心中,皇兄是帝王,是尊敬的父兄,也是長輩。而且最要緊的是他很疼我。所以你根本就不必緊張,我只是帶你去見見家長而已。”
傅縈對他的過往也略知一些,只不過,聽他如此崇拜嘉帝,她更緊張了。
對于嘉帝來說,她并不是許給湘親王最好的人選。
見她依舊微蹙著眉,蕭錯哭笑不得:“不要想太多了。”
傅縈不好在宮墻之中說挑撥的話,只道:“丑媳婦見公婆的心情你是不會理解的。”
“怎么不理解,我又不是沒見過。”
脫口而出的話逗的傅縈噗嗤笑了,“你又不丑,再說我娘又不是公婆。”
“你也不丑啊,我皇兄也不是公婆。”蕭錯理直氣壯,傅縈哭笑不得,緊張卻緩解了。
反正身邊有這個男人在,又是在他從小混跡的宮中,有什么事都有他呢。
說話間,馬車緩緩停下了。外頭的內侍畢恭畢敬的回道:“王爺,德文殿到了。”
蕭錯不等外頭的人擺好墊腳用的紅漆凳子,就已先靈巧的跳下馬車,隨后將傅縈抱了下來。隨手提著才剛買的小吃,另一手拉著傅縈就進了德文殿的側門,一面走,一面與傅縈解釋道:“皇兄平日散朝,大多都在這里批折子,我小時候淘氣,不肯跟著嬤嬤,也不愿跟著皇嫂,皇兄沒辦法,大多都是叫我跟他歇在這里。”
一指后院處的一排廂房:“那邊第一間,我小時候住的地兒。還有那顆大槐樹你看見了吧。”
“看見了。”
“樹上那個粗壯的樹杈,我最愛爬上去看書。為此沒少被我皇兄訓,總說父皇若是在,看到我這么皮說不定也會被氣出個好歹。”
一路行走之時,二人已踏上前往德文殿后殿的圍廊,院中山石古樸,清泉碧透,廊角下的大缸里還種了含苞欲放的蓮。每一處景色都是別致又細膩的。比起東盛國宮廷,大周的皇宮要更加華麗精致。
到了殿門前,一位年過四十面白無須,滿面恭敬和善笑容的清秀內侍行禮:“王爺回來了。才剛皇上聽說您帶了‘媳婦’去買醬牛肉,立即要回來,特特的吩咐奴婢將皇后娘娘和幾位皇子都請了來。”又給傅縈行禮:“這位就是雙和公主吧?奴婢給您請安了。”
蕭錯笑嘻嘻的道:“這位是皇兄身邊王公公!”
傅縈素來知道這些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與之朝夕相處,往往比朝中大臣更能與皇帝說得上話的,忙施了半禮。
王公公受寵若驚的還禮。
蕭錯隨手將點心和醬牛肉遞了過去,“有勞你了。”
“不敢,王爺請進吧。奴婢這就去吩咐人將牛肉切了,點心備上,稍后端進來。”王公公為二人推開殿門。
吱嘎一聲,菱花的格扇門向左右展開,內里地面是光潔的大理石。蕭錯將傅縈的帷帽摘了隨手遞給一旁的小太監,就拉著她邁進門檻直往側間去:“皇兄,臣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