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婿

第二百五十四章~二百五十五章 機靈

向懷義落座,阿圓則是垂首站立于一旁,不多時小宮人端上了黑漆描金葉子的托盤,將白瓷青花茶碗呈上。阿圓接過茶碗,雙手遞給向懷義。

向懷義連忙欠身雙手接過:“不敢勞煩公公。”

“向大人太客氣了,是能服侍大人用茶是奴婢的榮幸。”阿圓笑瞇瞇的,模樣十分的親近討喜。

向懷義心下略松,因阿圓不敢坐,他又是有求于人才來的,自然也不好坐著與阿圓說話,便站起身似親近的閑聊一般,道:“卑職此番來求見王爺,是為了今晚之事賠罪的,才剛已求門上之人來回王爺,不知王爺可得閑?”

阿圓眼珠一轉,心里已經對向懷義此行目的有了一些猜測,便苦著臉道:“向大人有所不知。王妃受了傷,王爺這會子正在安撫王妃,著實不方便會客,且您也知道,我們王爺近日來心情不佳,一直不會客的。您的好意奴婢定會傳達給王爺知曉的,真是偏勞您走這一趟。”

言下之意是王爺不見,你請回吧,有了送客的意思!

向懷義心里像是被人倒了一盆熱油,早已焦灼的抓心撓肝。

皇上吩咐要趕在王爺啟程前給出個交代,否則就要滅他的九族。然而王爺原定明日一早就啟程,這么短的時間叫他到哪去抓出兇手?

他一定要想法子挽留下王爺。、

阿圓察言觀色,見向懷義雖笑容依舊,面上也算平靜,但實際上是很不安的,且他若真是來與王爺磕頭賠罪,必然是要注意一下儀表,然而他這會子發絲有些凌亂,且他接著明亮的燭光還能看得清他袍角上黑色的點點墨跡。

正常人寫字,有將墨寫到袍角上的嗎?

就算有,來王府之前難道都沒空更衣?

聯想皇上的性格。阿圓已不難總結出向懷義必然是在皇上哪里受了責罵之后立即就來王府了。也就是說,他很急,焦急的連袍子都來不及換,頭發也來不及理一理。

阿圓心如明鏡。卻是依舊笑著道:“向大人?”

向懷義笑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大的封紅遞給阿圓,笑道:“圓公公平日里服侍王爺辛苦了,這么一點小意思,是請圓公公吃茶的。”

略微一捏,阿圓就知道里頭有多少銀子。

他笑著將封紅推了回來。笑道:“王爺待奴婢恩重如山,服侍王爺是應該的,能為王爺做點事那是奴婢的福分,哪里會覺得辛苦?況且平日王爺也經常賞賜奴婢,吃穿用度連帶月銀從未短缺過,奴婢也極少出去,要銀子也沒用處。這里就多謝向大人的賞賜了。您的心意奴婢領了,銀子還請您收好。”

阿圓這樣一說,反倒顯得向懷義在暗只湘親王會怠慢下人似的。

向懷義當即額頭上冒了汗,怎么服侍在宗親顯貴身邊的人都這樣難纏呢!

阿圓見向懷義已面露為難。便不再窮追猛打,只笑著道:“向大人是否還有吩咐?”

向懷義以袖子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笑著道:“聽說王爺要去封地,不知是幾時啟程?”

“原來向大人是想問這件事。王爺原定是后日,哦,如今已過子時,那便是明日啟程了。”

“聽說王妃受了驚嚇,能夠如期啟程,想來已無大恙了吧?”

“多謝向大人關心,王妃還好。受了一些輕傷,并無大礙。”阿圓笑瞇瞇的,圓臉上笑出了兩個酒窩,著實是親切非常。

但在向懷義眼中。也是一樣無懈可擊。銀錢不能收買,消息也只肯透露少許,根本就是油煙不進。

想不到湘親王身邊竟能養的出這樣人來。

“無大礙便好。既然王爺已經安寢,下官這邊便告辭了。”

“那奴婢送您。”

阿圓直將人一路送出府去,又吩咐人仔細守著大門,這才折返回內宅。直到了臥房外頭,輕聲道:“王爺?”

蕭錯原本就沒睡,滿腦子當下時局和自身處境,以及要想保護傅縈,將來的路要如何去走。是以阿圓的一聲他聽的十分真切。

輕手輕腳為傅縈掩好被子,便翻身起來直出門去。

傅縈今晚受了驚嚇,身上又有傷,些微的疼痛雖不至于讓人難以忍受,可是也無法安眠,蕭錯動作時她便半醒,聽了門聲便已全醒了。

隱隱聽見外頭有說話聲,知道是阿圓和蕭錯,便擁著被子等蕭錯回來。

這廂阿圓回道:“……是以奴婢沒為他通傳,看向大人的樣子似很著急,狼狽的緊。頭發凌亂,袍子一角還占有墨跡,想來皇上雷霆震怒了一番,否則他不會來又是使銀子又是打聽您幾時啟程的。”

蕭錯穿著雪白中衣,外頭批了件袍子抱臂而立,禁不住好笑的白了阿圓一眼:“你這個鬼機靈,幾時你也開始私自做主了?向懷義既來了,就該引進來,何苦為難小小一個五城兵馬司中軍指揮?”

“‘小小的’五城兵馬司中軍指揮?王爺,您是天之驕子,當然看他是個小官了,在您眼里除了皇上就是王妃,還有誰比較大?”

阿圓與蕭錯自小一同長大,情分自然不必其他主仆,且他對蕭錯素來是想什么就說什么,口無遮攔慣了。

蕭錯被他說的噗嗤一笑:“你這是什么話,皇兄是皇兄,王妃是王妃,怎么還能并列提起,傳出去你也不怕給你主子惹麻煩。”

“這不是沒外人么。”阿圓近朱者赤,繼承了蕭錯的嬉皮笑臉,隨即壓低聲音正色道:“王爺,您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就算您沒有別的心思,結交一些朝中官員左不過不會是一件壞事。平日里像五城兵馬司這類掌管城防治安的官員您并沒有直接的理由接近,如今何不借此機會結交一下?奴婢不給他準信兒,他又那樣著急,想來一定會對王爺言聽計從的。”

蕭錯微笑看著阿圓,指頭點了下他的額頭:“你呀。”

其實,若是從前他對皇兄完全沒有懷疑時,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做的。可是如今心里有所懷疑,阿圓分析的也自然不錯。

“罷了,這一次算你做的對。就記你一功。”

阿圓歡喜的笑著:“多謝王爺,那奴婢下去了。”

“去吧,時辰不早,早點睡吧。”

“是。奴婢告退。”阿圓對蕭錯開懷的咧著嘴笑,隨后依著規矩行了大禮,便快步出去了。

許是男人去了勢,就如同個小姑娘似的,阿圓這些年也沒長個頭。說起話來輕聲細氣的。對蕭錯忠心耿耿不說,人又機靈懂事,聰慧過人。

蕭錯小時候當阿圓是跟班,大一些當阿圓是玩伴,到如今,阿圓倒像是他的家人。對一個不算正常男人的男人,他很是同情。

今日阿圓所說的,全是為了他著想,他也知道。

若是阿徹也能與阿圓一樣不變心就好了。

想著阿徹出去尋顧韻還未歸來,蕭錯就更加沒睡意了。

回了屋。在臨窗放置的三圍羅漢床上盤膝坐下,誰知拔步床帳子里傅縈卻道:“阿錯,在那里發什么呆?”

蕭錯一愣,隨即拿了絹燈緩步走向拔步床。

“我吵醒你了?”將絹燈放在拔步床邊的小幾上,隨即撩紗帳坐下。

傅縈笑著道:“沒有,是我自己淺眠。”

“以前能吃能睡的,居然淺眠了,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傷口疼的厲害嗎?”

傅縈嘴角抽了抽,“你這段話去掉前半句還中聽點。”

蕭錯摸摸鼻子,無辜的道:“以前本來就是能吃能睡的。”

“你還說?”

“好吧。是我胡說。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傅縈笑著裹著被子挪到蕭錯身邊,他靠著引枕坐在床沿,她便將他大腿當做枕頭,任長發散了他滿膝。

“阿錯。阿圓找你是什么事?”

蕭錯道:“也沒什么大事。就是五城兵馬司的中軍指揮向懷義來求見,阿圓替我打發了他。”

“這個時辰來求見,如今已經過了子時了吧。”

“是啊。阿圓看他急切,他還特地打探咱們幾時啟程。我猜想皇兄必然是勒令他在咱們啟程之前將作亂的兇手抓到。畢竟刺客在皇城之中行兇,也是太過于藐視王法,也沒將皇兄放在眼里。”

傅縈聞言點頭。道:“他都來你還不見,想來他必定還會想法子再來的。”

“你說的不錯,他會在咱們明日啟程之前來。”

話音方落,外頭卻傳來阿圓的聲音:“王爺,向大人給您低了帖子,,還有一封信。”

蕭錯聞言起身,快步出去接過信封和請帖進了屋。

傅縈這廂已經披衣坐起身,關切的望著蕭錯。

蕭錯先是展開請柬,隨后有拆了信封,將里頭的兩張紙都看過后,不僅莞爾。

傅縈見他如此,好奇的道:“怎么回事?笑的這樣開懷?”

“這個向懷義也是個妙人。”蕭錯坐在床沿,將手中之物都遞給傅縈。

傅縈先看請柬,上頭是說向懷義府上后日下午要辦宴,請湘親王與王妃親臨。

“他將宴會開在后日,咱們明日就要走了,這是變著法子想留咱們呢。”傅縈放下帖子展開信封。

信上說的不過是致歉之語,說的便是這一次的危險發生是五城兵馬司的失職,請王爺寬恕云云。隨著信紙府上的,是一張賣身契。

賣身契上的名字寫的是月娥。

傅縈疑惑的問道:“不過是個道歉信,一個日子不對的請帖,你就覺得他是個妙人了?肯定不會如此簡單,你快說與我聽聽。這個月娥是何人?”

蕭錯略一猶豫,還是道:“這位月娥姑娘是京都最大的青樓嬌楚樓的花魁,素來賣藝不賣身,多少達官貴人都想一親芳澤都無機會的。”

傅縈驚愕的眨眨眼。

“這人送妾給你,然后還送了個風塵女子?”

“你想什么呢。”蕭錯掐了她臉頰一下,“送妾哪里有送風塵女子的?要送都是送良妾。其實向懷義是在遞給我一張投名狀。”

“我不懂。”

“這位月娥姑娘之所以能夠賣藝不賣身,多少人用銀子砸用權勢壓也無法將之弄到手,就是因為不敢開罪嬌楚樓的幕后老板。嬌楚樓的老板皇兄一位妃子的外甥。”

傅縈明白了。

“他能將別人都弄不到的賣身契弄來給你,其實是在告訴你他與那位皇親國戚是有關系的。一個五城兵馬司的中軍指揮,居然與外戚關系密切。這件事雖不是什么罪過,可是若拿來做文章,向懷義也照樣會遲不了兜著走,他是主動將刀把遞給了你。”

“就是這么回事,想不到我家小笨蛋也不笨嘛。”蕭錯大手揉亂她的長發。

傅縈無奈的道:“我哪里笨了,都是你這么叫我,往后我若是笨了也是你害的。”

蕭錯哈哈大笑,摟著傅縈道:“咱們歇著吧,明日好生養傷,后兒個還要去赴宴呢。”

傅縈挑眉:“你不打算明兒個啟程了?”

“我難得接觸道這些人,暫且就看看他會有何作為。況且你與岳母和外祖母都需要休息。解決了這件事,將那刺客抓到了再走不遲。”

傅縈點了點頭,“反正封地就再那里,也不會跑掉了,幾時去都是一樣的,只要咱們在一起,怎么都行。”

她明明不會說什么甜言密語,只是最樸實的一句話,卻碰觸到蕭錯內心柔軟的部位。

雖動容,他也絕不會表現出來,“好了,咱們先安置吧。”

仿佛解決了一件心事壓力少了一些,傅縈和蕭錯不多時就沉沉睡去。

而阿徹這會還蹲在城北一戶普通住宅的墻外。

顧韻已經進去有半個時辰了,他一路尾隨至此,好容易才確保沒被發現。他知道顧韻可以,也很想看看他是來偷偷摸摸見什么人。

宅院中,顧韻蹙眉道:“主上息怒,當時情況緊急,我也已經盡了全力了。”

傅縈一身深紫男裝,背脊挺的筆直,負手而立斜睨顧韻,“我看你最近的辦事能力有所下降啊。如今五城兵馬司的人滿世界的亂轉找刺客,你不去幫忙,反倒來這里告訴讓你護送湘親王和王妃的事兒你沒辦妥當,這個月的解藥你是不是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