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當真?”貞娘一聽,兩眼也亮閃閃了起來,古渝麋墨制成了,但如今就好象是養在深閨無人識的閨秀啊,貞娘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機推出古渝麋墨,甭管最后能不能勝出,這也都是一個推出古渝麋墨的好時機啊。
“大掌柜的,這自然是真的,墨務司門口張貼的告示能假啊。”跟著鄭復禮的阿唐笑著道。
“太好了。”貞娘不由的笑瞇了眼,不管怎么說,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
這回,怎么也要好好博它一博。
突然的,貞娘明白了,田本昌這段時間為什么頻頻的請墨務司的人吃酒,并不僅僅是為了消除之前墨汁的影響,也是為了這生辰的事情。
田家顯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甚至可能,依著墨務司跟田家的關系,這個生辰墨一開始說不定就是內定了田家的,只可惜田二不爭氣啊,弄出了一個墨汁事件,估計讓公主失了信心,于是才有了這一次的公平競墨,好好一次機會,讓田二給鼓搗沒了,這時候估計田本昌有苦說不出啊。
田本昌這會兒真的是有苦說不出。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事情突然的就轉了個彎。
本來出了墨汁的事情,雖然墨務局那邊說要重新審查,但其實也不過是為了撈些油水罷了,否則要審核也不該只他田家一家的。他因著知道這里面的貓膩,所以,雖然恨極了二弟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想著終有挽回的余地。也因此。這段時間吃喝拿的全由了墨務司那邊的人,墨務司的人幾乎是拍著胸脯保證了,生辰墨的差事就交給他田家的。
至于公主那里,完全沒有問題的。
可沒成想,事情就跟六月的天一樣,說變就變了,這完全沒問題的卻出了問題。
著實讓他氣惱之余也沒法子,他也不可能真跟墨務局鬧僵。畢竟,貢墨之事,跟墨務局那邊的交道打的多了。真得罪了墨務局那邊,要是在貢墨上卡他一下卻也著實吃不消的。
另外,墨務局這邊說到底這回是虧欠他田家了。
而這回子競墨,說實話,田本昌不擔心別人,包括程家,程家畢竟才來南京,還沒有完全站穩腳跟。還斗不過他田家。唯有李家,唯有李貞娘。也不知怎么回事,不管他每次局面多么好,多么占優,可往往就載在這丫頭手上,想到這里,田本昌心里真是一股咋吧不出來的味道。
若是當年,他田家不曾悔婚,那如今,李貞娘該是田家多大的助力啊。真真是小看了這姑娘,而如今早已事過境遷。
算了,不想這些,多想無益,終歸的,墨務司這回欠他一個說法,再說拿人的手短,這兩年,墨務司在他田家身上拿的可不是一點兩點,正好,這次田家競墨的主持師傅,田本昌就跟墨務局那邊借人了。
借的是當年墨家五杰之一的齊春齊司吏。
畢竟斗墨鑒墨這一塊,田家是半路出家,跟一些老家族沒的比的,而本來他花了大心思挖來的曾一品如今算是坑了田家一把,不見蹤影了。如今,田家南京這邊還真拿不出撐場面的師傅,徽州那邊倒有,可時間來不及啊。
而至于說到墨家五杰,這是上輩人的事情了。
衛家衛老爺子,如今已故。羅家小華,已經失蹤。再剩下三人,其一是李家八爺也就是李貞娘的爺爺,他在徽州,不可能趕來參加競墨。程家程三爺,這兩年卻得了手抖的毛病,制墨已經不可能親自上手了,依他的估計,這回程家未必會參加競墨,便是參加也不足為慮了。
唯有齊司吏,他是工部御墨局出身,他因為沒有家族支撐,再加上御墨局這樣的地方,你一個小小的工人,便是做的再好,那功勞都是上面的頂頭上司的,若不是當年,皇家招齊五杰制御墨,誰也不會想到御墨局里還藏著這么條龍。
而五杰之名也正是這次制御墨的時候傳出來的,也因這次制御墨,齊春才進了墨務局,成了墨務局的司吏,專管墨務局下面的制墨,驗墨和鑒墨。
而這次能請齊司吏出手,田家贏得競墨的把握就大了幾份,而就算田家輸了,也不過是少了一次制生辰墨的機會,但誰贏了齊司吏,自然就得罪了墨務局,而得罪了墨務局,沒有墨務局的支持,那今后的發展便有限的很,就不足以于田家抗衡了。
終歸田本昌請齊司吏出來打這擂臺,贏了,皆大歡喜,輸了,贏得也討不了好,田家也吃不了太大的虧,同樣也等于把墨務司綁在了田家身上。
“大哥這一手玩的漂亮。”聽得田本昌的安排,田榮華點頭道。
“我總覺得這樣不好,自家的事終歸得自己這邊人出頭,請個別人出頭,贏了,未必是咱們田家的榮光,輸了,別人掉了面子,說不得也會遷怒于田家。”這時,一邊的孫月娟道。
“大嫂,你不懂,什么叫贏了不是我田家的榮光?墨務司的人能為田家出面,就更加證明了我田家在墨務司的地位,以后誰要是想對付我田家,都得想想墨務司那邊的反應。”田榮華在一邊皺著眉道,這嫂子出身太低,看事情太淺了。
“哦。”孫月娟也不太分辯,不過,正因為出身低,她還是認為自家的事情自家處理的好,再說了,這樣看似墨務局跟田家關系更緊密了,可自從阿爹出事后,再經過田家這大半年里不冷不熱的相處,孫月娟看事也早不是以前那般的淺了。
墨務司這邊怎么著也是官場,民于官之前的交往,總歸是民吃虧的多。再說了。墨務局里面派系也很多。斗的挺厲害的,田家何苦一定要陷進那局里。
不過,孫月娟也知道自己在田家沒什么說話的余地的,也就懶的說了。起身告退:“你們聊,我先去休息了。”
“嗯。”田本昌點點頭,隨后道:“李貞娘那邊你可以走走,不用一天到晚悶在家里。”
“嗯。”孫月娟點點頭,沒多吭一聲。轉身回屋了。
這在田榮華眼里,孫月娟更是小家子氣,就跟那算盤珠子似的,拔一下動一下。
終歸出身太低,實在有些看不上眼。
貞娘這邊自不曉得田家的算計,不過,就算是知道,她也不會為了一個齊司吏或者墨務司,就放棄這次的競選,這次競選。她李家是要全力以赴的。
于是,接下來一段時間。整個李氏墨莊就是全面總動員。這個競選的流程其實跟上次貢墨競選差不多。先是由各家送上參選墨品,選出前五名進入復選。
之后就是試墨會,由一些專家品評各家的墨品,最終決定誰勝出。當然,這個里面比拼的并不僅僅墨的本身質量,還有各家的關系等等,比如當初田家在貢墨上勝出,用的就是神仙評定,讓人明知是假的卻反駁不得。
不過,這回因著還關系著公主府的制墨供奉,所以最后還多了鑒墨一環。
鑒墨一環,考究的內容就比較多了,這個跟上次李氏墨莊開業的那個斗墨有些不同,那個主要是考嗅覺,記憶力,游戲的成份比較大,而這個,考究的就是墨業大半的知識面了。
總歸,若非貞娘有著后世的海量的制墨知識打底,憑著她這點年紀,便是自小打娘胎里學起,這種鑒墨的賭斗還是試也不用試的,這并不僅僅是天份,而是需要長時間的積累。
而因著有著鑒墨這一環,這次競墨就更顯的撲朔迷離了。
“丫頭,準備的怎么樣了?”傍晚,貞娘又忙活了一天,出來散散心,就看到程三爺爺背著手踱步過來。
“還在準備呢,心里有些緊張,到時候三爺爺可要手下留情,別讓小的我輸的太難看啊。”貞娘半打趣的道。
“什么話?你爺爺若在這里的話,定要罵你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你給我好好的比,你三爺爺我在場下給你搖旗吶喊,田家這回據說請了墨務局的人出手,能跟田家斗的也只有你這丫頭了。”程三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的道。
“怎么?這回競墨,三爺爺不參加嗎?”聽著程三老爺子的話,貞娘一臉驚訝的問。
“嗯,不參加了,我這才剛來南京,才剛搭了一個架子,大多數的人都還沒到位呢,這地候再去徽州叫的話也來不及了,至于你三爺爺我,老了,是參加不了了。”程三老爺子說著,有些傷感,隨后伸手去拿放在一邊的茶杯,只聽一陣脆響,卻是程三爺爺的手抖的跟風中落葉似的,那茶杯差點就拿不住了。
貞娘看著,眼睛不由的一酸,靠手藝吃飯的人最怕的就是手抖,這手抖了,飯碗就拿不住了。貞娘明白了,為什么這些年,程家一直都只求穩妥,不冒一絲的險,程家亦是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了,老一輩終歸是老了,程家進入了蟄伏期,而正是接下來幾年的蟄伏,程家才會迎來萬歷年間的輝煌啊。
“哈,本來我是有些緊張的,現在倒是不緊張了,競墨的比賽中我唯一怕的也就程三爺爺,如今,有程三爺爺做后盾,那我還怕誰?定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貞娘有些插科打諢的道,程三爺爺在墨業也是英雄一輩了,如今這樣,雖然有些遺憾,但卻不須傷感,生老病死,不過是人生常態。
“你這丫頭,給我好好的比。”程三爺爺沒好氣的虛空點了點李貞娘,然后又背著手離了。
“暈,上當了,這老爺子,這是逼著自己拼命,然后坐山觀虎斗啊。”看著程老爺子離去的背影,貞娘想起程老爺子之前那句,田家請了墨務司的人出手,這下子才回味過來,自己倒是要跟墨務司斗上了。
不過,卻也是沒什么的,吃技術飯的自然一切靠技術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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