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俞欽從裴國公府匆匆離去后又折返回顧府,顧鳴生聽聞裴國公欲要一見自家的賬房先生,也是迷糊了片刻。
“舅兄可知他為何有此一說?”
自家府上這位老先生就像是那隱居避世的世外高人,那脾氣可著實談不上多么好,如今裴國公為何執意要見此人呢?
“不甚清楚,只是瞧著他興趣頗濃。”
他以為聽聞紅蓮妖女抵達薊州的消息,他第一件事情便是開始布局,可卻不曾想他會對一個賬房先生感興趣。然而裴國公能位極人臣靠得不單單是祖上的余暉,還有他自己敏銳的觀察力與才能,斷然不會無的放矢。
“這件事情我會同他商量,若是他愿意一見,我自然會通知舅兄。”
顧鳴生也沒有大包大攬地說什么自己可以做主的話,這些奇人異事的秉性最為難懂,他也不敢說出這樣的大話來,免得到時候無法收場。
只是這話卻引得葉俞欽驚異,有些不確定地道:“你這是不是也太小心了一些,他是你府上的賬房……”然而不等葉俞欽繼續說,顧鳴生卻忙忙打斷他的話頭,“沈先生卻乃神異之人,不可以常理推斷。”
瞧著他這般慎重且認真的回答,葉俞欽對那人的好奇心也提升到了一個新高度,那人身上到底有何種能耐,居然讓裴國公和眼前的妹婿都這般對待?
若真是曠世奇才,為何又要幽居在顧家呢?
顧鳴生之所以不敢肯定回答就是因為沈青辭的脾氣太過古怪,而如今這詭異的氛圍也確實印證了他的猜想,他只是微微開了一個頭,坐在那里的人已經將那一雙眼眸淡淡地瞥了過來,那獨屬于上位者的威壓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不管是明宣帝還是先帝都曾有幸見過幾面,可那兩人身上也沒有這股讓人感覺到壓抑的氣息,就像是一頭被困在牢籠里面的兇獸,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咬傷。
“你想讓我去見他?”
瞧著顧鳴生冷汗淋淋,沈青辭默默地收回了眸光,那斜落在屏風上的雙眸逐漸內斂,不見了剛才那虎虎生威的威勢。
“顧某自是不敢強人所難,如今也是同先生商量,若是先生同意我這便讓人通知舅兄。”
他如今的官職想要見裴國公自然是頗為困難,也唯有葉俞欽才能擔得起這橋梁作用。
“紅蓮來薊州的事情是大姑娘說得?”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眼眸稍稍合上,自己一早便瞅著紅蓮這里,甚至進城的時候他也甚是清楚,原本準備助她一臂之力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周念枕,卻不想那人倒是一個廢物居然已經暴露。
——不知道是傻還是自視甚高,居然入薊州都不懂得喬裝打扮,這樣的人著實活不長。
如今身份暴露的前提之下,她若是想要刺殺周念枕無疑已經變成了不可能,畢竟大周雖然腐敗卻也有不少的人才,她的毒術雖然獨步天下,可在她靠近周念枕之前便將其斬落也不是不可能。
“是,據說只是曾經匆匆見過一面。”
“是嗎?”
沈青辭不咸不淡地輕哼了一聲,就在顧鳴生后背的冷汗不停往外冒的時候,只聽他悠悠地道:“你下去讓人準備吧!既然那人想要見我,我自是要見上一見。”
“好。”
就在顧鳴生欲要轉身的時候卻聽他又道:“如今朝堂未穩,你最好不要輕易站隊。”
“我……”
“我知你是明宣帝的暗子,然而明宣帝的暗子不止你一人,只有在保全自己的情況下,很多事情才變成了可能。”
顧鳴生的軌跡已經和上一世有了極大的偏差,只不過上一世身陷北倉國應當和周家人脫不開干系,想到顧錦姝就是這種情況下和冉一辰相識相知,他內心深處的暴怒就是龍卷風一般,只是被他隱藏的極好。
“先生是說?”
“你覺得你這次遇刺很簡單嗎?”
顧鳴生的臉色瞬間難看了些,他自然知曉他此次遇刺應當是被人出賣了,可他多么希望只是自己一時的臆想,所以就算老管家提點時也只得將此事暗暗壓下去,卻不想今日眼前的人居然舊事重提。
“我知你是一個重感情的人,然而你要知道你拖家帶口不是一個人。”
他說完便朝著他揮了揮手示意顧鳴生下去,而顧鳴生直至出了院落還有些失魂落魄,若不是外面等候的葉俞欽喚他,怕是這會兒還在神游天外。
沈青辭也沒有繼續窩在自己的院落里,在月夜的映襯下幾個飛縱便抵達了顧錦姝的院落,然后像是一縷清風似的躍進了她的香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床榻前。
顧錦姝睡得并不踏實,感覺到自己床榻邊忽然多了幾絲熱意,人瞬間睜開了眼眸,看到是他這才深呼吸了一口:“你到底要干什么?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可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他譏笑了一聲,其實也理解她這些小心思,在她看來周念枕坐穩那龍椅,顯然比自己上位來得更踏實一些,所以二話不說便暴露了紅蓮的位置。
被他這么質問,顧錦姝的神色反而變得有些坦然了起來,看向他的眸光也噙上了幾分難掩的笑意:“你這話可就說錯了,我是大周的子民,為大周的盛世千秋著想何來的虧心?”
“你應該知道,周念枕死了一切才會回到正常的軌跡。”雖然上一世也沒有尋到他的尸體,可他是真正的再也沒有出現,在自己建立大秦之后大周的嫡系后裔也差不多都消亡殆盡。
“什么是正常?大周的江山由大周人繼承難道不是正常嗎?你一個行將就木,半截子入土的人何必趟這渾水呢?是這閑云野鶴的日子不好過,還是舒坦的生活太枯燥?”
顧錦姝從來不是一個胸有大志的人,她在一定程度上屬于那種小富即安之輩,所以就算重生她也只是想要躲開上一世的桎梏,至于像廖大家那般站在權利的風頭浪口,她是從未想過。
——畢竟她也沒有那智商。
“你如今都這般模樣了,又何必心心念念你的大秦朝呢?就算憑借著上一世的優勢攻克難關取得勝利,可你又能活多久?還不是為別人做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