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離開了小院,只有魏氏和顧錦姝時,后者才忍不住詢問:“姨母,您知曉葛嘉明已然知道了此事,為何還要瞞著珞兒?”
她原以為魏姨母應當會將此事旁敲側擊告訴蕭珞,可從今日的蕭珞反應來看,她壓根不知葛嘉明已經知曉了二人的事情。
“告訴了她又能如何?”
“可這事情說開總比藏著掩著……”
“姝兒,這世上沒有那么多非黑即白,非白即黑的事情,有些事情渾渾噩噩才過得幸幸福福。”
魏氏知曉顧錦姝不想讓小夫妻二人有裂痕,所以想將這傷疤除去,可有些時候隱藏起來才是最好的手段。葛嘉明是一個聰明的,所以今日才會讓珞兒和無塵一見。
他要讓她明白,無塵不過是她人生的嶺上花,只有他才是她的肩膀,是她的依靠,也是她下輩子的唯一。
而自己的女兒也確實動葛嘉明動了情。
“你還小,等你以后會明白的。”
魏氏的話讓顧錦姝不知道該如何接茬,其實她加上上一世的年紀一點都不小了,可就算是兩世為人她經歷的事情也不多,沒有人在愛恨情仇當中告訴自己渾渾噩噩就會幸幸福福。
難道自己上輩子感覺不到幸福,是因為太過較真了嗎?
這一刻的顧錦姝有些不明白自己所堅持的東西到底是什么,愛就是愛恨就是恨,怎么能馬馬虎虎呢?
因為魏氏一番話,顧錦姝夜晚的時候也未能入睡,她瞧著院外的繁星點綴披著外袍走了出去,而剛走到院落的門口卻聽到不遠處一陣悠揚的笛音。
上一世她曾經聽過很多次,只是如今的他終究還是略顯稚嫩,所以吹不出那種蕭瑟蒼涼來。頓了一下腳步,她還是尋著那道笛音走去,不一會兒便看到他坐在歪脖子柳樹上,望著不遠處的一潭池水。
如不是知曉他的性格,她真以為他會殉情。
“這是想要跳下去嗎?”顧錦姝的聲音輕笑著想起,而無塵轉頭皺著眉看了她一眼,“是你啊!”
“那你覺得是誰?”
顧錦姝知曉他在等人,吹湊她最喜歡的曲子不就是為了引蕭珞出來嗎?只是那個人不會出來了。
“聽說藏苦大師熟讀佛門經義,小師傅在他身邊想來也知曉甚多。可知人這一聲,如何才能脫離苦海?”
“戒貪、戒癡、戒怨、戒彼方世界,所求不過問心無愧,心中只有大自在。”
“小師傅倒是越發長進了。”
顧錦姝知曉無塵在佛法上的天賦,否則當初藏苦大師也不至于將千佛寺的傳承給了他,雖然說后來成了國寺之后眼前的人越發放浪形骸了,可正如他今日所言,他做得事情確實問心無愧。
他好酒,可這酒是他自己釀的,他沾色,可這女色是別人送得,他甚至卷入了權力中心,可這權利是帝王給得。
無塵的一輩子確實可以說活的很自在,而且那種自在不是假裝的,是真的心無旁騖。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沈青辭當初才會那般信任于他。兩個人同是被人所遺棄之輩,可一個醉心權利一個淡然出塵。
“人生在世不過是修己罷了,總歸是要有長進的。”
他將手中的笛子藏在了背后,此夜過后他會徹底的蛻變,他乃藏苦的得意高徒,乃佛法之子,那些憎惡怨終歸是次方世間的一縷清風,慢慢的消散。
“我曾聽師父說他昔日見過兩個面向奇特之人,事后詢問才知你便是其一,可我卻感覺不出有何不同。”
藏苦大師乃佛家宗師,是不出世的高德之輩,他說得話自然有其深意,可無塵卻無法瞧出蛛絲馬跡來。
顧錦姝攤了攤手,有幾分無奈:“指不定你學藝不精,等你出師之后我再讓你相面如何?”
她原本是一句玩笑話,可無塵卻將這話當成了真,認真地點頭道:“我必然要瞧出一個所以然來。”
顧錦姝當也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雖然說佛門確實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可他如今這道行太淺。
“要下雨了,你該回去了。”
“是嗎?”
瞧著漫天繁星顧錦姝有些不信邪,可她一個人獨身在此也確實不合適,所以低喃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她回了院落剛將屋門關上,便聽到靜謐的夜晚傳來了震耳欲聾的雷聲。春雷滾動的樣子讓顧錦姝整個人愣在了門口,她忽然有一股后悔。
——今日不該同無塵見這個面。
翌日清晨,顧錦姝起身的時候有些病懨懨的,這可讓魏氏好是一頓擔心,最后發現她只是沒有歇息好才算是舒了一口氣,不禁指了指她的額頭:“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憂愁的,居然失眠了?”
說完,她又想到這女郎從小被養得精致,不禁無奈道:“你該不是換了地方,所以無法入眠吧!”
瞧著她這怔然的模樣魏氏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雖然是嫌棄的口音卻帶著幾分調笑:“得了,你日后可得尋一個知心知意的郎君不可,否則可有罪受了。”
“姨母,姝兒怎么覺得您心里面揣著壞呢?”顧錦姝總覺得她這些天有些怪異,總是時不時提起自己的婚事,難道是外祖母托了她?
“瞧你這丫頭怎么不會說話呢?”魏氏也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反而岔開了話頭,“我和威北侯夫人算是舊識,我一會兒領著你過去認識一下。”
“好。”
雖然說這件事情應當很困難,可總要試過才行。
威北侯家的女眷顧錦姝曾經見過一面,當她看到拿給被稱作趙漣漪的女子時神情微微一愣——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嗎?為何她長相和趙芃芃完全相似?
而那凌華縣主倒是一個健談的人,瞧著威北侯和魏氏聊得起勁,也和顧錦姝與蕭珞攀談了起來。
至于趙漣漪則一直低著頭,好似和這里格格不入似的,顧錦姝這會兒連自己來的目的都忘記了,只是時不時掃一眼趙漣漪,可惜那人就像是泥娃娃似的,周身沒有一點氣息波動。
“我這位妹妹性子靦腆不擅言辭,顧家妹妹莫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