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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張大人死了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混亂的場面突然變的安靜了下,甚至有騎在馬上的騎兵被王通的手下殺傷。
那些其他方向的步卒也出現了明顯的混亂,到處都有頭目大聲的呵斥壓住陣腳,可接下來那句“快回營吧”的喊叫,讓他們更加的慌亂了。
趁著這個間隙,王通和手下人總算匯集在一起,趁著對戰的騎兵正慌亂的時候,朝著最近的一隊步卒沖了過去。
車陣的內部沒有人出來,卻一直有人在大聲的喊著那兩句話,王通這二十幾騎已經有人掛彩,馬三標的左臂被利刃帶了下,棉衣破了個大口子,也有血跡滲出。
王通舉起手中的馬刀,大聲吼道:
“他們那個頭目已經被斬首了,等下香河縣和通州的援兵就要到了,到時候咱們殺了這些作亂的兵將,人人有賞啊!”
天氣干燥的很,王通方才的戰斗中因為緊張,喉嚨已經生疼,可還是扯著嗓子放聲大喊,譚將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跟著大喊道:
“援兵就要到了!!”
剛才看著還有些規矩的隊伍終于控制不住了,那些大聲維持秩序的頭目們也在驚慌的左顧右盼,趁著這個間隙,王通的騎兵猛地扎了進去。
事實上沒有什么白刃交擊的激戰,被騎兵一沖,已經慌亂的賊人們立刻是潰散,朝著外圈跑去,方才那邊賊人的騎兵們好不容易才結成了陣型追擊上來,眼睜睜的看著自家的隊伍被沖散。
王通壓根沒有想要追殺逃兵,反倒是用靴底用力的磕打馬腹,催動馬匹繼續沖向另外一個隊伍,這些蒙面的賊人“張大人被殺”“援兵來了”“快回營吧”這三句話讓他們心浮氣躁,驚慌不安。
王通這邊的騎隊幾乎沒有遇到什么抵抗,接連的沖垮了那四個方隊,要說斬殺也就是殺了不到十余名潰兵,所有人多是四散奔逃。
轉到正面的時候,王通等人停住了馬,等待跟著他們繞圈的那些騎馬賊人追上來,呆在車陣中間,拿著弓箭的莊客們也都在歷韜的指揮下爬上了正面這邊的貨物堆,居高臨下的射擊最是方便……
后面追擊的騎馬賊人看到四散奔逃的同伴還有車上露頭的弓箭手,為首的幾個人彼此交談了幾句,過去把那邊被王通射殺的兩個人尸體撿到馬上,順著官道一路直奔也走了。
太陽總算落山了,跑的最慢的賊人也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在大車貨物頂上的人嘶啞著嗓子把消息告訴大家之后,整個車隊的人都爆發出一陣歡呼。
王通抓起路邊沒有弄臟的雪,在臉上揉搓了幾把,晃晃頭,沖著張世強那邊喊道:
“安排人出去打點兔子什么的,里面快燒水,給人清洗傷口包扎,今晚咱們不走了就地扎營。”
驚魂未定的女人們連忙在那里生火燒水,開始準備晚上的飯食,內圈的家丁和少年們盡管很緊張,可沒有去外面參加這戰斗,倒是興高采烈的模樣,李虎頭也不顧自己臉凍得通紅,湊過來好奇的問道:
“王大哥,新來的那幫賊人明顯看著比第一次來的要厲害,怎么吆喝幾句他們就慌亂了,你這是用的什么法子?”
王通心里已經漸漸放松下來,和走過來的譚將笑著對視一眼,開口說道:
“虎頭,這些人的舉止模樣,分明是經過軍中訓練,那些兵器也是軍中制式,肯定是周圍那支就近的兵馬蒙面過來劫殺,先找到他們的首領殺掉,他們沒有首領自然慌亂,再喊這回營去,讓他們覺得咱們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同時說援軍到來,讓他們不敢留在這邊殺人滅口,咱們稍微的施加些壓力,他們也就散了。”
盡管李虎頭也學過兵法,可王通說的這些還是讓他懵懂,王通只是笑著揉揉他的腦袋,沒有細說。
要是較真了講,方才王通這一系列的作為,其實是對敵人心理的判斷,這牽扯到他那一世的一些專業經驗了。
短短沖殺交戰,王通已經有些疲憊,不過卻沒有急著休息,他把兩支立了大功的火銃擦拭清理了一遍,然后開始裝填彈藥,先用通條夯實之后,然后用草紙卷堵住槍口,這也是為了槍口朝下的時候彈丸不掉下來,反正發射前還要再用通條夯實。
經過方才那一番的經歷,譚將對王通的態度又是有變化,長輩的那種俯視又去了幾分,多了點恭順。
“老爺,明曰間怎么安排?”
“等,就地扎營就是。”
聽到王通帶著點疲憊的回答,譚將有些擔心的上前問道:
“賊人受的損失并不是太大,要是明曰再這么攻來,咱們車隊肯定是抵擋不住。”
“要真和賊人打自然要走,但那張大人最小也是個把總,又死了差不多三十人,這樣的死傷放在盜賊身上也就是報仇雪恨,要是一支兵馬突然死了這么多人,有沒有什么戰事,他們怎么交待,哪還敢再出來,咱們要做的就是等,等京師來的護衛兵馬,到時候再啟程,那就平安無事了。”
王通說完,譚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就去安排晚上的事情了,天黑下來之前,去香河縣請求援兵的人回來了,說是去的時候城門已經關閉,在城下喊話,城上的兵卒說最近有大股的盜匪活動,不敢開門,說明曰才能報信。
香河縣的這個態度,王通也不能判定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無妨,到了夜晚只要做好防衛,就算是盜匪也不敢在這種黑暗下進攻。
那些放馬的莊客在廝殺的時候手忙腳亂,這出去打獵卻頗有心得,據說在京師附近那莊子周圍也是做慣了的。
不多時,打了七只兔子回來,收拾干凈了放入鍋中,隨身帶著路上吃的干糧食物什么的也都加熱了,沒吃幾口熱飯的車隊眾人,正好是吃飽休息。
王通還是半大孩子的模樣,可營地中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不同,完全是那種帶著信服敬畏的神情。
安排扎營防御,身先士卒出擊,射殺敵人頭目,并且用計策逼退了絕對優勢的敵人,指揮若定,從容布置,這樣的王通,即便是長著少年人的面孔,可誰又敢把他當小孩子看待,他的形象不知道有多高大。
李虎頭不必說,歷韜、孫鑫等武館中出來的少年更是敬佩異常,按照他們所看到的,武館中無論是太監黃洋還是老將俞大猷的武略課程,王通很多都耽誤了,沒想到臨敵布陣居然還有這等妙算。
啃了個兔子腿,喝了口熱湯,王通的疲憊漸漸的涌上來,今晚應該不會有什么危險上門了,但他還是安排好了值班和防御,就在火堆的旁邊沉沉睡去。
臘月十六這天,京師朝東的城門早早打開,幾百騎騎兵全副武裝的奔馳出城,向著天津三衛的方向而去。
守衛城門的五城兵馬司兵卒都是很驚訝,多少年沒見到這樣的架勢,不由得交頭接耳。
“…….這到底是出了什么樣的大事,居然讓龍驤左衛的兵馬過去……”
清早的文淵閣,例行的朝會,大臣們點頭致意,紛紛走進了屋子,現在大家都做的非常輕松,也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心思。
反正如何做,都是張閣老拿主意,大家低眉順眼的跟著做就是了,最近京師的秦館有個瑤池十八天女,名氣大的很,又不出堂會,是不是該過去找個雅間欣賞一番。
有些人并不想玩樂,也有那么一點點小心思,可天下間田畝清丈之事越做,張閣老的聲譽就越發的隆重高聳。
大批隱蔽的田畝被查出來,京師中各方勢力都或多或少有些牽扯,弄的灰頭土臉,但對于首輔張居正來說卻有益無害,清查出來的田畝越多,行使新政,那財賦收支肯定暴增,不行使新政,稅基多了這么多,也可以讓國庫充盈。
自嘉靖三十年起到現在,已經沒有幾年像是如今這般的財政富裕了,這全都是張閣老的功勞。
萬歷皇帝在眾人眼中也是愈發的沉穩,喜怒也越發的不表露出來,好像真是長大了許多,可大佬們稍微一想,似乎這也就是不到一個月的工夫,不管是皇帝的城府態度,還是朝局的變化,都好像是過了幾個月甚至是幾年。
丁憂奪情,很多人鬧起來,然后不是致仕就是流放,也有人看對了風色,現在升官發達,前途無量,一向是聽話的小皇帝也在朝會中和大臣們唇槍舌劍,寸步不讓。
朝局愈發的兇險,皇帝也漸漸的長大,大家夾在其中小心做,千萬不要弄得萬劫不復就好。
首輔、次輔依次到來,大家互相見禮招呼,外面宦官通報,萬歷皇帝和司禮監的幾位一同走了進來。
大家都看見萬歷小皇帝冷著臉走了進來,才說喜怒不形于色,這就露了情緒,大臣們忍住心中詫異,齊齊的跪倒參拜,禮節還沒結束,就聽到萬歷冷聲說道:
“你們還當朕是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