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顏賦

第一百五十二章:學會長大

花辭抓住正想逃走的仲夢,將她帶回了自己的房間,門合上之后,仲夢也不再隱忍,抱住花辭痛哭起來。

花辭沒有出言安慰,只是拍著她的后背一下接著一下。她也很心疼仲夢,甚至還有些責怪風輕念當初的攔阻。

可她的理智告訴自己,這一切不怪任何人,仲夢的執拗,從來不比自己少。這一遭,她是肯定要經歷的。

仲夢開始照顧決衍的時候,每每見到花辭,她就會抱怨決衍如何如何別扭。后來突然有一天,她不再說了,花辭知道她與決衍之間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她想告訴仲夢,決衍不止有眼疾,還有心疾。

花辭最初為決衍確認治療的時候,曾去咨詢過風輕念,她想知道決衍究竟是如何受的傷。

風輕念說,是決衍自己傷了自己。

決衍認清了自己被拋棄的事實后,每到夜晚,他就會一個人躲在風輕念床邊的墻角,雙手死死的摳著自己的眼睛。

直到有一天,風輕念見到他眼中血跡淋漓,而他卻不自知。風輕念點了決衍的穴道,命人為其診斷,這才知道他的眼睛徹底的傷了。

在那之后決衍白日的視線也更弱了,風輕念沒有告訴他事實,只讓大夫騙他是藥物的副作用。可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世,尤其是決衍決定習醫之后。

可在那之后,決衍就習慣了寸步不離的跟著風輕念。

從起初的跌跌撞撞,到最后只靠氣息與耳力便能追隨風輕念的腳步,他內心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變成無用之人再被丟棄。

他怕別人的嘲笑,哪怕一句無意之言,所以他偽裝得高傲自大、目中無人,他是不敢與人接觸,怕人發現他的異樣,揭露他的傷疤。

仲夢哭累了昏睡過去,粉色的衣襟上滿是淚痕,直到第二天到了與決衍約定的時間,她依舊沒有醒來,或者是在裝睡。

花辭沒有揭穿她,去了決衍的房間,可卻知道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風輕念也早等候在這里。

“我……我會好么?”

花辭的手才撫上他眼睛的紗布,決衍的情緒有些波動,話語里透著膽怯與忐忑,花辭能感受到他握著自己的手心里浸濕的汗漬。

“拆開就知道了。”

決衍的手垂了下去,脊背也隨之彎曲,與希望相比,他此刻的失望更多。或許是一次次的失望早就了他早已失去信心,可骨子里還是希望自己能做個正常人。他的行為再次印證了花辭的心中所想,決衍的心疾已經讓他成為了一個矛盾體。

在紗布拆開的那一刻,決衍并沒有睜開眼睛,他緊張的完全忘了呼吸,脊背也高挺的像一尊雕像。花辭沒有催促,風輕念亦是在等待,直到他自我調節之后,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眸,可也在此時他高聳的肩膀也垂了下去,眼眸半瞇著透露出無盡的失望。

花辭與風輕念對視一眼,風輕念搖搖頭讓她無須自責,可花辭心里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縱然她有言在先,自己未必能真的治好決衍。

決衍蜷著的手忽然動了動,他的嘴角忽然扯開了笑意,張開手一點一點舉過頭頂。

“我……能看到了。”

花辭立刻走到他身前蹲了下來,追問道:“真的么?”

決衍點點頭依舊沒有收回手,而是透過指縫望著外面風景。

“藍天、白云、陽光、微風……”

決衍念著他所熟悉又或是不熟悉的景物,風輕念不在意的拿起茶杯輕抿,可花辭卻發覺他隱藏在杯子之后放松的吐了一口氣,而后他抬起頭望向墻角,花辭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半開的窗子后一抹粉嫩消失不見。

仲夢沒有告別的離開了,花辭還是掛心,可決衍的眼睛剛恢復,她怕生出什么變故不敢離開。好在風輕念總是懂她,帶來了仲夢已經回到臨城的消息。

決衍眼睛好了之后,起初一直在皇宮里閑逛,像個新來到世上的孩子一樣,對哪里都帶有好奇。可隨著他越來越少見到風輕念的面,他也開始變得沉默而焦躁,甚至足不出戶,每日在風輕念面前都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沒有一點曾經一口一個“老大”的親昵。

“怎么辦?你也知道他有心疾,他一直以你為全部,如今你成了國主,蠱也解開了,他恐怕覺得自己于你再無用處,我怕他會想不開。”

自未央那回來之后,花辭這段時間都忙著為決衍治療眼疾,如今他眼疾好了,這心疾她卻無能為力了。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可他的心藥在哪里?!

一籌莫展之際,在花辭收到一封來自南舒瑾的信后,變成了雪上加霜。

“怎么會,玉玲瓏受了重傷。”

花辭看過信后,焦急不已。

“明日一早,我派人與你同去。”

“不,不用了。”

花辭拒絕了風輕念的提議,她自覺得虧欠風輕念的夠多了,即便這一次幫著決衍治好了眼睛,這一切功勞也都源于他自己,更何況自己還從中學到了諸多經驗。

“我現在就走。”

“好,我命人備馬。”

風輕念轉身離開,待花辭給洛柒與仲夢等人留下一封信后,匆匆的離開了寢宮,門外風輕念牽著一匹馬等候在那里。

月色正好,打在風輕念玄色的衣服上泛起一圈銀光。他的墨色長發隨風飄灑中,帶著無盡灑脫。而絕色面容上的平靜,一如深山幽泉。

靜而美好。

花辭突然想起了這四個字,似乎從來風輕念都是驚艷的,哪怕浴血奮戰。

“注意安全。”

風輕念對望著自己走神的花辭叮囑。

花辭眨了下眼回神,點點頭應聲。

“嗯。”

她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帶著諸多秘密的危險男子,與其有著默契,從不會揭穿她的懦弱,甚至幫助她,在人前展現出堅強與獨立。

也或許陌生的他懂她,懂得莫名其妙。

花辭蹙著的眉頭略展,上馬對著風輕念回首淺笑。

“多謝你這一年多的照拂。”

風輕念不語,抵給她一個包袱。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