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阿十剛從襄陽風塵仆仆歸來,聽說阿四姐姐也在軍中,辛苦尋找才見上了面,沒說幾句話,就見徐晃突然闖入。
阿四作為五牙大艦的制造者,有著自己的營帳,等閑不會有人打擾,但徐晃滿頭大汗,進來后不看阿四,卻對阿十道:“阿十姑娘,出大事了!”
也不等阿十回答,他已經拉了阿十出帳,直接把她扶上馬,準備朝中軍騎去,不料旁邊一個文士一把將他拉住,卻是滿寵。
滿寵嚴厲道:“軍中莫要縱馬。”
徐晃氣急:“都什么時候了!”
滿寵黑著一張臉道:“這是因為緊急,才不可張揚!”
徐晃這才會意,找了身軍服,給阿十穿了,護送著她騎馬小步過去中軍。
一路上,阿十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么,問徐晃,徐晃也不說。
天上還在下雨,這種嚴肅的氣氛,讓阿十濕了一身,也不敢再問。
等她到了曹操的營帳附近,發現中軍帳里亮著燈,有好多人在。
可她去的卻不是那大帳,而是后邊的小帳。
數個披掛整齊的將軍守在門口,最低的也是校尉,看不到一個士兵,更是讓她大氣都不敢出。
一進帳篷,她就差點驚呼出口。
好在連忙捂著嘴巴,才沒叫出。
她看到曹操坐在床頭,閉著眼睛,夏侯惇、荀攸、程昱、賈詡、許褚都在地上盤坐。
地上到處是血跡,一具尸體被丟在一邊。
身為醫者,她立刻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是給上首的曹操看病,懷揣著擔憂,剛往帳篷里走了一步,一聲厲喝傳來。
“不可沾血!”
她一轉頭,眼中擔憂頓時變成欣喜,彎著月牙眉眼道:“將軍!”
曹無嚴肅道:“是江夏的疫病,這刺客帶來的。我可能也染病了,不要亂動。”
曹操遇刺,如此大事,高級別的將領都已經接到了通知。
但是曹無早有關于疫病傳播的猜測,害怕更多人被傳染。在他的建議下,三大謀士當機立斷,讓所有人都去別的營帳等著,不要過來。
至于旁邊的大帳,則也被封鎖,不允許一個文士出來。
有三大謀士的背書,這一切都在悄悄進行,保持在中軍軍帳附近,影響的范圍盡可能小,沒有消息走漏出去。
這便是阿十到時的情景,門口守衛都是將軍。
阿十聽到曹無說的話,立刻嚇得一張臉慘白,不為自己,而是為了曹無。
她根本不管什么血跡,一路來的小心翼翼全都不見了,兩步搶到曹無面前,抓起他的手腕,青蔥手指搭在腕上,給他號脈。
曹無一愣:“號脈,能號出是否被傳染疫病么?”
他好歹是現代來的,對于傳染病有自己的認知,知道都是病毒作祟,這能通過號脈查出來?
阿十先沒回答,凝神把脈一會兒,才終于舒了一口氣道:“我雖沒去過江夏查看,但通過別人轉述,大概知道江夏的疫病是何種類。這種疫病,家師有過記載,脈象我也知道。將軍脈象平和,八成是沒事的,明日一早再測一次脈象,再看舌苔,應該能確定。”
曹無也松了一口氣,沒想到古代的醫術竟然真的如此發達,后來種種原因,流失在了歲月長河里,實在可惜。
不過這種隔天再測的方式,總讓他有些既視感,也算是萬法歸一了。
“快給家兄和幾位君候也測一下。額……你先掩上口鼻!”
曹無吩咐到一半,突然覺得阿十直接過去不行,他并沒有沾上假張昭的血,可是里邊那幾位,都是接觸過假張昭血液的。
阿十搖頭,拿出幾支銀針,依次在自己的虎口、小臂輕輕扎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跨過地上血跡,來到離她最近的許褚面前。
這份小心,與剛才去搭曹無脈象的著急忙慌又有不同。
許褚蒲扇大的手掌一擺道:“小囡,先去給丞相看啊,俺健壯的很,哪來的病!”
阿十詢問的看向曹無,曹無點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著阿十的腳步,看她給曹操搭脈。
曹操還是閉著眼睛的,他的頭風嚴重,難以支撐。
搭脈不久后,阿十搖了搖頭,咬著嘴唇道:“可能已經染上了……”
屋內眾人如墜冰窟。
阿十又道:“不過沒關系,發現的早,我有湯藥藥方,依藥按時服下,用不了半個月就能痊愈。”
屋內眾人喜從天降。
“但是這半個月,不能勞累,不能下床,不能見風。”
眾人又是心中惴惴。
曹無忍住了打少女一巴掌的心思,自己養大的婢女不舍得。
不過得知曹操沒事,他心中的那塊大石才終于放下。
頭風病可以以后慢慢治,疫病是當務之急,沒事就好。
阿十又拿出銀針,扎了幾處曹操的穴道,叮囑道:“如果萬不得已,下床也可,但切記,千萬不能勞累!尤其不能見風!”
荀攸問道:“若勞累或見風呢?”
阿十搖搖頭:“這是陰癥,見了風,那便回天乏術了。江夏疫病死者,多因此而起。”
一時間,屋內眾人都沉默了。
若曹操不能指揮軍隊,那前線攻勢必定會受阻,不過好在荀攸、程昱、賈詡三人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也都能壓服眾將,有他們指揮也行。
然而接下來的測試,卻非常不好,這三大謀士也都有了染病傾向。
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讓夏侯惇坐鎮中軍了,他指揮能力不夠強,但勝在勇猛,又資歷極深,以他的威望,足夠震得住全軍。
可是阿十第五次搖頭。
夏侯惇也染病了。
荀彧、曹仁、曹洪、夏侯淵,都不在此處,哪怕是能調和諸軍的趙儼都不在。
楊修也好,夏侯尚也罷,或者樂進、徐晃、滿寵這些人,各自能力都有,卻遠沒有能指揮大軍的威信。
換言之,烏林大營,除卻這一屋子人,沒人再能統御眾軍。
夏侯惇深知此事,大笑道:“區區疫病何足道哉,三位軍師都不如我康健,此戰由我坐鎮中軍便是!”
眾人皆道不可。
夏侯惇繼續笑道:“生死自有命數,此戰關乎天下定局,舍我一人,又有何妨?”
程昱按劍在身側,低聲道:“眾人中,我年歲最早,要去,也當是我去!”
荀攸道:“眾軍我為謀主,此事舍我其誰?”
賈詡勸道:“此事還當從長計議。”
荀攸卻是搖頭:“必須盡快定下,今晚之事,人多眼雜,一開始沒能封鎖住消息。一旦軍中起疑心,恐怕軍心大亂。”
正爭論著,一個粗獷的聲音打斷他們。
“小囡給俺測完了,說俺沒事,讓俺去吧!”
許褚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幾乎遮住火光。
也許是許褚身體太強壯,他明明接觸假張昭最多,卻什么事情都沒有。
然而他的話,完全被三大謀士否決了。
荀攸道:“虎癡,別添亂!”
程昱道:“仲康,你做好護衛就好!”
賈詡道:“許都尉莫慌,我等自有定計。
三人心如明鏡,就算需要臨陣換帥,讓新提拔的夏侯尚去監軍,也不會讓許褚去啊。
三軍陣前,許褚恐怕只會一招,就是一個沖字。
許褚撓著腦袋,有些尷尬。
卻聽沉默的曹無突然發話了。
“諸位,我有一計,不知可否?”
不同于許褚的沒人搭理,曹無一說話,爭論的眾人立刻都朝他看來。
阿十收到曹無吩咐,起身去給隔壁大帳的那些名士診斷,臨出門前,也忽閃著大眼睛看他。
“其實家兄,仍可指揮眾軍!”
賈詡奇道:“不能見風,也不可勞累,如何指揮?”
他的潛臺詞是,這不是害了曹操么。
夏侯惇、荀攸、程昱卻是最早跟隨曹操的一批人,素知曹操、曹無兄弟情深,曹無絕不會加害曹操,于是耐心等著曹無的下文。
但是他們心中仍有疑慮,不知曹無會用什么計策。
就在這時,床上突然傳來聲音,眾人看去,卻見阿十施針之后,曹操已經醒轉。
曹無等人激動的圍過來。
曹操虛弱的看了一圈,見到曹無,神色欣慰道:“軍中一切,皆聽小無的。”
荀攸等人都知曹操一言堂,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爭論,齊聲應喏。
曹操滿意的閉上眼睛,旋又睜開,嚇了大家一跳。
曹操道:“上疏請北府將軍曹無假節,若有不服小無軍令的,斬立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