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百零八章氣昏
齊妙素來知道白希云聰慧過人,也擔憂自己是不是錯算了什么,忙焦急的拉著他的衣袖:“我忽略了什么要緊的?”
“你忽略了人心。”白希云大手握著齊妙細致白皙的小手,溫柔的道:“你這般做法并沒有錯,站在你的立場,這的確是為了姐姐好,只是姐姐與姐夫伉儷情深,與咱們一樣是一同經歷患難的,想來夫妻二人感情不差,若是你這做法被姐姐發現,即便是為了她,也難免要讓她怨怪的。那你豈非例外都開罪了?”
齊妙默然,半晌方道:“姐姐倒不至于會怨怪與于我,只是……我當初這樣做,的確失去了醫者的本心。”從前學醫時是奔著救死扶傷的精神,但凡能力之內能夠治愈的人,一定是會竭盡全力的。
不像給梅若莘治療之初,她還想著要留一手,仔細觀察他對齊好如何后再決定是否讓她痊愈。
她這并非醫者父母之心,而是將醫術當成了一個制造籌碼的工具。在齊妙的觀念之中,這樣是不道德的。
見她低垂螓首,情緒似十分低落,白希云大手輕撫她的長發,愛惜的道:“小傻瓜,你又混想什么呢?我說的是叫你仔細不要被姐姐知道了你的心思,你倒是追究到醫德上去了。”
“難道你不覺得我這樣做極不好嗎?”齊妙抬頭望著他。
白希云搖頭,正色道:“妙兒,你須得記住,咱們現在的環境容不得你有那么多的仁慈。依我看,你已經很是溫柔善良了。因為你從不未主動去害人,不是嗎?”
“可是……”
“傻瓜。”白希云輕輕地啄吻她的唇,止住了她繼續自我懷疑和貶低的話,“善良也要用在對的人身上,若姐夫真是個忘恩負義或者品性不好的人,你治好了他,他在去為難姐姐,那樣豈不是在害姐姐?”
齊妙聞言,心里總算好過了一點。先前給白永春下針是他罪有應得,她是沒有心里障礙的,現在心里雖多少還有些別扭,可也總算不再糾結了。
二人攜手回了內宅,吩咐人看管好王家媳婦,別讓她逃走也別讓她出任何問題,就早早的歇下了。
同一時間的齊將軍府,齊婥剛哭過一場,這會子正帕子掩面抽噎,“娘當初說的白家世子爺病入膏肓,如今他卻好了,不但身子健朗模樣俊俏,更得了皇上的賞識封了太子少傅的官職,齊妙如今又有了身孕,她一個賤人養的賤種,竟過的這樣瀟灑自在,憑什么?她除了一張臉還有什么?”
“婥姐兒,莫哭了好不好?娘的心都被你哭亂了。”見女兒哭的梨花帶雨,想著這些年府中的生活,苗氏心里也跟著泛酸。
“娘。女兒不是怪您。”齊婥才剛語氣過激,這會子也回過味來,忙挽著苗氏的手臂輕聲輕騎的撒嬌:“女兒只是心里不平,那齊妙自小唯唯諾諾不學無術,只看她炒炒菜繡繡花輕松度日,活的那么悠閑,女兒卻是自小苦讀,又考不得狀元,偏偏要讀那許多的書,還要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女兒活的這么累,最后卻陰差陽錯的敗給齊妙,而且最可恨的是她得到的幸福原本是該屬于我的!”
“婥姐兒,娘知道你的不平。可是你也該放下了,那白希云的身子娘并未作偽,的確是虧損的厲害,齊妙又生的狐媚樣,男人家見了難以把持得住,保不齊一年半載就掏空了身子。到時候還不是要落得孀寡的下場?那安陸侯可是盯著兒媳婦呢!你難道想去伺候他?”
“不想。”齊婥抽噎著漸漸止住淚,“可是齊妙占了女兒該有的幸福。”
“傻丫頭,你是娘親生的,娘難道不為你謀劃?你的好日子在后頭呢。”想到方才王媽媽來時候透露的意思,苗氏便覺心潮澎湃,有意道:“倒是齊家的三公子,是個不錯的青年,將來承襲爵位之后他就是安陸侯。”
后頭的話不說齊婥也會自動腦補,誰若是嫁給他,誰就是安陸侯夫人。
“可是,一個三公子,雖是嫡次子,有長子攔著他哪里就能承襲爵位了?”
“你素日是聰明的,怎么這會子不開竅呢。你看白家的老太君和侯夫人,誰看得上白子衿夫婦?我冷眼看著,他們可都是巴不得白子衿去死。”
齊婥聞言驚的瞠目結舌,心中暗想:原只以為世界上最可惡的父母也就是齊將軍夫婦這樣賣女求榮的了,想不到這世上還有直接要孩子性命的!
“娘,您該不會是聽了什么風聲吧,難道白世子不死,他們還能下刀子捅死他?”
“這世上想要弄死一個人的法子可不是只有那么簡單暴力的幾種。”
苗氏拉過女兒的手,明亮的燭光之下,她的手白皙修長,每一寸肌膚都透著少女的朝氣和活力,細致的仿若白玉雕琢而成的,叫徐娘半老的她看著心生羨慕和感慨:“女兒,聽娘的一句。女子最好的年齡不過那么幾年,轉眼就過去了,若想一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就要趁著年輕時搏一搏,你是否還對那白子衿存惻隱之心?”
齊婥被問的有些意外。她的確是對白希云心動了。但是她也知道苗氏的分析是對的,白希云恐怕活不長久,不能成為她依靠一生的靠山。而且他又娶了齊妙,難道苗氏希望她弄死齊妙?
不對。齊婥將苗氏方才的一番話聯系起來,忽然明白了。
“娘,您該不會是想讓我嫁給白三公子,然后自己清除障礙吧?”
苗氏頷首,“我原不想這么快就告訴你,想不到你自己悟到了。的確如此,你父親也是這個意思。”
齊婥的心里生出極大的不平。
憑什么,齊妙的幸福唾手可得,她卻要嫁過去做她的弟媳,還要在白子衿健在時稱呼她二嫂?論年齡,她比齊妙年長,論才華,齊妙不過是個自學成才的半吊子大夫,她卻是才名遠播的才女,論容貌她生的秀麗端莊,瞧著就是正妻模樣,可不像齊妙生的妖嬈妾相,她比齊妙到底差了什么,要讓人家始終踩在腳下?
“娘,您與爹的想法太狹隘了,這京都城里勛貴清貴都多了去了,您怎么就盯準了一個白家不放了,白家有什么好的,值得將兩個女兒都賣進去!”
齊婥到底壓不住火氣,憤然起身,因起的太急,將繡墩也給擠的反倒在地,在寧靜的夜中發出好大的一聲,倒將苗氏唬了一跳。
“你做什么!”苗氏捂著胸口,怒瞪著齊婥:“大家閨秀,言行舉止都要有個樣子,你這樣風風火火的與外頭那些野漢養的小婦有何區別!”
“娘,您總是這樣,什么話都是能說親生女兒的嗎?”齊婥腹有詩書,氣急了自己罵人不覺得,可旁人的污言穢語聽來便不能忍受了。
苗氏也知自己說的過分了,但對女兒,她依舊要繃著身為長輩的架子,哪里可能退步?
“娘怎么說你,難道你還有意見不成!”
齊婥美眸含淚,委屈至極的哽咽道:“娘,您這樣不公平,女兒是您親生的,您不疼我,難道還要疼別人去?您難道就不能為女兒想想?這京都城里不是只有一個白家而已,你明知道那白希云一年半載死不了,難道要我嫁給白三爺就是要看齊妙的臉色嗎?”
“想謀得幸福,就要靠自己去努力。娘早些年教給你的你是不是都忘了!”苗氏口中說的強硬,心里也是無奈。
但凡還有另外一家人選,她也不會再往里頭送一個,他們倒是想攀上萬家,可萬家人看不上他們,齊將軍一心想發展仕途,攀上萬家,無奈沒有門路,就只好奔著白家與萬家的關系。而且齊將軍官職不高,太平盛世將軍無用武之地,除了白家,他還真的找不到誰家能有白家背后的萬家那般的能耐。
原本齊將軍聽了安陸侯的口風,早已動了將齊婥許給白希暮的心思,而且她見過白希暮本人,也覺他一表人才風姿不凡,將來必非池中之物,加之今日張氏身邊的奶嬤嬤來透露了張氏的心思。
如今,就是苗氏不要求,齊將軍那里怕也會篤定了將齊婥許給白希暮的想法,
齊婥仔細觀察苗氏,見她目光堅定緊抿著唇,就知事情許已成定局。
就如同當初父親決定將她嫁給病入膏肓的白希云暗中指使她勾引白永春一樣,都沒有問過她是否愿意。
她的意愿,在父母眼中都是次要的,只有利益才是永恒。
“我懂了。”齊婥乖巧的垂眸。再多爭吵只能降低她在母親心目中的地位而已,一旦母親覺得心寒不再向著她,她就什么都沒有了。
苗氏見嘆息一聲,溫和的道:“婥姐兒,想開一點,身為女子早晚是要嫁人的,你爹雖然鬼迷心竅,可娘絕不會害你,娘但凡決定下來給你的就是最好的。”
“是,多謝娘。”口中雖應著,可齊婥的心在滴血。
她很想說,當日白希云那親事也是苗氏點了頭的,那也是對她最好?
的確,如今齊妙的確過的很好。
齊婥眼前一黑,搖搖晃晃的往后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