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騎出了西門又行五里才到了落霞鎮,京城的煙花多出自此處。閃舞小說網找到了專門做煙花的嚴家,那是一片很大的莊院,有知客的接了他們進去,讓進了廳里喝茶,就有家丁去通報。
弈劍山莊存世百年,武器名動天下,無人不知。片刻,一個灰袍老者衣帶當風,步履急迫的抱拳而進,聲音洪亮,“鄙莊能得公子胤親臨,不勝榮幸,老朽嚴寬。”
南宮胤立刻彎身還禮,“莊主您客氣了,若論起交情,您當得一聲叔叔,嚴叔叔有禮了!”
“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你這聲叔叔我收了,快請坐,請坐!”嚴寬笑容滿面。“這位是?”說著,看向慕輕煙。
“水月山莊的大小姐,慕輕煙!”南宮胤一臉寵溺。
“慕輕煙見過嚴莊主!”慕輕煙淡聲見過了禮,既然胤哥哥喊他一聲叔叔,她也不好太清冷。
幾個人說了官話,寒暄著。
“嚴叔叔,我和煙兒此來,只為求些特別的煙花,過年和上元節的時候燃放。”南宮胤并不擅交際,客套話也不多說,直接道明自己的來意。
“可是有樣例?”嚴寬知曉大家族里的人物,若沒有大事也不會親自上門。略一沉吟才為難的道:“離年太近了些,怕有些來不及!”他一只手捋著胡子,半皺眉頭又道:“不過,上元節要用倒是沒問題,帶你們去工坊里瞧瞧去?”
煙花制造是嚴家幾輩子的產業,向來驕傲。
慕輕煙見他主動說帶去工坊,心下歡喜。南宮胤看她面色,欣然點頭。
一行人起身往外走。剛出了正廳的門,一個小廝面色鄭重的跑進來,抬頭瞧了瞧南宮胤和慕輕煙,側身向著嚴寬的耳邊說了句話。
嚴寬面色瞬間凝重,“快請!”小廝回身又跑了出去。
“宮里來人,嚴某十分抱歉不能親自帶二位前往。”嚴寬向南宮胤歉聲說道,回身對跟著的小廝吩咐:“速去喚了大少爺前來,帶公子去作坊里瞧瞧!”話音未落,只見大門外一行十數人已經進來了。
前邊走著的是位內府的公公,年歲很輕,身側是個高大的公子,著紫色繡豹的朝服,腰上玄著配劍,只是那臉上并無表情,清冷的很。閃舞小說網
身后還跟著兩位配劍的護衛,幾個嚴府的家丁。
“李公公親自前來,可是有要緊的事?快,廳里請!”嚴寬伸手相邀。又看向那個年輕的官員,不知道是誰,沒見過,“這位是?”
“我說嚴莊主啊,你這急忙的去哪兒啊?”聲音尖細,調且高,聽著極是不舒服。
慕輕煙蹙了蹙眉,順著那嚴寬的話抬頭看去,瞬間瞪圓了一雙大眼,張了張嘴終是沒出聲。在心里暗暗的忖度:那三日后的約定,他可曾有赴約嗎?
秦衍似乎感受到了那縷矚目,抬眸尋找,卻并未尋見,他也不甚在意。
“秦將軍,好巧啊!”南宮胤抱拳見禮,也不理那個公公。
“南宮兄!”秦衍亦和南宮胤見了禮。
李公公是皇上身邊最得用之人,此時見南宮胤不搭理自己反而向秦衍見禮,冷嘲熱諷道:“我道是誰讓咱家等這么久,原來卻是南宮少爺。”
也不等嚴寬接話,南宮胤接過話頭:“勞公公久等,我且走了,您請!”話落,去拉慕輕煙的手,就要出門。
秦衍看他動作,猜著那定是慕家輕煙小姐,那個讓眾人望而卻步的紈绔女子。她身上衣著搭配極是貴重,只頭上那一個玉珠花怕也是普通人家半年的家用;又往臉上瞧去,紅紫亂成一氣,不由的暗暗嘆氣,不知道是可惜了還是無奈,他自己也并不清楚
李公公氣得咬緊了嘴唇,并不敢太放肆。圣上對南宮家向來倚重,且靖王爺他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
嚴寬見兒子未到,又想著小廝去摧,遠遠的就見有人來了。
“見過父親,見過眾位貴客!”嚴少爺身量不高,微胖,面色虛浮。
“帶南宮少爺和慕小姐去工坊里看看,有什么要求讓大師傅聽著。”嚴寬細細的囑咐著兒子。
嚴少爺點頭,“南宮少爺,慕小姐請!”
“南宮兄也要去工坊嗎?”秦衍問道。
“是啊,我和煙兒先行一步!”南宮胤并不想在此多待,他只是陪著煙兒來做煙花的,不是陪不相干的人在此閑聊。
“那我們一路走罷!”秦衍自動的跟在南宮胤與慕輕煙身后就要出門。
嚴寬見秦衍跟李公公一路同來,還以為也是奉了旨而來的,忙跟著也要往工坊里去。
李公公見了一臉的怒色,他到此是奉旨辦事,水未曾喝過一口,坐不曾一坐就要去工坊,那個地方可嗆人的很。
秦衍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來說道:“李公公若是不急,就和嚴莊主進去喝茶罷,本將軍也只是路過此處而已。”他一句話將兩人的關系道明。
嚴寬這才明白過來,忙道:“秦將軍既然來了,不如內庭奉茶罷!”
秦衍性情清冷不喜客套,搖了搖頭,幾步追上了尚未走遠的南宮胤,同去了工坊。
嚴寬無奈,只得請了李公公進了正廳,讓下人上了茶,親自陪著。
嚴少爺帶著三個人穿庭過院,一刻鐘后進了大宅最后邊的院子。院門口有四個家丁穿著黑色武服,顯然是有些身手的。院門楣上一行大字,上書:‘煙火重地,閑雜人等不得靠近’。
四個人進了正房。房間很大,梁很高,很空曠。正中間一排石臺,有幾個人圍在一處商討著。
“大師傅,父親讓我帶著幾位貴客來看煙花。”嚴少爺言出敬重。
南宮胤側著臉問身邊的慕輕煙:“煙兒,你想要什么樣的煙花,不妨和師傅說清楚。”
慕輕煙低聲和南宮胤說著話,嚴少爺陪著秦衍去詢問硝石的事宜。
秦衍回來時,瞧見南宮胤執筆,慕輕煙連說帶問和大師傅在交談。那落落大方的氣度,那滿眼神采又不顯張狂的樣子,配上她那厚厚妝容的臉,他突然覺得眼前這人自己似乎曾在哪里見過。
抬步近前,站在南宮胤身后,瞧他紙上畫出來的東西。那是一只煙花盛放后的樣子,在空中有若燦爛的流星,非常華麗。
南宮胤是個執著的人,但凡做一件事情都會投入全部的心思,他并不知道秦衍站在他身側。
在滿室硝煙味道里,有一絲細細的香味侵入秦衍的鼻息,似有若無;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淡卻如影隨形,不能忽略的存在著。
想來那是女子香罷,秦衍想著。
他自幼在燕山雪谷習藝,并不曾接觸年輕的女子。回京后各府的邀約及宴請時常有之,總有那么幾回是推脫不掉的。女子滿身華服,一縷幽香倒是常常得遇,可是并不如這絲香氣這般舒適、自然。他忽然發現自己很荒唐,那些自以為的淡漠此刻都不見了,他只是想離那個有這香氣的女子近些。
不由得又抬眸去瞧那個紈绔女子,瞧著她沉思時的神態,瞧著她講話時的樣子,他忽然想做一件事:他非常想把她那一臉濃妝洗掉,看看她的真面目。
袖中的手緊緊的攥著拳,真怕自己會付諸行動。
慕輕煙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剛好碰上,不由得一怔。
秦衍被她捕捉到了自己的眼神,也微微的怔了一下。那雙大眼睛,清澈干凈,與她臉上的妝容半點不相稱。
慕輕煙瞧著他眼里似有碎玉流瀉,閃閃發亮,不由得瞇了瞇眼眸,好半晌才移開眸光。
兩個人自覺的轉眸他處,慕輕煙依舊在想事情。秦衍耳根有點燒,他轉身出了院子,自行走了。
慕輕煙和南宮胤在嚴家煙花一直待到了太陽西斜,把自己動手做的一些煙花都帶回了家,又和南宮胤約好了新大一起燃放。
南宮胤看著她進了水月山莊后,才策馬回了弈劍山莊。
慕輕煙回了自己的院子,早有琥珀幾個人接進了房里,擺了晚膳出來。伺候著她凈了手,動筷子給她布菜。
到底是失血的原因,一整天下來早就疲憊至極。飯罷又要了水沐浴,洗去了一身硝煙的味道,早早的就上床歇下了。她向來不要人守夜,不習慣有人睡在同一間屋子里。偶爾病了,丫鬟們在外間不肯離開,她也就忍下了。
夜過三更,熟睡中的她突然被幾聲異于的落雪的輕音驚醒,危險的暗瞇著眸,依舊窩在床上未動。府里有寒哥哥親手布下的乾坤陣,瀾煙閣的院子也里有她自己布下逆向雷霆陣,這世上能破她陣法而不受傷的人,怕是連哥哥也不能。
除非……
窗口有人影翻上來,手指略屈,兩個長音后跟著一個短音輕輕響起。
“三九?進來!”慕輕煙披了衣服下床,又穿上內室的軟鞋,自行走到桌邊,把溫在暖籠里的水倒了半盞,喝了。
輕輕的推開了門,一個利落的身影閃身而進,高高瘦瘦,滿面霜塵。
“少主,我回來了!”三九屈一膝而跪。
“起來,事情可順利?”慕輕煙不見了人前那些活潑的樣子,眼神猶如獵鷹,嗓音似冰雪初綻,儼然有了一閣之主的威嚴。
“回少主,按照少主的計劃,半分不差。”三九起身,滿眼都是信服。
“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一切事宜等過了年自見分曉!”慕輕煙昂著頭,似思索又似在拿什么主意。
“一九今日已回,二九已經在城東十里,明日進城,少主可有吩咐?”三九也不愿意總往這里跑,這間院子九死一生,踏錯半步小命休矣!此時得了少主的命令,大家相安無事最好。
“你仍舊回去城西大宅,過了年即刻招五九進臨川城,暗中緊跟林長老,一毫信息也不能錯過。”慕輕煙對于上次自己被暗殺的事,猜想了幾回終是沒有最后的答案,怕是這丐幫的天數有變,是時候挖些坑來備著了。
“是,少主您歇下罷,屬下告退!”三九又彎身一禮,轉身就走。
“三九!”慕輕煙喊住了欲挑簾而出的他。
三九回身。
“明日入夜,城西大宅相見,通知青衿和封祭。”慕輕煙有些事情要吩咐下去,約齊了一干人等,省得再麻煩。
三九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水月山莊。
知悟苑緊臨瀾煙閣東邊的墻里,一道身影只著單衣立在暗處。看著那人輕車熟路的來去并未阻止,轉身去窗下回報后,進了旁邊自己的屋子。
三九離開后,慕輕煙又窩回了床上,閉著眼睛細細的思量著一些事情。東方天際發白后,她才歪在枕上又睡了。
玲瓏永遠是個吵人的小東西,一大早就叉著腰和院子里的婆子拌嘴。
珍珠攔不住,就去搬了琥珀來,“玲瓏,你仔細吵醒了小姐,她扒你的皮!”琥珀詳怒。小姐向來淺眠,這會大約早就被鬧起來了。兇過了玲瓏后,也不再攔她,彈著衣袖向慕輕煙房里去了。
玲瓏吐了吐舌頭,緊走幾步先挑了簾子讓琥珀進了畫堂,自己也跟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