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蹲在地上不動,辛夷走過來,“有什么發現嗎?”
傅九衢將火鐮套握于掌中,搖搖頭,舉著火把帶著她走出來。程蒼也正好帶人從另一個洞中出來。
“郡王……”
傅九衢問:“里頭搜過了嗎?”
程蒼道:“都搜過了。據屬下觀察這里原本住了不下二十個人,山洞里死了幾個,山洞外面又殺了幾個,其余人眼下不知去向……”
辛夷納悶地問:“會不會是他們將小侯爺和蘭兒帶走了?如果是,他們準備帶去做什么呢?不對,如果小侯爺和蘭兒在他們手上,他們為何急匆匆撤走,不幫同伴收尸?”
“這么多人肯定會留下痕跡……”
“外面風雨太大了,即便有腳印留下,也已經被遮蓋……”
“人應該沒有走遠。”傅九衢面孔冷凝如水,“如果是子晉殺人離開,不會走下山的主道,他會從后山走,避開回來的殺手。等一下,你們從后山找下去,而我帶著十一,從前山離開,吸引一下注意力。”
辛夷從良玉瓦子失蹤,再被傅九衢救走,是沒有辦法掩人耳目的,蔡祁和曹漪蘭這件事情,卻可以大做文章。
眾侍衛齊齊稱是。
辛夷看傅九衢安排任務,再環視一下這個山洞,扣了扣他的手指,“這個山洞找不到人,但也不是毫無用處。”
傅九衢回頭看她。
辛夷道:“九哥覺得他們藏身山洞,僅僅只是為了不讓人查到行蹤這么簡單嗎?”
一聽這話,眾人都緊張起來。
程蒼道:“我們已經將山洞翻找一遍,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那是當然,有線索也不會擺在明面上。他們又不傻……”辛夷平靜地舉著火把在洞里走了一圈。
“這是他們的窩點,肯定會有人回來。雖然我們現在找不到山洞里有什么秘密,但等他們回來以后,發現窩子被人潛入過了,會做點什么?會不會轉移?”
傅九衢輕笑,“十一聰慧。”
辛夷道:“只需派人嚴密監視,見招拆招就好。”
傅九衢點頭,“撤!”
雪下得更大了。
傅九衢和辛夷從前山順利回府,沒有遇到敵人。
待辛夷睡下,他又連夜出去找人了。
一個人躺在床上,辛夷不敢深睡,迷迷蒙蒙間剛合上眼有點睡意,就聽到了傅九衢的腳步聲。
她一個激靈睜開眼,發現天光大亮了。
“九哥回來了……”
她猛地撩開帳子,坐起來。
“怎么樣?找到人了嗎?”
傅九衢看著她眼里的希冀,眉頭一蹙。
“會找到的。”
他懷里掏出那個火鐮套丟在柜子上。
“今兒天亮時,有人回到洞里,然后漫山四野的尋人。這么看來,在洞中殺人的是子晉無疑。”
“可是,他和蘭兒至今沒有回府,會去哪里呢?”
辛夷看一眼那個火鐮套,根本就沒有印象,渾然不知地道:
“還有,他們綁架小侯爺和曹漪蘭的目的是什么,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張巡最恨的是你我,要綁架,也應該綁架你我才對……”
傅九衢沉吟片刻,“要么是要挾蔡祁對付我,要么是拿蔡祁來要挾別人……”
要挾別人……
蔡祁能要挾誰?
辛夷眉頭微蹙,眼睛亮開。
“我記得蔡小侯爺的父親,在太常寺任職,對不對?太常寺權勢不大,能做點什么呢……”
傅九衢看她的目光深了些,露出一抹笑:“你再想一下……”
這是在考她嗎?
辛夷拉被子蓋住膝頭,“上元節那天,官家要率群臣和諸番使臣在大相國寺祝禱祭祀……他們這么大的大動作,該不會是為了上元節吧?”
傅九衢淡淡道:“所以,無論子晉找沒找到,我們都得加派人手,不停地尋找……”
這句話說得有點奇怪,什么叫無論找沒找到?
辛夷琢磨一下,“只要我們一直在尋找,那就證明蔡祁不在我們手上。這樣,他們就不會放棄計劃可以繼續做他們的文章。如此一來,我們就將計就計……”
傅九衢贊許地點點頭,“我已派人傳出風去,就說蔡小侯爺和曹大姑娘因為納妾一事發生爭吵,夫妻雙雙賭氣,離家出走……”
辛夷:……
這理由要是換到別人家里,肯定沒有人信,但蔡祁和曹漪蘭不同,他倆真就能干出這么荒唐的事。
只是,蔡祁要平白無故背一個納妾的名聲了。
“你說蔡小侯爺知道這事,會不會氣得跳腳,扎小人詛咒你……”
“不會。他心甘情愿。”
“……”這么篤定?
辛夷睨著他,“你們是不是已經找到人了?”
傅九衢沒有說話,在火籠前坐下,搓了搓凍僵的手,“你再睡一會兒,別操心太多,看你眼圈都黑了。”
外面雪風呼嘯,好像要將窗紙吹破,那尖銳的聲音聽得人心里一鼓一鼓的。
辛夷打個哈欠躺下,拍拍身側的位置:“你坐那么遠干什么?我會吃人嗎?趕緊來躺一會兒……”
傅九衢平靜地望著她,眼里跳躍著溫暖的火光。
“我從外面回來,身子都快要凍成冰塊了。你睡得正暖和,我來擾你做什么?”
辛夷:……
他這個人向來如此,辛夷不想跟他爭論,徑自下床趿上鞋子,將人抓過來。
“真當自己是鐵打的人不成?趕緊給我躺下。”
她彎腰幫傅九衢把鞋脫掉,直接搬腿上床。
這人有潔癖,平常是不肯這么躺在床上的,但今兒可能真的累了,待辛夷披上衣服出去,喚丫頭端來溫水,準備給他擦臉時,再一看,眼睛都已經合上了,鼻翼里有輕微的鼾聲……
辛夷放下水盆。
拉被子蓋在他的身上。
“你啊,什么事都自己扛。你不累,我都替你累得慌……”
這一年的冬天出奇的冷,水面卻怎么都不肯結冰。為此,司天監又上了一回折子,說天生異象,非災即禍。
趙禎看他閑得到處生事,索性讓他去太常寺幫忙,準備上元節的祝禱事宜。
朝堂內外都為上元節忙碌起來。
傅九衢早出晚歸,一面處理樞密院的公務,一面擴大范圍尋找蔡祁和曹漪蘭的下落。
但好些天過去,那夫妻倆就像憑空消失了似的,開國侯府人仰馬翻,開國侯夫人眼睛都快哭瞎了,仍然杳無音訊。
很快,那些關于蔡小侯爺和曹大姑娘的流言便在京里傳得沸沸揚揚起來。
沒有人說他們被人綁架,只繪聲繪色地議論這兩夫妻一個爭風吃醋一個荒誕不經,為了個風流美貌的花樓女子大打出手,然后雙雙離家出走……
這些事情自然傳到了開國侯府。
開國侯夫人痛哭流涕,“阿祁這個傻孩子呀,為什么要想不開……不想跟她過了就來跟娘說啊,大不了我們跟她和離……曹家再是權大勢大,也不能欺人太甚是不是……”
他們家雖然還沾一個“侯”字,其實門楣遠低于曹家,開國侯職級低,在太常寺也只是一個寺丞。
“你別哭了,哭有什么用……”開國侯垂頭喪氣地坐在椅子上,瞥著不停罵兒媳婦的開國侯夫人,一陣陣嘆息。
“消停點吧你,哭得我頭痛。”
“你這個當爹的,就沒點當爹的樣子……兒子不見了,我怎么不見你著急?”開國侯夫人看到丈夫的樣子,好像突然意識到什么似的,抹著眼淚沖過來,指著他的鼻子罵。
“你說,你是不是巴不得兒子不回來,你好給你那個小姨娘的體面,扶正她再生個老來子……”
開國侯抬頭看他一眼,欲哭無淚,欲言又止。
“你看看你這婦人,說的都是些什么話……”
“我說的是什么話,我說你就不心疼自家兒子,從兒子離家出走到現在,你看我都哭幾場了,你個當爹的,掉一滴眼淚了嗎?”
開國侯眉頭死蹙,看她一眼,雙眼一閉,索性癱在椅子上。
“你出去,容我安靜片刻……”
“兒子都不見了,你還想安靜?你也不想想,他在外頭要是遇上什么事,可怎生得了……你個沒心肝兒的老東西,虧我當年不顧家中勸阻,不嫌你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
“夠了!”開國侯鐵青著臉站起來。
夫人卻不怕她,睜大眼睛瞪回去。
眼看兩個老的又要鬧起來,一個小廝匆匆走了進來。
“老爺……皇城司衛指揮求見。”
衛指揮?
開國侯夫人一聽這話,兩只眼睛就亮了起來。
“是不是找到我兒了,快,快帶我去見見……”
她說著就要往外走。
“回來。人家是來找我的!”開國侯臉色蒼白,吼完了,再看了看自家委屈的老妻,一聲嘆息,溫和地扶她坐回去。
“你休息片刻,別哭了,我去和衛指揮說說。”
開國侯夫人癟著嘴巴掉眼淚:“難道是兒子出什么事了……”
開國侯拍拍她的肩膀,不知想到什么,眼眶突然泛紅,“你是不是許久沒有回娘家去了?收拾收拾,回去陪岳母幾日,也省得他們擔心。”
侯夫人抬眼,震驚地看著他,“老爺,你此言何意?你是要休了我?”
開國侯沒有解釋,大步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