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傳出去,正落在那些在門外徘徊的下人耳朵里,眾人滿臉喜色:呵呵,世子爺送了這么多東西來,又和姑娘聊得這么開心,看來并不會因為她是犯官之女就劃清界限,這下好了,只要大姑娘還在,這羅府就不會倒,這可真的很好。
“姐姐,你準備好沒有?我都喝了兩杯茶了。”
剛剛把東西都收拾完畢,就聽見羅孚在院里直著脖子喊。羅莞帶著馨香玉香出門,笑嗔道:“你非要喝茶?不會在院子里走一走?這會兒正是‘草色遙看近卻無’的好時光,不說好好看看景致,等到煙柳滿皇都的時候兒,再想得這樣的景致就不能了。”
羅孚笑道:“看姐姐說的,這屋里屋外,哪一天還不看上十幾遍?都看膩了。我如今倒是想著咱們鄉下,到春天的時候兒,四里八鄉走一走,那景致才好呢。”
兩人一邊說著,便出了院門,卻見一個婆子匆匆走過來,看見她們便笑道:“喲,幸虧姑娘和哥兒還沒出門,路王府派人送信兒來,說是讓姑娘和哥兒去西角門等著,一會兒王府的馬車就過來了。”
“啊?他們怎么知道我們今天要回鄉下?”羅莞驚訝,但轉瞬就明白過來,無奈地看著馨香玉香:不用說,肯定是這兩個丫頭通風報信。
馨香低下頭,玉香卻東張西望。假裝什么也不知道似得咯咯笑,一邊還問著:“是誰?是誰給爺通風報信?咦?姑娘看著奴婢做什么?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馨香拉了拉玉香的袖子:真是受不了,自從跟了姑娘后,這玉香是越來越跳脫了。咱倆可是爺的丫頭,你以為人家姑娘不知道?指望著插科打諢幾句就能把自己摘出去嗎?
羅莞也是又好氣又好笑,指著玉香的鼻子道:“裝,你再裝。我看你最近演技看長啊,鼻子里插兩根蔥就能裝大象了。”
羅孚在一旁嘻嘻笑道:“這也不怪馨香和玉香姐姐,她們的月錢還是從王府那邊領呢,姐姐怎么能怪她們心向著世子哥哥?”
羅莞冷哼一聲道:“月錢就是從我這兒領,她們也是心向著世子爺,打量我不知道呢。”
玉香連忙眨眨眼,湊過來拉住羅莞的手嘻嘻笑道:“不是不是,姑娘若是給奴婢月錢,奴婢保證就倒戈到姑娘這邊兒了。姑娘不信試試。”
“你把賺錢的主意都打到我頭上了是吧?”羅莞忍不住在玉香的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頓時讓馨香笑出聲來,咂著嘴道:“該。姑娘真是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狼子野心。”
“我這就叫狼子野心?那咱們爺叫什么?虎膽熊心?我不過是想賺倆小錢花花,爺可是從一開始就打著姑娘整個人的主意。”玉香不忿地叫,緊接著又被羅莞敲了一記:“胡說什么呢?讓人聽見怎么說你。”
玉香吐了吐舌頭,這時幾人便出了二門,忽聽身后傳來一陣腳步叫喊聲,停下步子回頭一看。只見三個小女孩兒氣喘吁吁跑過來,一到了近前,便拉著羅莞的手道:“姐姐要去鄉下,也帶上我們吧,我們也想去逛一逛。”
對這幾個異母妹妹。羅莞本是沒什么感情的,不過大概是知道府中命運系在她身上的緣故。幾個姨娘都是好好教育了女兒,這讓幾個女孩兒對羅莞和羅孚都是存著畏懼巴結的心思,平日里戰戰兢兢看的羅莞有些不落忍:這幾個妹妹都還小,認真教育的話,也未必就會像羅芙那樣完全長歪了。因此過年后閑著沒事兒,羅莞便撿起了教育妹妹的重任,誰想不到一個月的工夫,女孩兒們沒了從前的如履薄冰,倒是大膽起來了,從心理上又依賴喜歡這個有好多新奇故事的姐姐,倒像牛皮糖一樣的甩不開。羅莞今天之所以一大早就出門,便是為了躲她們,哪里知道這些女孩兒從什么地方聽了風聲,也起得這么早?
“好了,一個個都乖乖的,你們好好在家,這會兒果樹都沒開花,等開了花再領你們去鄉下一日游,到時候抓魚烤著吃。現在都乖乖回去,不然以后也不帶你們出來了。”
羅莞是連哄帶嚇,總算把小女孩兒們都支回去了,料峭春寒的天氣,倒讓她額頭上出了一層細汗。因幾人往西角門去,馨香便笑道:“奴婢見幾位小小姐很粘姑娘,姑娘出去這兩天,不知道她們怎么抓心撓肝的呢。何不帶上她們?”
羅莞搖頭道:“罷了罷了,我這回回去活計不少,哪里有那么多精力看著她們?她們到了鄉下,萬一看著處處新奇,沒了顧忌,再闖了禍或者傷了自己怎么辦?不用說別的,就那條要命的河,當日我的命都差點兒被它要了去,若是一個閃失,讓她們誰看見了,跑過去抓魚,掉到河里那就是有死無生,這樣危險的事情還是免了。她們要來,等大一大的,或者我沒什么活計,能專心看著她們的時候兒,再帶她們過來。”
玉香笑道:“姑娘真是個仁慈的,若是別人家姑娘,對這種異母妹妹可沒什么好聲氣,不說別的,就說咱們府里……”不等說完,被馨香瞪了一眼,于是玉香吐了下舌頭,便不說了,反正羅莞會明白。
羅莞果然明白,因微微笑道:“你們府里如何?我看如今三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也不像從前那般生分了,這倒是好事兒。五姑娘心地純良,她們姐妹相處,只要不似從前那般心里存了偏見,定然相得的。至于我,呵呵……我畢竟大了,這些妹妹們都還小,我難道和她們一般見識計較?”
來到古代這么多年,羅莞也漸漸接受了這里的規矩。雖然她不能認同,然而穿越女不能改變世界,就只能入鄉隨俗。從謝玉婉和梁姨娘的身上,她看到了為人妾和庶女的無奈凄涼。這些人不能等同于現代的小三和私生子女,她們同樣是這個時代下的犧牲品。所以在羅莞看來,有那狠毒的結發妻子,使用各種手段暗害妾侍和庶子庶女的性命,一樣天理不容;有那軟弱善良的妾侍和庶子庶女,一樣也值得人同情關愛。歸根結底一句話:在這個時代,不能用身份地位來看人,而應該用真善美這種準則來看。
所以她看著這幾個異母妹妹,見她們一個個天真爛漫的,正在自己的教育下從歪脖子樹往高大挺拔的小白楊方向發展,她心里還是很有成就感的,也沒有什么厭惡之情。這恰恰是因為她乃穿越而來,事實上對羅家的事,她大概是站在一個旁觀者的立場上。她對蔣秋娘和羅孚固然是培養出了親人的感情,但對別人卻只是就事論事,她沒有真正的羅莞對這些人的厭惡排斥之心,所以才能盡心盡力和幾個蘿莉妹妹打成一片。如果是真正的羅莞,再怎么善良,對著異母妹妹,心里也肯定有疙瘩。大家族里或許嫡子庶子有可能兄友弟恭共同扶持家族,但是嫡女庶女們能夠和平相處親熱友愛的就太少太少了。
幾人一邊說著話,終于來到西角門,就見謝青鋒正含笑站在一匹高頭大馬旁,看見她們,便微笑道:“讓我好等,怎么這會兒才出來?虧我們起了個大早。”
羅莞四下里看看,見除了七星龍淵兩個小廝外,并沒有別人,因便忍不住上前小聲道:“我還想問你呢,你怎么也過來了?又曠工了?”
“曠工?”謝青鋒眨了眨眼,隨即就明白過來,失笑道:“什么曠工?我今日休沐,昨兒是大朝會,皇上累了,所以下旨今天不用上朝。說起來,這就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啊,偏偏讓你趕上今天出門,看,什么好事兒都湊在一起,才給了我們這樣便利的條件。”
羅莞懷疑的看著謝青鋒:“真不是曠工?而是正常休沐?唔,還是說,你又提著什么好東西去頂頭上司家里送禮了,威脅人家讓你今天休沐?”
謝青鋒瞪著羅莞:“我有你說的這么差勁兒嗎?從入朝以來,我……我那也是兢兢業業盡忠職守的,皇上都滿意,你倒打抱不平起來。”
聽他這么一說,羅莞也忍不住笑了,搖頭道:“這怎么能怪我懷疑,實在是你前科太多,你還盡忠職守呢,我都替皇上冤枉,高薪聘請了你入朝,結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你對得起你那份俸祿嗎?”
謝青鋒咬牙道:“我就說嘛,你是替皇上打抱不平,這真可笑。我累死累活像老黃牛那會兒你看見了沒?你沒看見,就只替皇上不平,我……我真是有冤無處訴啊。”
話音未落,忽見謝玉芳從馬車里鉆出個腦袋,笑嘻嘻道:“姐姐不用聽哥哥的,他哪里累死累活老黃牛一般了?前兒我進宮,太后還和我說哥哥不肯努力用心做事……”不等說完,就見謝青鋒轉過頭來,咬牙道:“好嘛,羅姑娘看不見也就罷了,你是我親妹妹,也來冤枉我,是何居心?”
接下來應該有一段溫馨的日子。再然后,就是收尾的大高潮了,嗷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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