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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高明樓雙眼通紅，嘶吼聲里是說不出的絕望。

那些說不出口的話，那些埋葬在心的故事，在刀光劍影里，一次次碰撞，化成怒火，化成鮮血，是血海深仇，也是無間煉獄。他恨傅九衢，更恨那個軟弱得不敢同歸于盡的自己……

放不下的，終將會成為桎梏。

他崩潰、吼叫，如野獸般撕心裂肺。

「阿依瑪——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如果你死了，記住，是傅九衢殺了你。」

高明樓一邊氣喘吁吁地冷笑，一面拉著辛夷左奔右突，完全不像是主動要挾的人，反而成了被動逃竄的那般狼狽。

「還來？傅九衢，你是不是想害死她？」

「高明樓，人在你手上，不肯放開她的是你。」

「住手！你會傷到她的……傅九衢，你瘋了……」

「我們是夫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她不肯我受你威脅，我也不會因為受你威脅而做出令她不齒的事。來吧，高明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瘋子，傅九衢，你他娘的就是個瘋子！」

高明樓的吼叫越來越大，喘息聲越來越烈。

他雙眼憤恨地盯住傅九衢，那些被嫉妒、痛苦所堆積的傷口，早已在心里潰爛、腐敗。

「只有死亡才是結局。傅九衢我告訴你，你不會一輩子都那么幸運的，不會的……你知不知道，你從一出生就擁有的，我卻要去拼、去搶，才能看到一點點希望……憑什么？憑什么你擁有這些還不夠，還要去主宰別人的人生，別人的性命？你憑什么要讓別人生生世世輪回都得不到那一點半星的幸福？你感受過生命的絕望嗎，你知道生活在臭水溝里被人唾棄的滋味嗎？你沒有，你憑什么恨，你憑什么恨，該恨的人是我，是我……」

他說的話，語無倫次。

辛夷聽得一知半解，傅九衢卻面無表情。

「看來你真的失心瘋了。南唐寶藏拿到又有什么用？別說你不姓李，就算你姓李又如何？這是趙家天下，你還妄想復國不成。」

「不——」

高明樓額頭汗濕，發出一道吼聲。

「我只要開啟這里的機關，我只要啟出這里寶藏。傅九衢，我要的是改變這里的一切，改變這個受你支配的世界……我憑什么受你支配，憑什么！？」中文網

辛夷聽得心驚膽戰。

從高明樓那一句句失態的喊聲里，她隱隱聽出來，這些話里涉及的不僅是北宋，還有現代那個平行時空里的恩怨。

他和傅九衢的命運或許在某個地方重合過，讓他對傅九衢充滿了憎惡，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而且，他知道這個游戲是由傅九衢主導，所以，他痛恨傅九衢主宰了他的命運。

那他想改變什么？

挖空心思來通關前世今生生死局，破壞游戲的程序，從而徹底地改變自己的命運嗎？那高明樓在原本的劇情里，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命運？一個人物角色卡上，根本不存在的人物，會有怎樣的結局？

冷風呼嘯而至，辛夷在刀光劍影里，突然一個激靈……

這是高明樓都知道的玄機。

按說傅九衢應該更為了解才對，為什么他不聲不響？

辛夷眼前突然一暗。

剛有點念頭，一個驚雷突然從石洞頂上劈下來。轟隆一聲，如同地動山搖，狂風大作，石洞在搖晃中突然漆黑一片。

人都站立不穩，打斗應聲而止。

整個空間搖搖晃晃，如同地震，持續好一會兒沒有停下……

好像過了很久，又

好像只是發生在頃刻之間，原本寒如冷冬的空氣突然變得熾熱起來，一股熱浪從甬道往里灌入，仿佛進入了酷烈的夏季。整個過程好像就在眨眼間，四面八方涌來的氣流，將石洞熏得如同火熱的熔爐。

這時，石洞里亮起一束火把……

「主公，你流血了……」石貴沖上來扶住高明樓。

「滾！」高明樓推開他，借著火把的光線望向還在震動不停的石洞，拿起突火槍怒吼一聲。

「飯桶。人呢？他們人呢？」

石貴舉著火把站在原地，來不及回答，就見一塊巨石翻滾下來。

「主公，快跑！」

空間里熱氣蒸騰，雙腳踩在地上如同置身油鍋火海，熱得人汗流浹背。

辛夷咬緊牙關，扶著傅九衢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傅九衢的背上馱著傷重的程蒼，肩膀上托著飛不動的銀霜，通體的汗水像瀑布般往下淌，熱浪一波接一波地涌過來，時時刻刻都有讓人崩潰的力量。

辛夷方才只顧著逃命，見他眉頭緊鎖，不堪負荷，也就沒有多問，眼看經過甬道進入一個圓盤般積水的寬敞空間，熱度稍稍消散一點，傅九衢將程蒼從背上放了下來，靠在石壁上，她這才開口。

「傅九衢，你知道這個隱藏副本怎么通關嗎？」

傅九衢回頭看她，「隱藏副本？」

辛夷啊一聲，點點頭，見他漆黑的雙眼里黑霧般迷茫，頓時像被人潑了一瓢冷水。

「難道你也不知道？」

傅九衢搖搖頭。

辛夷心里咚的一聲，臉色微變。

「你不知道隱藏副本，那你是怎么進來的？」

傅九衢看著她，「我正想問你。十一，我怎么會在這里，發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會落在了高明樓的手上？」

宛若一道驚雷炸響，辛夷變了臉色。

「你不記得了？」

傅九衢再次搖頭。

辛夷渾身發麻。

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海浪涌過來，將她的心防沖垮。

「官家將你貶黜揚州，我隨你同來，追查青玉公子和你父親的死因，在磨坊巷發現暗道，又在郁家找到你父親的尸體，然后查到駝峰嶺，你一個人鋌而走險，在飛瀑谷里失蹤……我得到消息前來相救，不承想被高明樓利用，打開了前世今生副本之門……這些，你都不記得了？」

傅九衢看著她的表情，如墜冰窖。

「你是說，我一直在你的身邊？從未離開？」

辛夷心里一窒，有一根弦倏地繃開。

「你……你是誰？」

「你不知道我是誰？」傅九衢微微瞇眼，盯著她。

辛夷喉頭一緊，聲音好像被卡住了一般，良久才道：

「杏花林里問國手……」

「五丈河畔找辛夷。」

「我若是惹禍？」

「那一定是禍的不對。」

「臍下三寸胭脂痣……」

傅九衢嘆息一聲，突然溫柔地握住辛夷的手。

「他朝重逢，你便說臍下三寸胭脂痣，其人一定是吾夫。我若聽見，便會與你來相會……十一，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才會寫下那封絕命書。這是什么際遇，讓你我再次相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

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一聲九哥，辛夷喊得小心翼翼。

「是你嗎？九哥，是你回來了？」

「十一。是我。我回來了……」

「嗚九哥……」

辛夷的眼淚決堤

而下，在炙熱的空間里如暴雨傾盆，雙眼頃刻間被淚霧染得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對著面前模糊的影子，哭得像個走失的孩子。

長久以來的思念、克制、壓抑，如同滾滾巨浪席卷而來，她發出歇斯底里的哭聲，將一切淹沒，將過往的痛苦統統洗刷。

她哭著、笑著，掐他的肩膀、捏他的胳膊，然后雙手握拳，在他的胸前拼命地捶打，發瘋一般地流淚，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

驚喜猝不及防，喉頭像被堵塞了一般。一瞬間的情緒推翻了過去長久的陰霾，暴雨過去，重見藍天，日思夜想的男人就在眼前，她拼命落淚，拼命喘息，腦子里一陣陣暈眩，任由那鋪天蓋地的歡喜將心底那一抹沒由來的心疼，狠狠地壓下去……

「那這半個月，你還回來嗎？」

「你希望我回來嗎？」

「明天我就出發了。你好好保重。」

「家里你不用操心，有我。」

「照顧好我兒子。」

一個輕風般溫暖的笑容映刻在她的腦海里，揮之不去，辛夷緊緊抱住傅九衢，哭得傷心欲絕。

「九哥，你知道嗎？我們有兒子了……」

傅九衢低頭，輕輕撫去她臉上的淚水，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嗆堵住喉頭，他哽咽出聲，將辛夷緊緊摟入懷里。

「對不起，十一，是我不好。害得你哭……以后我們再不會分開了。生死都在一起，好不好？」

「好……」

嘀！金屬門緊緊合上，實驗室里寂靜無聲。

一滴眼淚蜿蜒而下，生物艙里那個男人僵硬的身體沒有半分知覺，只有那一滴淚聚結在肌膚上，久久不散。

摧毀是新生，成全是摯愛。

系統：「傅九衢博士，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人工智能，在你休眠期間，我將完成你的指令，為你工作一生，永不背叛。」←→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