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葛嘉明那低沉的聲音顧錦姝也是一愣,原本在那里遠眺的人影倏地抬頭朝著他看去,神色里面多了幾分探究。
她這一變化葛嘉明也看在了眼里,不禁心里一哂,原來她的眼眸里面也有情緒浮動。
——這幾日過來,除了第一次相見他一直以為她是一不關心外物的瓷娃娃。
剛才從從她眼眸里面,他看出了些許認真與鄭重之色,想來正如蕭伯母所言,這二人確實情同姐妹。
“我十五歲的時候曾經從陪都不遠萬里趕赴秦州,就是想看一看這個和我締結了婚約的女人。第一次見面,她也就是你現如今的年紀,笑顏如花。”
或許正是那一眼萬年的初遇,讓他的心底種下了果實,所以就算她眼眸里面充滿了陌生的情感他依舊沒有選擇放棄這段親事。
“她很好。”
顧錦姝抿了抿唇角對著他輕語了一聲,她甚至已經有預感眼前的人必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則那一雙宛若琉璃的眼眸里面不會浮現出不符合他身份的孤寂與自嘲來。
“是啊,很好。”葛嘉明輕嘆了一聲,就在顧錦姝不知道該如何接話的時候忽然聽他道,“所以,才會招了不該招惹的人。”
“葛公子……”
葛嘉明揮手打斷了她的話語,語帶輕嘲:“我又不是傻子,自然瞧得出她對我的排斥,想來是有了心儀之人吧!”
他自認為本身的條件算是不俗,雖然不說芝蘭玉樹卻也能說得上眉清目秀,再加上二人本身便有婚約在身,她不應該這般排斥。
“葛公子怕是多想了。”
雖然感覺到他應該是知道了什么,可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從她這里泄露出去,而且焉能不知他是在誆自己?
——此時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鎮定,不能自亂了分寸。
“我會對她很好。”他輕輕低喃了一句,就在轉身的那一刻忽然又頓住了腳步輕道,“江上風大,顧姑娘可別感染了風寒。”
葛嘉明離開后顧錦姝并未回到自己的船艙,而是看著他的背影久久發呆,直至沈青辭過來才拉回了神魂。
“可以回去了。”
他聲音輕飄飄地飛進了顧錦姝的耳朵,而顧錦姝則斜眸看了他一眼,最后輕挪步伐靠近了船艄的位置,一雙眼眸緊緊盯著江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瞧著她一動不動愛答不理,沈青辭的眉宇輕輕擰了一下,最終邁開腳步靠近了她一些:“可是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剛才二人交談的時候他并未刻意偷聽,所以對于兩個人之間的談話他不甚清楚,可她如今這神情必然和葛嘉明又偌大的干系?那人到底說了什么,讓她心緒浮動這般巨大?這是自從上一世她毀容之后,兩個人之間再也不會出現的事情。
每一次看到她,就像是一潭死水一般。
重來一世,他以為會改變這樣的狀況,可每一次看到自己她那鮮活的容顏就沾染了暮靄之氣。
“說出來,我或許……”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你對他嗎?”
沈青辭原本清淡的眉眼瞬間濃郁了起來,那原本便不平整的額間又多了幾道縫隙,像是能夾死蒼蠅一般。
顧錦姝瞇著眼睛轉身回瞥了他一眼,隨即冷笑一聲:“我可不像你葷素不忌。”
她這話說出來沈青辭的臉色果不其然一變,鼻翼間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好在表情終究是管控得到沒有當場暴走。
瞧著他悄無聲息地接下了自己嘲諷,顧錦姝臉上也沒有多少勝利的喜色,反而更是陰沉了幾分:“不管是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問你也不過是于事無補,畢竟我也不能指望一個本身便不干凈的人來回答如此干凈的問題。”
“灼華,我們非得這樣嗎?”
沈青辭氣憤,心揪最終還是化為了無奈的嘆息,難道二人的相處模式就是這般嗎?他們也曾經兩小無猜,也曾經青梅竹馬,只不過是命運的軌道出現了偏差而已。
顧錦姝盯著沈青辭看了幾眼,最后一言不發地欲要離去卻被沈青辭拉住手臂,只是他的手剛碰觸到人已經被其甩開,就像是被什么臟東西沾染了一般,整個面部充斥著嫌棄。
“和蕭珞有關是不是?”
他剛才那問話也只是脫口而出罷了,她這人性格這般,斷然不會對葛嘉明動什么樣的心思,他剛才的口不擇言也只是自己無奈的借口罷了。
瞧著她身形微頓并未離開,他將握過她手腕的右手藏在了自己的身后:“從上一世我們便能看得出,葛嘉明并不是兩面三刀之人,所以你不必擔心。”
“我沒有擔心。”
顧錦姝淡淡地道了一句,身子都沒有轉過來,稍后聽她哼了一聲:“我只是在感慨罷了,這世上的人千千萬萬,可人的秉性也是萬萬千,好在蕭珞遇到了一個對的人。”
她說完這話徑直離去,而沈青辭則站在船頭久久未動,他能感覺得到她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可他又能如何?
他見一個愛一個嗎?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唯一動心的女人也只不過她一人罷了,只是情深緣淺,命運捉弄罷了。
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不在她的跟前只身保護著另一個女人,在他最艱難的時候她不在他的身邊,滿心愛慕著另一個男人而已。
兩個人沒有感情嗎?細水長流培養起來的感情豈是那么容易便被斬斷的?
可為何最終到了這一地步呢?
顧錦姝回去倒頭便睡,好在沈青辭這次倒也識相并未去打攪她,只是囑咐身邊的人好生相看,出了事情第一時間通知他。
就在她越睡越沉,前世的前塵往事不斷在夢境中浮現的時候,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撞力驚醒,她倏地睜開眼睛看向了外面,對著外面的丫鬟喊道:“可是出事了?”
“回稟姑娘的話,好像被什么東西撞到了,葛家的人已經過去看了。”
那丫鬟伶俐地回應了一聲,就在主仆幾人耐心等待消息的時候,卻聽到外面嘈雜的聲音:“是水匪,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