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遭賊
“此子飛揚跋扈,定當是錢寧之流。”
一干人看著王通上京的大隊人馬漸漸遠去,天津兵備道于計勇的臉上笑容早已不見,變成了憤恨神色。
邊上的監糧許廣也是恨聲說道:
“奈何這王通深受萬歲爺寵信,如此下去,定將敗壞朝綱,亂我社稷”
于計勇調來天津衛,是因為游七的關系,而監糧湖廣則是和馮保有關系,現在張居正病死,馮保被逐出京師,他們二人也成了無根飄萍。
在官場上若沒有了靠山,莫說是升官,能不能保住這個位置,會不會安然致仕回鄉都是兩說,他們二人來到天津衛本就被王通壓的不能抬頭,張居正和馮保的失勢,更是讓這兩人惶惶然不可終日。
雖說也給京師的新貴走了關系,可誰都知道這個實在做不得準,可笑許廣當年還是拜在馮保門下的,馮保這次來到天津衛,天津官場盡人皆知,他卻根本不理會。
自家窘迫如此,王通卻這般春風得意,此去京師必然大用的,兩人本就不是什么良善忠厚之輩,如何能不嫉恨。
兩個人恨恨的說了兩句,于計勇回頭看了眼,看到其他官員已經距離遠了,這才冷笑著說道:
“許公公,京師乃是清流匯集之地,他們斷不能坐視這等佞臣飛揚跋扈,且看這王通此時得意,到時候清議彈劾,定然給他個教訓”
“于大人真是正氣啊”
許廣嘿嘿笑著,豎起大拇指說道。
正月間,京師和天津衛之間的官道還被凍得鐵硬,大車走在路上,倒是不必擔心陷入泥濘軟土之類的麻煩。
即便是這樣,四馬拖拽的大車行走在官道上,也能看到包鐵的木輪在道路上碾壓出的車轍白印,官道多行人商旅,這上面龍蛇混雜,各色各樣的人物也是很多,大車在路上碾壓出這樣的痕跡,有些見識的都能判斷出這車里拉的是貴重貨物。
這樣的規模,百余輛大車,若是做上一票的話,恐怕這輩子都吃用不盡了,不過看到穿梭在大車隊中的那些精悍騎士,還有在隊伍頭里用旗桿挑起的那面大旗,有什么念頭也都是拋在了腦后。
“錦衣衛指揮同知王通”,看到這幾個大字,有些見識的都是噤若寒蟬,慌忙低頭避過,平民百姓不知道,可綠林上的人物誰不知道,這陸上海上的好漢得罪了王通,有的被滅門,有的被弄到門下做鷹犬,想要好好活著,就不要去招惹這等殺神。
這么多輛大車,又是重載,自然是走不快的,好在一路上的驛站之類也是完備,走一段停靠一段就是。
入夜的時候大車聚攏在一堆,馬匹歸在馬廄之中,隨行的“家仆”和護衛都是排班輪值,守衛一夜。
王通在去往京師之前,已經派人沿途通知安排,讓隸屬天津衛的各個驛站提前采購糧秣,倒也不至于生供應不足的情況。
走出第一天的時候,一切平安,第二日中午,從天津衛的快馬追上了王通,人雖然去京師赴任,但目前天津衛各處的事務朝廷并沒有明旨安排,那自然還是按照從前的規矩,一切報給王通知曉。
“于計勇和許廣那個月不給京師送去信箋,和他們的朋黨溝通聯系,這等事每月報來就可以,不必這么著緊……他們這把本官當成是三歲孩兒,就怕本官去了京師吃虧。”
王通在驛站的房間中,拍著桌面上的文報苦笑說道,邊上的楊思塵穿著裘袍,也是笑著說道:
“于計勇、許廣這二人平日里送往京師的信箋都是月中月尾,卻不是這時,而且平日里他們送往京師的信箋,咱們差不多能看到,這次卻是沒有沾手,他們派的親信家人去的京師。”
王通點點頭,隨手把文報丟在了一邊,這兩人如今處境尷尬,京師后援已去,新的靠山還沒有找到,還能掀起什么風浪,能保住自家就不錯了,王通也懶得理會如何。
王通的苦笑和抱怨不是沒有道理,王通此次去,安排留守的人,安排了跟隨的人,又提走了一大筆銀子,在他看來已經是足夠。
卻沒想到底下的各處人馬都不放心,他們這邊還做了種種安排,本來王通按照規制帶親衛百余人,又有五百多算作家仆的精壯,手中的力量已經是足夠,但蔡楠和李虎頭等虎威武館出身的武將商議后,將從前跟隨王通最早的兩營火銃兵選出,又從各營揀選了表現出色,一貫忠心的百余名,把王通隨意選的那五百人替換下來。
這五百人,配一千把火銃,彈藥自不必說,甲胄都是匠坊打造的上好板甲,武器軍械都是最精良的貨色,自然維護補充都由天津衛這邊負責。
王通看到這單子之后當真嚇了一跳,把李虎頭叫來,哭笑不得的說道;
“你以為本官去京師做什么,是去上任,不是去造反,這些東西要是被陛下知道,不必別人進什么讒言,陛下就會疑心怒,這些東西不必隨隊運過去,真要有了需要,再做準備就是,左右離的不遠。”
第三日晚上,香河縣的官吏和士紳特意帶著車馬過來迎接,又預備了酒肉犒賞,香河縣的官吏還好說,士紳們都是要在天津衛財賺錢的,現在天津衛主事的人都是王通的親信,打點好了總無錯事。
這等迎送往來,乃是官場常事,王通少不得要去喝上兩杯,推拒了縣衙安排的粉頭,自己回到客棧休息。
第四日早晨,王通一般都比眾人起來的早些,讓驛站的人預備了熱水,才洗了幾把臉,就聽到外面一陣騷動,外面有人扯著嗓門喊了聲:
“王大人,屬下陳大河”
這句話就算是通報,緊接著就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陳大河箭傷已經養好,養傷期間,他的職司由別人暫代,這次去京師赴任,他這邊有空閑,又是親信得用的人,所以就直接帶去京師。
眼下陳大河是作為王通的親衛百戶跟隨,每日里車馬的安排夜間的值守都是由他來安排,王通停下手,陳大河臉色卻很難看,報告說道:
“大人,丟了一車銀子”
聽到這話,王通一愣,陳大河又是說道:
“屬下每晚停駐都是清點,早起又是查看,今早起來大車的數目倒是對的,可下面的人套車的時候,卻現有一輛車是輕的,喊屬下過去一看,里面已經空了。”
“丟了一萬五千兩?”
王通還真是愣了下,每輛馬車都拉著巨額的銀子,這時代,一個四口之家的中上等戶,一年十二兩銀子已經足夠,這一萬五千兩足可以讓人暴富,還是讓幾個人暴富,這樣一筆巨款,的確會讓人鋌而走險,可居然敢來撩撥虎威軍的虎威,這實在是膽子太大了。
不多時,王通這一隊人已經都起來,丟了一車銀子的消息漸漸傳開,隱約有點騷動,陳大河和聞訊趕來的馬三標都是滿臉的慚愧神色,王通愣怔了下,臉上的表情倒是好奇,一萬五千兩銀子是巨款,但對王通來說不算什么,可到底是誰這么大膽子敢來偷這筆銀子,以虎威軍軍中值夜嚴密規矩,到底用什么手段靠近的這邊,這可是讓王通感興趣。
“帶我去看看”
王通笑著說道,這么說完,過來的馬三標和陳大河都松了口氣,一同走出門,這家三江客棧的掌柜正跪在門口,一見王通走出來,就碰碰磕頭,惶恐的說道: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但請大人軍法處置?”
王通笑著擺擺手,開口說道:
“這不是你的罪過,他們兩個人安排值夜守衛都沒有看好,就算是軍法也是行他們二人身上,與你無關。”
那掌柜還是磕頭不停,不過賠罪變成了謝恩,陳大河和馬三標臉皮頗厚,知道王通不過玩笑,都在那里嘿嘿干笑,王通走過那掌柜身旁的時候,卻笑著說道:
“若柳三郎在,應該不會出這樣的紕漏。”
去了那邊大車的位置,卻現此處卻是最外側的靠南的邊緣,譚將正在那邊領著人查看,除卻二十名兵丁之外,其他的人都被趕出去忙碌自己的差事,見到王通過來,譚將對鮑二小那邊點點頭,鮑二小起身稟報說道:
“大人,有一道車轍順著此處向外去了,進來的車轍印子淺到看不出,倒是出去的車轍壓地很深,方才問過這客棧中的伙計,昨夜為了馬匹的草料支應,四處雇傭的百姓趕著車向這邊送過草料,應當是假借送草料的名義,趁著慌亂將大車停在車邊,將銀兩搬進了運草的大車,然后又出去。”
王通點點頭,開口問道:
“在京津一帶,什么人能做這個?”
鮑二小皺著眉頭想了想,又向左右看看,回答說道:
“小人家里主要是鹽路上的,這些的確不熟。”
“不知道今晚還來不來?”
王通隨口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