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姝抬眸望去的時候,只見那說話的人身罩一襲水藍色的抹地襦裙,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中蒙著幾許真摯的笑意。
她朝著顧錦姝點了點頭,笑著朝向葉青黛,神情自然而不做作:“你這是哪里拐弄來的可人小妹妹?”
“瞧心瑜姐姐這話說的,這可是我的親表妹。”
葉青黛笑著埋汰了甄心瑜一眼,而顧錦姝則上前一步自報了家門,聽聞她乃葉家老夫人嫡親的外孫女,周邊圍著的幾個女郎待她的態度明顯比剛才更熱絡了一些。
——而甄心瑜眸色微微訝然之后當也并無異色。
“心瑜姐姐,今日怎么不見裴家姐姐呢?”
平素那裴家的嫡女和心瑜姐姐可以說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可今日居然不見了蹤影。
——著實有些奇怪。
當然,更讓她奇怪的還是自家這親親表妹。她雖然第一次來陪都,可對裴玉娘的事情似乎相當的感興趣。
這一路走來,十句話便有八句和裴玉娘有關。既然如此,她當也樂得賣一個人情替她詢問兩句。
“聽國公夫人說玉娘昨日偶感風寒,今日不宜見客。”
甄心瑜和裴玉娘的關系極好,可以說是親密的閨中密友、真正的手帕之交。今日抵達府邸之后,她便欲要去尋裴玉娘傾訴近來幾日的見聞,只可惜院子被隔離了起來著實難覓。
顧錦姝聽后心中愁思乍起,這裴玉娘是真的病了嗎?
按照時間軌跡來看,東宮太子應當已經同裴國公府說了繼太子妃的事情,而裴國公府不管從哪一方面考慮都不會漠然視之。
想來這一病不起應該是她最后的不屈。
可她怕是忘了一件事情,這小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去,更別說裴國公府和東宮加起來的大腿。
“那當是可惜,原本還想讓裴姑娘帶著我們去看一看國公府的海棠淺睡。”
葉青黛笑著說了一句將話茬繞了開來,而顧錦姝雖想知曉這背后的隱情卻也不能操之過急,也只能任由幾人逐漸偏離了話頭。
滿月高懸,院若明晝。
不知是誰起了頭,幾個貴女開始張羅泛舟湖上賞花的事宜,那躍躍欲試的模樣著實有些嬌憨可愛。
一刻鐘后,萬事俱備只欠上船。
顧錦姝辭了葉青黛的好意,一個人在亭子里面等著她們歸來,只是那船只沒有走出多遠她便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
“去那邊找一找。”
“可那邊都是女客,若是驚擾出了事情……”另一個小廝或者有所疑慮,不禁開始分析利弊。
“若是找不到,仔細夫人剝了你的皮。”
前頭說話的那人脾氣明顯有些火爆,不欲多言直接朝著涼亭而來,看到顧錦姝的時候眸色稍凝。
“我家主子走失了一只貴重的白貓,姑娘可曾見過?”
那人說著靠近了涼亭一些,似乎也不想等她的回答,直接在周圍尋覓了起來,那目光所到之處不像是找貓當像是連蒼蠅都不欲放過。
顧錦姝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只是搖了搖頭以示回應,而那兩個小廝貌似無功而返、最終一無所獲,不再浪費時間直接擰著眉頭走遠了。
等人走遠顧錦姝這才看向了一處冒著水花的湖面,下一刻只見那人從水里面鉆了出來模樣瞧上去有些狼狽。
消瘦的身形在月夜的襯托下帶著幾許朦朧,而她像是擔心顧錦姝會亂叫,第一時間便開口解釋:“我不是壞人。”
脆生生的聲音里面隱藏著幾許驚嚇,而顧錦姝心下一笑朝著她靠近了幾步,這才細細瞧明了她的模樣。
女子長得很美,不是那種明艷奪目的顏色卻有讓人一見難忘的資本,眉眼彎彎處飽含著溫柔細膩,乍一看便像是從江南水鄉走出來的姑娘,溫婉多情。
當然,最讓顧錦姝覺得驚詫的是,這人居然是從未蒙面卻相交已久的人——裴玉娘。
那個只在謝十三那里見過畫像,聽過名字的人。
“不是壞人為何藏在水底?”
瞧著眼前這溫婉的女郎她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到底是何等心思清澈之輩才讓謝十三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
她現在都記得謝十三曾在洞房花燭之夜,對著那黑不見底的夜幕發出蜷縮的聲音,那一聲比一聲纏綿悱惻的聲音讓她牢牢記住了裴玉娘的名字。
謝十三不是一個多情的人,可他卻將所有的柔情都給了眼前的女郎,甚至直至死亡和她都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
“我……我不小心掉進去的。”
裴玉娘瞧著也有十五六歲的年紀,可對上顧錦姝那似笑非笑的眼眸時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就像是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人窺探了一般——這是一個不好相與的人。
“那我叫人拉你上來。”
“你……”
裴玉娘有些氣急,她好不容易躲過母親的監視逃了出來,這個時候自然不能自投羅網,可這個人瞧上去并不好說話。
“姑娘一點都不實誠,我還是叫人過來吧。”
“你別去。我……我這個樣子若是讓人看了去,這清白怕是要毀了,你也是女兒身,怎么能如此狠心呢?”
“姑娘都不愿意如實相告,我何必顧及姑娘的名聲呢?”
這個時候只有將兩個人綁在一條船上,以后行事才會更加利索一些。
“我……”
“姑娘可是為了謝十三郎,這才冒險逃出來的?”
顧錦姝輕飄飄的一句話令裴玉娘險些又一次栽進水里面,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盯著顧錦姝,聲音有些語無倫次:“你……你怎么知道?”
“不過是掐指一算罷了。”
“你騙人。”
她雖然是被嬌養在府邸的女郎卻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哄騙了去,這人明顯就是騙自己。
這世上怎么會有那么神乎其技的事情?
“確實騙你的,我也只是聽人提起過而已。”
謝十三在族中排行十三,名喚謝兆北,也曾是大秦王朝開辟時的儒將。
可就是這樣厲害的人,當年將他那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給自己講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那風清月朗的公子哥,怎么一提起這件事情就變成話嘮了呢?
“……誰同你說過?”
裴玉娘瞬間驚瞇起了眼睛,她與他兩個人的事情除了身邊隨身服侍的人知曉,旁人并不知曉。
她又聽何人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