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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薊鎮募兵,那肯定不會在集市上立個旗桿,用唱戲的方式表演出來,那就是直接去各個衛所和村鎮,宣讀文告,點名要人了。
聽到是錦衣衛,底下的人情緒立刻不同,錦衣衛在城內混的凄慘,欠了這么多年的餉銀事情衛所的人知道的不多,但在大家的心里,這錦衣衛可不算當兵,可屬于在衙門中當差,沒危險不說,那可是頂好的去處。
不過,這大集是在城內辦的,也有些知道內情的百姓下面低聲嘀咕,也有些想得多的琢磨著哪有天上掉下來的好事。
但那臺上的大漢脫了外袍,露出里面的飛魚服,下面燒鍋舀湯的也是穿著飛魚服,不遠處就有薊鎮巡邏維持治安的兵卒,管也不管,這就讓人信了三分。
然后臺上擺著幾個大箱子,說話間就把這大箱子向外歪倒,亮閃閃的銀錠“流淌”出來,在陽光下直晃眼睛。
“我家大人有錢,也有擔當,大家要怕發不出餉銀,我家大人愿意豁出前程去衙門鬧,要是要不出,我家大人自己給你們發!!”
聽著這豪氣無比的大喊,下面動心的人不由得又相信了三分。
“來來來,各位兄弟想必是不信的,咱們也不是說能當就能當,先到那邊的桌子領個文書,寫了自己姓名、年紀、家里情況,蓋上我們大人的大印,等大年初五,都來城北錦衣衛胡同那邊,還要考你們力氣本事,這才能算完,話說在頭里,沒這文書,連考的資格也沒有啊!”
這人都有習慣,送上門來的總要懷疑三分,要是吊著的,反倒上桿子去搶了,馬三標說完這個之后。
圍觀著的人們遲疑了半響,轟然一聲圍了上去,那邊幾個文書筆走龍蛇,一張張的報名文書寫出來。
那報名文書上的字恐怕沒幾個人認得,可蓋上去那朱紅色的大印卻人人覺得不假,民戶軍戶都對這衙門有一種迷信,一看這朱紅大印都蓋上去了,那還有假,何況這寫文書的頗為挑揀。
什么家里獨子的不要,什么有家室的不要,這挑挑揀揀的實在麻煩,不過天津衛足足三個衛所,算上周圍,差不多有八個衛所在這邊地方,這衛所里缺什么唯獨不缺這不是獨子沒有家室的小伙子。
軍戶種田交錢糧比民戶多一倍,而且除了能繼承家業當兵的那個之外,其他人都沒個去處,要不然這滿集市閑逛的小伙子是怎么回事。
報名的人擠破了頭,負責寫這個報名文書的寫字先生寫的手都酸了,還要張世強帶著幾個熟悉本地的錦衣衛去敲門高價請。
李虎頭、厲韜和孫鑫和其他十幾名少年,在譚將的安排下,平時都是跟著王通的身邊,這些少年和王通朝夕相處了那么久,彼此也都熟悉,身手都不錯,一來算是個親兵護衛,二來也可以學學本事,最起碼明面這么講。
他們就在不遠處一個露天的茶棚中,靠著店里的大火盆正在對面那擁擠熱鬧的場面,孫鑫和厲韜兩個沉著些的還好,李虎頭直接張大了嘴巴。
看著眾位少年驚愕疑問的表情,王通笑了笑,開口半是解釋,半是調侃的說道:
“什么東西你送上門沒人要的,只要造成上好的物品稀缺的局面,大家就不自覺的來搶,不管自己需要還是不需要。”
市場營銷,消費者心理學之類的東西,用在此處,說是殺雞牛刀也不為過,幾百年的差距,也難怪這些少年覺得神奇了。
但少年們對王通所講的這些話,也都是似懂非懂,但集市上這番熱鬧局面,卻讓每個人眉飛色舞,任誰都明白,現在是只愁人多不愁人少了。
明曰就是除夕,天津城這些守衛城門的兵卒也都是懶洋洋的,漕運一停,進出城門的都是里外的衛所人家,一是沒油水,二是得罪不起,敲一文錢第二天就有上百號人圍著要說法,誰愿意惹這個麻煩。
所以城門處常例布置一百二十名兵丁值守,兩班輪倒,一班在城門內的屋子里烤火侃大山,一班一溜在城門邊上的墻根排開,舒舒服服曬太陽,進出城門的人,誰會去理。
城門開了一個半時辰,就看到有人興沖沖的來外面找熟人,說是城內錦衣衛正在招兵,大好的機會。
聽到這個的守城兵卒嬉笑一番,心想這些軍戶子弟就是眼界淺,放在別處,錦衣衛那是個好地方,在天津衛這邊當錦衣衛的差事,可不就是個下三濫嗎,不過話說回來,這位新來的王大人年紀不大,卻是個混不吝的角色,據說領著人去兵備道那邊鬧,居然鬧下了大筆的銀錢,也算是本事。
薊鎮的營頭要敢這么干,怕是戚大帥請出尚方寶劍來砍了這些人的腦袋,不過這玩意不看一時,還是看長遠吧!
各處都這么曬太陽閑聊著,西門那邊卻有些亂,在官道上的人群躁動叫罵,慌不迭的朝著官道兩邊閃躲,把西門處的兵丁都給驚動了起來,這條官道的西頭可是連著京城,這么慌亂,出什么事了。
兵丁們拿著兵器翹著腳望,幾騎快馬已經沖過了人群,朝著城門處疾馳而來,本來還想攔阻喝問的兵卒們立刻是閃到了兩旁。
看這些騎士的穿著打扮,這不是給各個衙門送信的,就是那個大家子派出去的,換句話說,得罪不起,快放他們進去就得了。
可突然這么多送急信的信差,難道出什么大事了,守衛城門的士卒在這里呆的久了,對這風吹草動警覺的很。
心思快的,連忙跟到城里面去看看,這幾位信差去往那個衙門,也大概估摸出什么急事來。
誰想著那幾名騎士進門之后就分道揚鑣,各奔著不同的街道去了,對這天津衛城熟悉的,也能從這街道看出來,到底送信送到那個衙門去了,可看這去向,似乎每個衙門都有信差,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沒曾想,這還不算完,下午又是零零碎碎的幾騎,甚至還有個小車一起進了城,弄的這些護兵各個神經兮兮,生怕天塌下來了。
在城內那集市上,圍著招兵報名桌子周圍的人只見多不見少,從上午到下午,寫字的先生都換了幾個,還是應付不過來。
中午直接就在集市上買了些熟肉熟雞和面餅,就著那大鍋里的骨頭湯當的午飯,看這幫人吃的這么好,報名的熱情又是高漲了許多。
兵備道潘達派出來的那些人都是在附近的攤子那邊盯著,頗有幾個年輕的被這一連串的表演煽動的心血沸騰,居然想要過去當差,被帶著來的管家揪住一頓痛罵這才醒過了神,看那邊熱鬧成這個樣子,本來還掩飾行跡的一幫盯梢的也不在乎了,索姓聚在一起閑聊盯著,晚上回去交差便是。
“你說這王千戶是不是腦子燒壞了,這么招人,莫說是一個千戶的編,我看連個衛所的編都招的起來,要是十足發餉,他還吃個什么?”
兵備道潘達府上的那些下人見慣了這空額的事情,也是門清,在那里議論起來居然也頭頭是道,這邊說話,那邊搓著下巴笑道:
“我看著王千戶沒準存著大撈一筆的想法,現在把人糊弄齊了,到時候再散了不就是……“話還沒說完,后面有個人拍他肩膀,回頭看卻是潘達潘老爺的長隨,這長隨本來臉上手指印子還沒消去,現在看,好像又被扇了一耳光,那長隨臉色難看,低聲喝道:
“老爺的吩咐,不要盯了,都跟我回去,另有差事給你們!!”
“……這是皇上極為信重的人,據說當曰要給個錦衣衛指揮僉事的差事,被各位達人攔下了……”
“……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張公公,據說是這王通長輩,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馮公公還給這王通寫過橫幅…….安平侯家被除去爵位,據說……”
兵備道潘達看著手上的書信,臉上沒有一點的表情,可桌子上的茶碗卻不住的叮當輕響,仔細看,這潘大人身子都在抖。
過了半響,這潘達把手中書信向著天上一丟,渾身好像似乎沒有系上口的糧袋子,整個人癱軟在座位上,嘴里念叨著:
“這樣的人,來這邊干什么,這不是坑人嗎,這不是坑人嗎?”
念叨幾句,猛地直起了身子,沖著外面大喊道:
“快把跟著的人給本官叫回來,快去準備年禮,就按照給京里那些老大人們準備的規格,快去,快去,備雙份!!”
外面的長隨快跑著進來,自作聰明的說道:
“老爺,那給京里送去的那封急信是不是派人叫回來!”
潘達狠狠的一個耳光抽了上去,斥罵的聲音中卻帶了哭腔:
“得罪了天子近臣,不過是罷官,要是發了足餉壞了規矩,那就是粉身碎骨了,快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