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生香

079章 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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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79章賭心

一行人走得不快,也沒派人回來告知,可一拐進梧桐巷,坐在馬上的兩人就看到站在宅子前邊臺階上的男人。

個子很高,夏叢比較了一下,怕是比夏家最高的三弟都還要稍微高上一些。

看到他們,對方步下臺階迎了出來。

看著氣度很是雍容,一身并不精細的布衣穿在身上,看著極不相襯。

郭念安也有些吃驚,鄭先生穿布衣,這還是頭一次。

難道,是為了不想讓大舅有壓力?

顯然,夏叢也想到了這點,心里對他加分不少。

示意軟轎直接抬進院中,段梓易走向下馬的兩人。

念安。

郭念安拱手道了聲先生,有眼色的給兩人做了介紹,先生,這是我大舅夏叢,大舅,這是鄭先生。

夏叢還未說什么,段梓易便拱手道:我是鄭梓易,夏家大舅若是看得起,叫我一聲梓易便是。

念兒的先生,從身份上來說和他是一輩的吧,夏叢被一聲夏家大舅堵得不知道要如何回話,只得拱了拱手,不接腔。

段梓易也不在意,讓身至一邊做肅手狀,夏家大舅里面請。

真是……主動,這樣的性子和秋兒倒是合適,秋兒被逼得老成,有個這樣的人陪著,日子才能過得有滋有味。

夏叢微微點頭,抬步走在前邊。

前院內,夏含秋已經下了轎在等著了,看到段梓易的穿著揚了揚眉。

段梓易對她眨了眨眼。半點沒有要隱藏自己意圖的意思。

大舅,您這一路上辛苦了,是不是先歇歇?

也好,這幾日都沒睡安穩。

夏含秋領著人往里走。邊道:前院這邊我讓人收拾了主屋出來,念兒那個院子也能住,大舅,您想住哪兒?

想到秋兒曾說鄭公子就住在念兒那邊院子里,夏叢道:那就住念兒那邊吧,要說個話也方便。

好。回頭吩咐了幾句,杏月蹲身離開。

看秋兒是想領著他先去屋里坐坐,夏叢停下腳步四處看了看,指著院中道:這天氣曬曬太陽好。叫人抬了桌幾出來,就在這里說說話吧。

夏叢居上位,夏含秋和郭念安一左一右坐了,段梓易一點不見外的坐在夏叢對面。

夏含秋看他一眼便垂下了視線。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她回來后,段梓易看她的眼神就有了很大變化,比之前更……熱情了。

她不厭惡,但也不想他表現得出格,遭了大舅厭棄。

夏叢自見到這鄭梓易開始就一直在不著痕跡的打量他,看他站在風口給秋兒擋去帶著微微涼意的風。看他時不時落在秋兒身上淡笑的眼神,看他在丫鬟將桌幾抬出來后,又讓人去拿了厚實坐墊給秋兒墊了……

他做得并不明顯,受盡照顧的秋兒半點沒有感覺到異樣,要不是自己一直盯著他怕是也看不到這些。

這個人,是真的在竭盡所能的對秋兒好,他信念兒的話了,要是錯過了這人,秋兒怕是再難遇著這么對她好的人。只是……他對這人的身份還是有些擔心。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鄭公子能喝酒嗎?

段梓易尚未答話。垂著視線的夏含秋就抬起了頭,大舅,他的傷還未大好。暫時不宜飲酒,您走了這么遠的路,身體必定疲憊,最好也不要飲酒,您若是想喝,等歇息好了明日……葛慕會不會喝酒?

最后一句是問的段梓易。

被關心了的段梓易笑意都快要從眼睛里溢滿出來,想也不想就將葛慕賣了,他酒量好得很,明日我再安排幾個人來陪大……夏家大舅一起喝,定讓夏家大舅喝個盡興。

兩人這一來一回的對話就將事情定了下來,分明是默契極好,夏叢覺得好笑,也不違了外甥女的一番心意,端起茶盞道:那今日就以茶代酒了,鄭公子,秋兒和念兒都多虧了你的照顧,大恩不言謝,一切盡在杯中。

段梓易端起茶盞,卻不去碰杯,若是為了這事,這茶我不能喝,照顧他們我心甘情愿,再說也非是我照顧他們姐弟,算起來還是秋兒救了我的命,我該謝她才對,這一杯,不如就替您接風洗塵了,秋兒,念安,你們一起來。

兩人同時舉起各自的茶盞,再聽話不過。

夏叢還在想段梓易的那聲秋兒,此時也只得丟開,和三人碰了碰杯,如鄭公子所言,那就不算那些了,干。

四人皆痛快的飲盡杯中茶,心情好像也隨著這一盞茶而高興起來。

夏含秋吩咐丫鬟重新沏茶,回過頭來問夏叢,大舅,您能在會亭呆幾天?

大概三兩天吧,家里事多,我不能久離,怎么?

沒事,就是希望您能多住幾天。若是三兩天,她就得將有些事情想清楚了,說是不說是個問題。

夏叢卻誤會了她的意思,是不是擔心章家會來找你麻煩?大舅一回去就挑些人給你送來,要是那章澤天還想要面子,他也不敢鬧大,他要是敢來硬的,多些人也能護住你,大舅這身板留在這里也幫不上忙,還不如早些回去早些挑好人送來。

不用。

夏含秋看了和她同時開口,說同樣話的段梓易,默默的將話語權讓了出去。

段梓易對她笑笑,道:夏家大舅放心就是,我定不讓章澤天得逞。

夏叢端起茶盞淺淺喝了一口,將茶盞放在手心里慢慢轉著圈,冒昧的問一句,鄭公子,你以什么身份說這句話?

以秋兒想要的任何身份。段梓易表情不變,擲地有聲的話是對著夏叢說的,柔軟寵溺的眼神卻是看著夏含秋,秋兒若是想要個親人,我愿意為之,秋兒若是想要個倚仗,我同樣愿意為之,秋兒若是哪日心一軟答應了我,讓我成為她的夫君,我更是求之不得,我想給所有秋兒想要的,只要她需要,我也不會逼她,多久我都等得。

這話,大膽得夏叢都覺得有些燥,更不用說正是花齡的夏含秋了。

反倒是對情愛一事懵懵懂懂的郭念安感覺沒那么強烈,但是他知道這話代表的意思,緊張的手握成拳放在大腿上,等著姐姐的答案。

夏含秋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不知道這樣的一番話是不是有人能拒絕得了,可是她,真的心動神移。

心里本就薄弱得不堪一擊的防線幾乎是瞬間潰堤。

腦子里兩個聲音在授旗納喊,答應他,快答應他,錯過他你就再也找不到對你這么好的人了。

不行,你絕不能答應,想想齊振聲,想想你那凄慘的上上輩子,你還想再承受一次嗎?

齊振聲是齊振聲,段梓易是段梓易,他們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不都是貴族,貴族都不是好東西。

不能以偏概全,瑩瑩不就很好,伏家一家人都很好。

這樣的人太少了,你敢賭嗎?以一輩子去賭一個可能,敢嗎?

有什么不敢的,反正都這樣了,再慘不過是青燈古佛伴一生,比現在也沒差到哪里去,拼一把說不定還能拼出個不一樣的結果來呢?

那你就去賭啊。

要賭嗎?夏含秋咬著唇,心明明偏了,卻遲遲不敢痛快的下定決心。

不賭?她如何甘心。

秋兒,我不是要逼你,你別和自己過不去,我說過,我多久都等得。看她嘴唇都快要咬出血來了,段梓易忙叫停,他真是喜歡極了這人,才會看不得這人有一點點不好。

下意識的松了唇,夏含秋看向說話的男人,她想問,你的好,能有多久呢?這樣的話,又對多少說過?以后還將對多少說?當若干年后三妻四妾時,可還記得今日你對我曾這般用心?

可這樣的話,她問不出口。

段梓易不知道,她就是想要一個承諾,不管這個承諾能管用多久,她要的,就是這一刻的安心。

就算再一次萬劫不復,她也能說服自己說:看,當時他是這么說的,他是這么做的,幾人遇上了能不動心?

到時,就是死也甘心吧。

她再不想成為一抹孤魂,陽間容不得,陰間去不了,一個人游游蕩蕩五十年,沒有說話的人,一開始還會自己和自己說,慢慢的,卻是連說話都不愿了。

那種全天下的一切生靈死靈都有同伴,就她沒有的孤獨,沒體會過的人永遠無法體會。

段梓易敏銳的覺出秋兒的動搖,按捺住喜悅不動聲色的問,秋兒,你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夏含秋不說話。

是不好宣之于口的,還是不能由你來問的?關于現在的,還是關于以后的?

夏含秋絞著帕子,掌心滿是濕意,以后。

段梓易心中閃過許多想法,再一一聯想以秋兒的性格會有的可能,漸漸的,心里就明白過來。

秋兒在擔心。

秋兒在害怕。

而這些擔心和害怕,都是源自她心底的不安。

他一直都知道秋兒不安,可他沒有想到會這么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