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顧芳萍哄著小瑤兒入睡之后去了顧錦姝的屋內,瞧著她一個人抱著小火爐坐在那里,她輕挪腳步靠近了她一些坐下。
“薊州的月亮也這般明亮嗎?”
秦州如今已經被北倉國的人占領,要回去也不知道今夕何夕,所以她此次若是跟著顧家人離去怕是會在薊州扎根。
——想到自己要去適應一個陌生的地方,顧芳萍的心終究是有些彷徨,她適應了一成不變的生活。
“心亮自然明。”顧錦姝抬起雙眸笑著同她說了一句,而顧芳萍也是嗔笑了她一聲,“年紀輕輕,這話語倒是帶了幾分滄海桑田之意。”
平心而論顧芳萍是一個還算樂觀向上的人,否則這些年的苦悶早已經壓倒了她的脊梁,那還能活生生地站在這里?所以就算吃了種種苦痛,她依舊帶著笑顏,這也是顧錦姝渴望卻無法做到的。
都說一種米養百種人,就算是同樣的血緣這生性也總有不同。
“為何突然間改變了主意?”
自己身側這個小侄女雖然看上去還年幼稚嫩,可在她身上顧芳萍感覺到了一絲安全感,故而就算她最后提出那驚世駭俗的條件時,顧芳萍仍舊由著她來。
她之所以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姑母,若是您與那人無法和離依舊是年家婦,那么您還會同我回薊州嗎?”
她其實能瞧出姑母對年青書已經是哀莫大于心死,她如今顧忌的只是兩個孩子罷了,可有些事情她還是要聽一聽她的想法,免得到了以后自己落下了埋怨。
“薊州我必然是要去的。”
那個地方雖然陌生卻也有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自從自己嫁入年家之后她再也沒有見過兄長,如今好不容易這么近的距離,她自然是不想錯過。
她語畢之后抬頭看向了顧錦姝,有些不確定地道:“你這般肯定老夫人會服軟?年青書雖然不是老夫人的親子,可老夫人這些年對他的疼愛并不少。”
否則憑著年家的家世也養不出他這無法無天的性子來,還不是因為后面有李元恒幫襯嗎?而李元恒為何要幫助一個沒有血緣的外甥?這里面和老夫人自然脫不了干系。
“不想低也得低,不管是年青書也好年家也罷,他們已經沒有了出路。”
若是做不到自己的要求那么她只能對薄公堂,到時候會發生什么樣的事情她也并不清楚,所以但凡是一個聰明人都會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真理。
而此時老夫人的院落內,李元恒一早便離去了,只是囑咐老夫人做了決定之后同他說道一聲,也讓他有一個心理準備,而老夫人日間去見了年家幾位老人,如今是與年青書的談話。
二人坐在木椅上一聲不吭,好似都沒有率先開口的準備,約莫是幾十個呼吸之后老夫人終于開口:“對于顧家的條件,你心里面如何看待?”
“舅父那邊沒有一點幫襯的可能嗎?”許是從小到大做錯了事情總有人為自己善后,所以就算到了這一刻年青書還是想著李元恒的援手,而老夫人則瞇眼搖頭,“若是一個顧家,你舅父自然不會畏懼,可與顧家牽扯的世族并不少,你舅父討不到好處。”
年老夫人一手將其帶大,若是有可能她自然不想將他驅趕出年家的族譜,可她從族老們那邊探了探口風,他們對青書早就有了不待見的意思,就算是宗族大會怕是也不會幫襯幾分。
“若我是您的親子,舅父還會袖手旁觀嗎?”
年青書雖然被嬌養的不甚知事可這不代表他是一個傻子,李元恒提前離開府邸的用意何在?他明顯就是不想看到自己,免得到時候舅甥二人都下不了臺。
然而,自己若是他的骨血外甥他也會這般行徑嗎?終究是差了血緣的維系。
年老夫人被擠兌的久久沒有回神,她原因為這些年的養育之就算不至于讓他感恩戴德也足以讓他明白好壞,可如今他這模樣明顯就是好壞不分啊!
——人最怕的不僅是沒有自知之明,還有不知好歹。
想到那一串被送往他生生母親手上的紫琉璃,年老夫人眼底的急切慢慢地褪去,最終只剩下幾分冷冽的氣息:“如今有兩條路擺在你的面前,你做選擇吧!”
他若是想要留在年家,那么阿笙就必須死,若是想要搭救阿笙那么就必須舍棄如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而她知道不管是哪一種選擇對于眼前的人都無比的艱難。
翌日一早顧錦姝便在院落里等待年家人登門,然而她左等右等卻不見半個蹤影,最后還是年老夫人派遣一個小丫鬟過來知會,據說年青書連夜帶著阿笙與子嗣離開了年宅。
顧錦姝聽到這一消息的時候愕然了許久,直至老夫人將那劃掉幾人的宗譜拿到她面前時,她才感覺到事情的真實性。盯著上面的扉頁看了好一會兒,她才輕嗤了一聲:“這件事情我希望有始有終,可別到時候讓我在這族譜上看到不該看的人,當然最重要的是你們不準私下接濟那人,否則所謂的懲罰沒有任何意義。”
這話雖然是被顧錦姝輕描淡寫說出來的,可任誰都不敢小瞧了去,也知道陽奉陰違的結果不是他們能承受的,一旁的老夫人也明白這個道理:“你姑母和兩個孩子,你準備如何安置?”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年老夫人也繞開了顧芳萍,畢竟顧家主事人是眼前的人。
“我同姑母談過,兩個孩子沒有成人之前她始終會是年家人,可兩個孩子成年之后去留有她自己做主。”
當初之所以臨時改變主意將這一群礙事的人提出年家,還是因為姑母曾經的無心之言,她想要跳出這個牢籠卻恐懼日后的生活,更擔心失了兩個孩子的成長,所以她臨時起意有了這么一出。
昨日姑母還擔心年家人不會屈服,沒有想到今日年青書已經拖家帶口的帶著人離去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帶走不該帶走的東西?想到這里她忽然笑了,日后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怕是有趣的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硬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