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正襟危坐,五心向天。閃舞小說網
羽千尋先念了一遍口訣,未央記得七七八八;羽千尋又念了一回,未央都記住了。
“先記下口訣,一邊練習一邊融匯,以你的心智慢則兩日,多則明晨必將有所收獲。”羽千尋在未央六歲上就收了她為徒弟,此生只此一個弟子,未央聰明,過目不忘的本事她自是知曉的。
未央專心把口訣在心里重復了一遍,完全記熟了以后跟著師父的指點吸氣吐納,內力亦按師父口傳的穴位逐個行走,一套功法下來兩個時辰已過。內力消耗巨大卻覺丹田暖漲,似乎渾身都是力量,她依著自己的記憶,把先前師父傳的口訣配合著武功招式慢慢的打出來,第一遍生澀緩慢,到第二遍上便如行云。
未央覺得奇妙無窮,內力滿盈她不舍得停手,從頭到尾把那套口訣演練開來,三四遍后竟如流水般不能止,如原來就是她的東西,丟也不能丟。
羽千尋看著未央演練,從無到有不過三個時辰,這般武術奇材被竟她遇到,難得!難得!
“乖徒兒停手,且休息罷!”羽千尋贊賞的看著未央,眼中慈愛至盛。
“師父,真奇怪,為什么內力越是消耗不見減弱卻反增呢?”未央喜笑顏開,拉著師父的手臂輕搖,興奮得如同小小孩童般。
羽千尋淺笑不語,又抱了未央一會,“為師要走了,武林大會繁雜兇險,自己一定要當心!”
未央一聽師父要走,眼睛又濕了,“等武林大會結束后,我會回逍遙谷陪您一陣子,師父您等著我!”
“你一回來咱們谷中便要雞犬不寧,姥姥們又要氣炸了!”羽千尋眉眼間盛滿了笑意,這小東西的頑劣和活潑,死人都能鬧醒。
未央眼里有不舍,緊緊攥著羽千尋的衣袖。
羽千尋摸了摸她的頭,也不知道用了哪一招,衣袖竟然脫手而去,一招天外飛仙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未央自行又將口訣演練了幾回,這才洗漱了上床睡覺,天已微曦。
一夜疾馳,天色微亮后秦衍策馬入了洛川城。十年一遇的武林盛會,他自然不能錯過。
一個青衣青帽的小廝候在城門處,胸口上一個大大的‘谷’字。閃舞小說網他仔細的打量著過往的江湖客,遠遠的一眼便瞧見一位氣度不凡的男子,一身藏青色衣袍,一匹黑色高頭大馬,那馬從額到鼻處一道寸許寬白毛,四只白蹄,高昂馬首。
小廝小跑著迎上去:“敢問閣下,可是臨川城秦相國府的秦衍秦將軍否?”
秦衍拉馬停步,看一眼他身上的家丁服:“有何指教?”
“回秦將軍話,我是洛川城城主府的谷粒,奉我家少主谷天璟之命在此等候,請秦將軍移步城主府!”這個谷粒得了少主令已經在此候了幾日,來來往往不停息的有江湖少俠進出,可是偏偏不見少主口中形容的那人,今日一眼看到,立刻就認定了此人正是他家少主相請的客人。
還未等秦衍開口,又有一人上前,抱拳拱手道,“秦將軍,我是武林盟主府的管事,玉盟主有請公子過府相見!”那人說著話,把一封書信遞給秦衍。
秦衍坐在馬上,漫不經心的瞧著他兩人,拆開了信件:“衍兒,你入得洛川城即刻來城北與吾相聚。晴兒雖在,但江湖子女無需刻意回避。玉徹。”
秦衍下馬,先是客氣的回拒了谷家少主的邀請,“請小哥轉告谷少主,秦衍稍晚親自上門拜訪,以謝相接之恩!”雖然面上客氣委婉,心下卻已明了城主府的用意。
那小廝也不歪纏,瞧著玉盟主的人也在此處相接,恭敬行禮后退開,回去復命。
“凡請和玉叔叔告罪,秦衍回客棧洗漱后立即過府,還請管事先行通稟!”秦衍態度不見親熱,一本正經的和玉府派來的人敘話。
“秦公子客氣,小人先行回府恭候!”那管事瞧著秦衍根本沒有隨他回去見盟主的意思,一副不冷不熱的態度,也不敢多問,他領盟主令已經在此守候了三日。
此時在一旁瞧夠了熱鬧的黑瘦少年走上前來,從秦衍手里接過馬韁繩,跟在秦衍身后往福盛客棧走去。
這少年正是秦衍的貼身小廝蔣淘,早幾日就來了洛川城。
秦衍在福盛客棧簡單吃了些早膳,又洗去了一身的塵沙,換了身干凈的衣袍:雪白的中衣襯在閃緞的栗色外袍內,腰束寬帶,肩闊窄臀,身形挺拔高大,只是面色冷了些。35xs蔣淘伺候著主子著裝,眼里盡顯羨慕之形,自己偷著在心里嘆了聲:可惜!
秦衍聽著他自己在那又嘀咕又是嘆氣的,也不理會,邁步出了房門。
蔣淘唉聲嘆氣了半晌,沒辦法又跟著主子身后出來,去牽了兩人的馬,一同上馬往城北武林盟主的臨時府邸去了。
一早管事回了玉徹,秦公子已經入城,卻自去客棧落腳。玉徹依舊和江湖眾人談笑著,輕聲吩咐了管事關注些,說秦衍很快就會到。
管事半信半疑,還是去了大門口。前后不過一個時辰,秦公子竟真的來了。
秦衍在門外下了馬,把馬韁繩扔給蔣淘自己往正廳走去。
玉徹得了下人回報,和眾人在正廳門口相迎,“吾兒,快來見見眾家叔伯!”
秦衍一臉淡漠,隨著玉徹的引見一一和眾人見了禮。
“秦將軍英俊不凡,一表人材啊,玉兄好福氣!”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捻須笑贊。
玉徹得意的笑道:“哈哈,鶴真人過講了,玉某之幸!”
一位顏色出眾的少年立起身來,“聽聞秦將軍乃是文武狀元,國之棟梁也!”聽著雖是恭維,細品之下卻又有許多暗諷。
“羅公子若肯下場,何來我秦衍的功名,江湖盛傳書生羅信絕非浪得虛名,在下傾慕已久!”秦衍聲若碎冰,不染世俗。
羅信瞧他冷著一張臉,故意找茬,沒想到秦衍根本不受影響,反而反過來恭維了他一頓,怎么聽怎么讓人不舒服。暗暗思忖:你最好武功也好,別給我機會。
羅信一甩衣袖,坐回去若無其事的喝著茶。他于才學武功自負極深,又對玉染晴一見鐘情,自然對秦衍就無甚好臉色。
此時,又有一人出聲,“有武林世家這樣的姻親,秦將軍想必是出身名門,請問師從何人?”
“家師自稱‘不離’,秦衍只淺習得幾年功夫而已。”秦衍也不細說,只報師承名號。
那人皺眉細想,半晌也未想到江湖哪位前輩名為不離,往旁邊一個年齡更長的人低聲詢問,并未有人知曉。
“衍兒只是粗學得幾年功夫,不值得深究,諸位不必費心思。”玉徹止了眾人的議論。
這正廳里十數位又起了新的話題,秦衍沉在自己的思緒中,根本未曾聽到眾人說些什么。到得午膳時,秦衍才脫身出來,悄悄的和玉徹告辭。
玉徹也不阻攔,知曉他不喜這般場合,任他自己去安置。
秦衍帶著蔣淘進了清觴酒莊,他想念桃花醉的味道。
此番盛會,他那淘氣的性情一定不會錯過!不論是酒或是人,都讓他惦念不已。
未央睡夢中依然在練功,內力自由的穿梭在各個穴位之間,一遍又一遍。當內力自動斂回丹田時,她突然睜開眼睛,從床上一躍而起,一套招式融合了赤焰心訣從頭到尾完美的被演練,已然小成。
肚子咕咕的叫開,她才忽然間覺得自己快餓死了。
洗漱了,換好衣袍,一手搖著玉骨扇,從房間出來覓食。
此時離午膳還有些時間,店里已經坐了七成的客人。未央撿了個角落的小桌坐定,掌拒的親自過來給倒了茶,招呼著伙計把早就準備好的飯菜起鍋上桌。
一盤白煮鮮蝦,一盤鹵味,一盤香蔥拌小烏魚,一個小砂鍋里燉著鮑魚面線,還有兩小碟青菜。未央從昨日午時后水米再未曾入腹,此時飯菜飄著誘人的香氣,她卻優雅的拿過筷子,慢條思理的開動,大家族養出來的禮儀已然入骨入髓。
蝦子鮮甜,未央忍不住多剝了兩只;鹵味一向不愛,一筷子未動。烏魚雖好,蔥卻有些老了;面條太多,她連一半都未曾吃下;青菜燙得很好,用了一半。
吃得飽了,掌柜的打發機靈的伙計給添了茶水。未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剛要起身離去,門外進來一行人。
為首的是個四十幾歲女人,身上的衣料雖普通,但配劍不錯,劍柄和劍鞘嵌著寶石。
身后跟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著粉色綢衣,還有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姑娘容貌尚好,稱得上清麗;男孩子非常瘦弱,一陣風都能吹跑了一般,滿臉病容,一身藥湯味。
未央遠離柜臺都仿佛能聞到那股子藥湯味,反射性的皺起鼻子。她是天不怕地不怕,這世間最怕的就是草藥湯。
掌柜的親自招呼了,婦人表明半月前已經提前訂好了房,因路上少爺身體不允許,遲了三日,今日才到。
掌柜的為難的看著三人,“因為遲了三日,房間已經被別人占用了,按理說我們也不算理虧,不過如今你等既來了,我把訂金退給你就是了!”
“掌柜的,我們來得遲了有錯,但你也不能把我們的約定不當回事啊,我可以補給你這三日的房錢,訂金我不收,我只要房!”婦人牙尖嘴利,不依不饒。
掌柜的是個大男人,和女人吵架這件事,卻是生來第一遭,有些懵:“大娘子,您也不能不講道理啊,您已遲了三日,退您訂金已是良心了!”
“你收了訂金卻不留房,如今你讓我們睡大街上不成?你這是黑店嗎?”婦人繼續吵鬧,店里的一些客人說三道四。
粉衣姑娘環顧四周起哄的人群,“寧姑姑,我們不要為難掌拒的,遲了三日,他有權做主把房間賣給他人,我們再換一家罷!”語出溫婉,通情達理。
婦人不依,火冒三丈,“如今這時節,哪里還有房可住?”說著話把包袱扔在桌子上,“他今天沒房間給我們住,我們就睡這廳上也罷。”
此時廳里看熱鬧的人都笑起來,掌柜的無法,“大娘子說笑了,這廳上如何睡得了人呢!”掌柜的忐忑,好脾氣的賠著笑,也不惱。
未央若無其事的看著熱鬧,又端起茶杯,不過瞧一眼茶葉又放下了,實難入口。
“姑姑,這里不能睡人,我們還是換別家再問問,汛兒臉色不好看!”粉衣女子柔聲相勸。
掌柜的心軟,看她三人滿面塵色,那個男孩子搖搖欲墜,便讓伙計給倒了些茶水放在桌上,也未開口驅逐。
粉衣姑娘很是歉意的看著掌柜的,“給您添麻煩了,真對不住!有什么吃食先上些來,我們趕路也餓了,吃過了就會走,你也別擔心!”說著話,把一直牽著的男孩子扶著坐在凳子了,將身上的包袱開打,拿出幾粒藥丸給男孩子服下。
她細心的將男孩攬在自己懷中,喂水喂藥輕聲安慰。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恬淡,卻又有種莫名的力量使人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