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思慧半夜跑到季含薇屋門口跪著,華家老兩口也擔心的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華父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老兩口正商量著,這個時辰,季大夫應該起身了,要不要打發兒子偷偷過去看看情況。
若華思慧還在門外跪著,那就有些大事不妙了。
若是已經讓進屋了,問題應該就不大。
這頭還沒商量出個結果呢,華思慧就臉色蒼白、游魂一般被兩個藥童送回家來。
“華大叔,華大娘,季大夫讓我把華姑娘送回家。”個高的藥童將手里的包袱交給華母道,“季大夫再三叮囑,讓華姑娘別忘了熱敷膝蓋,沒什么事我們就先回去了。”
兩個藥童剛出大門,華父就迫不及待地打問:“慧兒啊,季大夫這是什么意思啊?”
“師父昨天本來說要帶我去師公家,我行李都收拾好了,今日卻說不帶我了,你說是什么意思!”
華思慧膝蓋疼得不行,剛才強撐著挪回來的,如今已經沒有外人,她直接破功,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華父華母的臉色也瞬間慘白無比。
此時,季含薇已經如計劃般踏上行程。
元心凝上了年紀之后,就帶著家小回到丈夫老家新化縣,過起了隱居般的田園生活。
新化縣雖說比起長沙府更靠近寶慶府,但其實離著也不算太遠。
老家有祖宅還有田產,加上大半輩子積攢下來的家底,使得她完全不用為吃喝生活憂心。
加上老家這邊鄰里鄉親都不知道她名醫的身份,也無人登門求醫,所以元心凝這幾年過得著實舒適悠閑。
徒弟們原本擔心她突然間從忙碌變為閑適會不適應,沒想到元心凝的心態卻轉變得很好,很快就迷上了種花種菜還種點藥材的田園生活。
這天元心凝提著小藥鋤剛從旁邊的藥田回來,就看到家門旁停著的馬車。
如今這不年不節也不是生辰的,怎么連個招呼都沒打就突然過來了,該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
元心凝有些擔心地推門進院,問:“含薇來了?”
“師父!”季含薇上次來這里還是過年的時候,大半年沒見,此時突然看到師父,這兩個月的委屈瞬間都涌上心頭,聲音直接哽咽起來。
“這是怎么了?”元心凝本來就擔心,見她這樣更是著急,把手里的藥鋤一丟,趕緊走到她身邊。
元心凝此時腦子里已經閃過各種不好的念頭。
畢竟身為大夫,難免會遇到一些力有不逮的時候。
到底是誤診出人命了?還是病人家里登門鬧事了?
季含薇雖然不是她的關門弟子,卻是最小的女徒弟。
不僅元心凝對她偏愛有加,前面那些師兄師姐對這個小師妹也是多有照顧,所以將季含薇慣得性格稍微有些嬌氣。
元心凝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但是人年紀大了,不自覺就想寵愛小輩。
好在季含薇雖然嬌氣了些,醫術和為人還是沒話說的,所以她平時并不怎么擔心。
所以看她如今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元心凝立刻就心疼了。
“過來這邊,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說,不著急。”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元心凝已經忍不住開始安慰道,“師父還沒老得不能動,你上頭還有那么多師兄師姐,大家都伸把手,還能有什么事過不去。”
季含薇過來本來就是來尋求幫助和安慰的,對自己的師傅也沒什么可隱瞞的,從一開始聽說潼娘子的名聲開始,講到自己去永州府被人侮辱,本想小小地給潼娘子找點麻煩,萬想不到最后會變成這樣。
說到最后,更是如當年年紀還小的時候那樣,直接一頭拱進元心凝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
但是聽她委屈巴巴哽咽著講完全部過程的元心凝,臉上的表情卻一變再變,此時心情復雜,完全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只能抬手輕拍徒弟的后背,安撫一下她的情緒。
“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在師父懷里哭,叫人看見了該笑話你了。”
季含薇又抽噎了兩下,才把自己從元心凝懷里拔出來,不用想也知道臉上的脂粉肯定已經哭花了,她低著頭,用帕子胡亂擦著臉頰上的淚痕。
“快別擦了,臉都擦紅了,跟我進屋洗把臉,先緩一緩。”
元心凝搬回來之后,只將祖屋做了簡單的清理修繕,基本都還保持著原本古樸的樣子。
雖然看起來其貌不揚,卻是實打實的冬暖夏涼,一進門就好似將外面的燥熱都隔開了,清涼之意撲面而來。
季含薇用沁涼的井水洗了臉,擦干凈臉上的水后,情緒終于穩定下來,不好意思看向元心凝。
元心凝拍拍自己身邊道:“過來坐吧,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還跟小孩子一樣!”
“徒兒在您面前永遠都是小孩子!”季含薇毫無負擔地撒嬌道,說完她又憂心忡忡地道,“師父,這次的事兒……”
元心凝卻擺手道:“難得回來一趟,今天就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兒了,你先涼快涼快,一會兒我帶你去看看我種的菜和草藥,咱們摘點菜回來,晚上我親自下廚給你做飯吃。”
季含薇心里自然不可能直接放下,但元心凝一聲“回來”,說得她心里熱乎乎的,瞬間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情緒也振奮了許多。
兩個人坐在屋里喝了會兒茶,看外面日頭沒那么烈,便帶上草帽,提著籃子,出門去家附近的菜地里逛了一圈。
如今正是臨近收獲的季節,兩個人的籃子很快就被裝滿了。
滿眼綠色的田地也讓季含薇的心情平復不少,最后還饒有興致地去看了元心凝種的草藥。
晚上她幫著元心凝一起做飯,仿佛回到了當年還在她門下學徒的時光。
跟一大家子人熱熱鬧鬧地吃過簡單的晚飯,天黑之后,季含薇又如小時候一樣,抱著枕頭跑去找元心凝。
元心凝料定她會來,早就空出半張床等著她了。
“就知道你要來,好在老家的床大,不用像當初那樣擠得不行,快上來吧!”
季含薇爬上床,躺下之后原本還想聊點什么,但是聞著新曬過被子的香氣,腦子里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漸漸遠去,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看著季含薇眼下的青痕,元心凝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孩子,估計好幾天沒睡好了,不然也不會連自己在茶中放了輕微的寧神藥都沒喝出來。
這樣正好,先飽飽地睡上一覺。
天大的事兒也不能不睡覺,越疲憊腦子越亂,就越理不清頭緒,有什么都等醒了再說。
但是吹熄蠟燭之后,平時作息十分規律的元心凝卻破天荒地失眠了,腦子里不住想著季含薇口中的潼娘子。
打著姜家傳人的旗號,用著潼娘子這樣的名字,很難不讓她想起已故的忘年摯友姜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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