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暉又驚又駭:“怎么回事,你不是說萬無一失嗎?知若怎么會回來的?秋家就這么放了她?等等,你說鐵穆遠也跟著一道回來了?”不是說鐵穆遠這次是回禹州祭祖,順道護送尹知若的嗎?怎么會折回京城來?
別看鐵穆遠沒有官職在身,只要他參和了,再加上徐玉章那些人,他們想無聲無息地賣掉尹明澤四個根本不可能。這幾日下來他也算看明白了,皇上對尹詔、還有尹詔岳家大將軍王齊斐父子的賞識看重比他想像的要多得多。
還有一點讓他心塞的是,既然玉先生他們只是要尹詔死,并沒有把握能定下他的謀逆罪,為什么不早點告訴他?那樣他就不用“大義滅親”,也不需要與長房斷絕關系不是?現在這樣真正是惹了一身騷,卻一點好處都沒占到。
葉氏煩躁道:“你問我我問誰?我表姐和慶元侯府盯知若的嫁妝都不知道盯了多久?誰知道他們怎么會舍得松口?你說,莫不是那鐵穆遠使的壞?”
“有這個可能,”尹暉狠狠道,“鐵穆遠跟尹詔的交情非同一般,會阻止知若做妾不奇怪。可是再怎么樣他都是個外人,又不能決定那丫頭的事,你不是說燕媽媽那邊都搞定了嗎?那個男孩子不是還在你手上?莫不是她發現了那孩子不是她兒子?”
葉氏搖了搖頭:“不可能,應該是姓桂的那個賤婆子壞了我們的事。只要有那婆子在,尹知若總是很聽她的話。”燕媽媽也是個沒用的,她不是反復交代了要想辦法讓桂婆子去不了慶元侯府嗎?
尹暉啐了一聲:“現在說有個屁用,既然知道那婆子壞事,你早就該找人處理掉她才是。”
葉氏也惱了:“什么事都是我籌劃我安排,你一個大男人倒是說得輕松,處理掉?你當芊昕郡主跟尹知若一樣傻嗎?上次林掌柜的親事,她都起疑了,還暗中找人查了幾日,也幸虧我把尾巴掃干凈了。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先弄清楚洛城那邊發生什么事再說。倒是蓬萊閣那邊,反正我們已經簽了那四個兔崽子的賣身契,能不能讓他們自己將人弄去?”
尹暉頹喪地擺了擺手:“怎么可能?蓬萊閣號稱從來不擄人搶人,都是‘正常程序’買人的,要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么給那么好的價格?讓他們自己弄去?憑什么給你一千多兩銀子?”
葉氏也知道這些,可是……這不是沒有辦法嗎?
“你拿六千兩銀子出來吧,我這就找玉先生去,請他幫忙協調。”尹暉也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他好像聽說過這樣的先例,交不出人,五倍賠償。
“六千兩?你當我開錢莊的?”葉氏跳了起來,“還是你什么時候給了我很多銀子?現在你大哥大嫂都沒了,可沒處借去!”
因為尹老夫人口口聲聲說她是要跟著老二、老三養老的,所以當年分產,所有產業根本是平均分成三份,并沒有像別家那樣長子多占些。
分產后十多年來,長房分到的財產在芊昕郡主的打理下不知道翻了多少倍,而他們二房、三房的產業卻是不知縮水了幾多。沒辦法啊,老夫人霸著管家權力多年,偏偏目光短淺、不擅理財、做什么虧什么,還喜歡偷偷貼補娘家,老二、老三兄弟倆花起銀子來也是麻溜得很。
直到兩三年前,葉氏好不容易才接過了管家權,可惜家產已經所剩不多了,兩個小莊子(一個在京城遠郊、一個在洛城)上的產出也僅夠支撐兩房人自身所需,根本產生不了多少收益。
這些年來,他們兩房可沒少占長房的便宜,蹭吃蹭喝蹭了不少東西。只是芊昕郡主太精明,蹭些東西她也就睜只眼閉只眼,要“借”銀子就沒那么好說話了,必須簽借據,寫明還銀子的時間。
葉氏和許氏無論怎么說都是官家出身、好面子的官家夫人,在一人“借”過一大筆沒還過后,就再也不好開口了。
六千兩銀子,對長房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對他們二房、三房來說,就是一筆一時半會兒湊不出來的大財富了,否則她和許氏今早也不會對著那一千二百兩的銀錠子兩眼發光。
尹暉雖然是不管內宅事的大男人,但也知道他們兩房分得的財產經過這十多年的損耗,早就沒有剩多少了。誰讓他娶不到想芊昕郡主那樣帶著龐大嫁妝、又會賺銀子的媳婦呢?
皺了皺眉,尹暉繃著臉道:“除去他們付的那一千二百兩,不是只有四千八百兩嗎?你拿三千兩出來,剩下的我去找娘拿。你可別忘了蓬萊閣是你招來的,他們有多狠你應該比我清楚。賣身契是你簽名的,但是現在京里都知道我們同長房斷了關系,你說蓬萊閣的人如果強要明宇、知晴、明朗幾個,我們能怎么辦?
葉氏一陣暈眩,腳就軟了,她招來的?她簽的名?她那都是為了什么?慢著,她早上叫許氏來可不是就讓她看銀子來的,而是要她也簽名,后來七扯八扯的怎么給忘了?那個狡猾的狐媚子!
可是尹暉說的沒錯,蓬萊閣有多狠沒有人不知道,她若是舍不得僅剩的那三千兩現銀銀票,她的兒女可就危險了。就算他們硬說賣身契上的名字不是明宇幾個也沒用啊,事情鬧開了,只怕不但他們的名聲要臭,以后沒人敢同尹府結親,連尹暉的官職都會被擼掉。
此刻她真是恨死尹知若那個災星了,本來根本沒放在眼里的一個無知小丫頭,竟然接二連三弄出這么多麻煩來,壞了她的全盤計劃,還讓他們陷入如此困境!等她緩過勁來,一定不會放過那個小賤人!
還有表姐那邊,出了這么大的波折,也不給她來個信,到底在搞什么?虧她白白為他們謀算那么多,她又不欠他們的!
不得不說,今日的葉氏還真是想誰誰來,她心里一句話剛罵完,就聽到秦媽媽在外面回報:“夫人,洛城慶元侯府派了人來,有信帶給您。”
當天很晚,尹二老爺才一臉疲憊地回來,憤怒地將那張賣身契甩在葉氏面前:“玉先生說了,好在蓬萊閣似乎也忌憚鐵穆遠和徐玉章那些人,要不然今日的事恐怕很難了。還說他們根本看不上我們府里那幾個,說至少要六七個才頂得上大房那四個。”他氣啊!誰聽到這樣的話不氣?可那是蓬萊閣,他惹不起啊!
葉氏也是氣得差點仰倒,她的寶貝嫡子嫡女什么地方比不上罪臣留下的賤種了,哼,還有兩個是庶出的呢!呃……不是,重點不在這,重點是她葉芳兒怎么可能賣子女,還是賣到蓬萊閣那種地方去?蓬萊閣的人竟然用這種話來羞辱他們!
無論如何,危險總算是解除了,葉氏咬牙道:“老爺,這次損失這么大,可不能饒了尹知若那個賤丫頭!”
尹二老爺沉思了一會兒,低聲道:“明日我正好沐休,我們去碧泉莊看看他們姐弟幾個,將他們接回來。我們只是同尹詔斷絕關系,尹詔涉嫌謀逆罪,我們無可厚非。”這可是他苦思冥想了好久才想出來的招,既可名正言順地染指尹知若的財產,又可減少他們所受的非議,說不定還能跟鐵穆遠、徐玉章幾人續上交情。他們不是看重那幾個孩子嗎?他可是親叔叔。
葉氏一愣,隨即眉開眼笑:“是是是,無父無母的可憐孩子,我們自然是要接回來的。”,還是他們老爺腦子靈活啊!雖然理由有那么點勉強,不過也不是完全說不過去,重要的是現在尹家長房就那么幾個孩子,連嚇帶哄不就解決問題?她始終就不相信尹知若能變成多厲害。
這么一想,陰郁了一天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三千兩算什么?六千兩又算什么?把尹知若手上那些產業哄騙來才是真的。表姐和慶元侯府沒用,送上門去都給他們放跑了,她也沒必要為他們操心,銀子產業古董什么的自然是自己越多越好,表姐算什么?親姐妹也不過爾爾,哪有自己兒女重要?
第二日一早用早飯的時候,葉氏吩咐秦婆子:“讓人將紫竹院收拾出來給知若三姐妹住,明澤兄弟倆同明軒(二房庶子)一塊住在秋來遠。今日老爺和我要去接他們幾個回來。讓府里的下人嘴巴都注意點,別什么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往外叨咕。”
“咳咳,”剛喝了一口粥進去的知晴差點沒把自己嗆到,“娘你說什么,你不教訓尹知若那個賤人,還要把她接回來?他們是什么人,謀逆罪臣余孽啊!我們不是同他們斷絕關系了嗎?他們還死乞白賴地貼上來做什么?”一想到昨日自己在那些個大家小姐面前的狼狽,知晴都恨不得將知若撕巴了,還接他們?拿大掃帚趕出去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