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姝好看的眉眼輕輕一蹙,精致的臉蛋上閃過不愉,音色不由加重了一些:“問他作甚?我帶你去院子里看一看,當初你那院落我可一直讓人打掃著。”
“你和他吵架了?”
他記性不差,猶記得她最愛黏著那位沈家哥哥,當初母親甚至都想將人入贅了,如今瞧著怎么像是仇人似的?
“你話怎這么多?”
她瞪了顧錦和一眼,手上的動作也不小,一把將人拉住朝著隔壁的院落走去。
夜晚,入定時分。
顧鳴生才回來,和葉家的送人的管事敘了一會兒話,打聽了一下葉家的近況。將人安頓好之后他便朝女兒這邊走來,剛進院落便看到姐弟二人坐在躺椅上,盯著天空遠眺。
“還沒有歇息?”
“父親。”
顧錦和聽到聲音像是老學究一般拱手向顧鳴生問好,而顧錦姝抿了抿嘴依舊在這里坐著。
她在顧家無法無天慣了,顧鳴生也無法將她如何。
“錦和都這么高了啊!去年才這么點呢!”
他在空中比劃著手指,聲音里面帶著幾許討好,雖然每年他不管公務多么繁忙都會去陪都葉家拜訪,在那里和他見上一面,可如今看到兒子回來心里面還是有些激動。
“你回來了也好,也能好好陪你姐姐。”
“是。”
“錦和,別這么嚴肅嘛!就像你姐姐這樣隨意一些。”
顧錦和:“……”他這是不是被嫌棄了?
此時的顧鳴生儼然不知道,他這句話險些讓他悔斷了腸子,這世上就沒有比顧錦和還鬧騰的孩子了。他女兒比起那小魔王簡直就是觀音大士座下的小童子,乖巧又精致。
“明日我們一起吃飯,你弟弟和妹妹們都很好相處。”
“是。”顧錦和乖巧地應了一聲便低了頭,一副受教的乖巧模樣,儼然是別人家的孩子。
顧鳴生又問了顧錦和好多問題,甚至還一時興起考究起他的學業,這讓一旁賞月的顧錦姝有些煩躁。
上一世便是這般,看著對他們姐弟無微不至,可大難來時還不是舍棄了他們倆。若不是他從秦州逃走的時候丟了他們姐弟二人,她那高傲又有些驕縱的弟弟怎么會被人砍了腦袋?
“錦姝累了嗎?”
一旁和兒子聊得興起的顧鳴生也不忘觀察女兒的情緒,不知道為何,他覺得女兒愈發厭煩自己了。
“嗯。”
“那我送錦和過去,你歇息吧!”
“嗯。”
她說完也不管二人的表情起身朝自己的閨房走去,而顧鳴生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將兒子的手牽住。
雖然有抱孫不抱子的古訓,可顧鳴生不是那迂腐之人,他想要通過自己的動作表達一些內斂的情感。
旦日清晨,顧錦和穿著一紫色小袍,黑色的腰帶上還綴著幾片青翠色的葉子,看上去便是一俏生生的玉面小郎君。
“怎么打扮的這么齊整?”
瞧著他那一身行頭,也不擔心閃了別人的眼睛,不過是吃一個飯而已,至于嗎?
“我要告訴他們,我是一個有銀子的人。”
顧錦姝深呼吸了一口,果然那正人君子似的腐朽做派都是他裝出來,這骨子里面活脫脫一個幼稚鬼。也怪不得上一世會被教養的越來越歪,特別是那一張毒嘴讓人喜歡不起來。
“走吧!”
幼稚便幼稚吧!經過上一世的經驗,她想要護著一個幼稚鬼應該還沒有問題。
顧家主院偏堂內。
吃飯的時候其他三個小蘿卜頭明顯有些局促,而顧錦和三年后第一次融入這個家,雖然看著平淡無波,可緊緊攥在一起的右手還是顯示出他的緊張。
顧鳴生一直給幾個孩子夾菜,那儼然一副慈父心態。
瞧著顧錦和面前堆起的小山,柳氏的心情看似平和心里面也堵著一口濁氣。平素怎么不見他在飯桌上照顧幾個孩子?
至于顧錦姝飯碗里為何不見‘小山’?這男人倒是想舉菜給顧錦姝,可惜她從來不吃他舉得菜。
午飯過后,顧鳴生將幾個孩子喚到書房:“書院我已經為錦和安排好了,到時候錦岐也跟著你大哥去書院。”
前兩年顧錦岐的蒙學請的是一名落榜的秀才,只是那秀才前一段時間請辭了。他原本想著等大兒子回來考究了他的學業,再看一看聘任什么樣的先生,不想大舅兄居然讓他去秦州學院讀書。
大舅兄任職禮部右侍郎,對于這些事情自然比他在行。
“錦岐,聽到了嗎?”
瞧著二兒子有些神游在外,顧鳴生又提醒了一句,雖然是九歲的小娃娃,可也聽出他這話加重了語氣。
“嗯,聽到了。”
“我給你們找了一個女先生,你們日后不準偷懶。”
安排了兩個兒子的事情之后,他又將眸光放在了三個女兒身上,長女自不必說,給她啟蒙的人晚漁,這基礎必然扎實。
他頭疼的是兩個小女兒,一個八歲一個六歲,可讀書識字像是要了她們的命似的。
上一次那女先生便是被二人氣走的。
“知道啦。”
相對于兩個小女兒的乖覺,顧錦姝直接開口拒絕:“父親,我已經十二歲了。”她頓了一下又道,“該認識的字我也都認識了,該學的東西我也都學會了,我如今缺少的是經驗罷了。”
她記憶打小就好,就連沈青辭都比不過,那些東西滾瓜爛熟。重活一世,自然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要知道,天下并不太平。
“那你想做什么?”
若是其他幾個孩子說出這樣的話,他自然不會應允,可他知道她這個女兒很有主意。
“我想接管母親的嫁妝。”
“你還小,我怕……”
他倒不是舍不得發妻的嫁妝,而是擔心小女兒識人不明被人哄騙了去。
“父親可以讓人在旁協助,女兒遲早是要學這些的。”
顧鳴生思量了一番,眉目微沉:“我先給你一個店鋪,若是一年之后你辦的不錯,我便將你母親一半的嫁妝交予你打理。”
當初葉氏將嫁妝一分為二留給了兩個兒女,他這些年自然也沒有人動。
顧錦姝蹙了蹙好看的鼻翼,瞧著顧鳴生堅定的態度不容挽回,這才吞了一個字:“好。”
揮手讓幾個兒女下去,他才嘆息了一聲,將自己書桌上的畫卷打開,上面赫然畫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的貌相和顧錦姝有些相似。
顧鳴生的手輕輕撫過卷軸,下人們都說大女兒像極了晚漁,可他知道她們不像,單論貌相也只有五成多一些,那氣質卻讓二人模樣迥然不同。
發妻生來愛笑,性子又溫和,而女兒秉性頗為尖銳,她看著像是在笑,可看人的眸光總帶著幾分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