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二五三章 兄弟相見

第二五三章兄弟相見

第二五三章

正德的大帳門口,宋楠負手而立左顧右盼,見江彬急匆匆行來,宋楠笑瞇瞇的迎上,拱手施禮。

江彬雖然很想一把抱住宋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但也知道不合時宜,拱手道:“宋大人好,卑職江彬有禮了。”

宋楠一愣,江彬在自己面前自稱卑職倒是第一次,不過仔細一想,自己是北鎮撫司鎮撫使,官居從三品,而江彬是指揮同知,乃是正四品之職,雖然不是一個系統的官員,但從官職大小來說,自稱卑職倒也沒錯;平日沒想過這些,現在想想,短短兩年時間自己已經凌駕于江彬的官職之上,倒也是件值得自豪之事。

“手下兄弟都安頓好了么?”宋楠微笑道。

江彬道:“蒙大人關照,都安頓好了。”

宋楠呵呵笑道:“不要謝我,都是皇上的恩典,隨我來,自己跟皇上謝恩吧。”

江彬點頭稱是,見宋楠轉身往帳內走,實在忍不住輕聲道:“剛才的事……”

宋楠微微搖頭,低聲道:“稍后再談,皇上已經不怪了,進去后也不要再提。”

江彬趕緊點頭,跟著宋楠的身后進入帳內。

大帳內絲竹悅耳,幾名舞姬在地毯上翩翩起舞,正德坐在上首案后,邊喝酒邊笑盈盈的觀賞,劉瑾等人立在一側伺候;江彬手腳緊張的冒汗,隨著宋楠的引導來到正德座前磕頭謝恩,正德似乎忘了下午的不快,擺手道:“起來吧,來人,賜坐。”

江彬再謝,一名太監引著江彬來到下首的一張小案幾后,江彬恭恭敬敬的盤腿坐在蒲團上,也不管隨便的吃喝,眼睛看著正德。

宋楠在正德耳邊低語幾句,正德點點頭,揮了揮手,劉瑾立刻下令歌舞停歇,待樂師舞姬離開之后,正德轉向江彬。

“江彬,朕此番巡視,原是為了解我邊鎮軍備防御之事,你等邊關將士戮力戍邊,功不可沒。”

江彬滾倒在地磕頭高聲道:“臣為了我大明社稷和皇上,愿效犬馬之勞,死而無憾。”

正德笑道:“起來說話,你既是蔚州衛守將,可向朕說說蔚州的防務,讓朕也知道些。”

江彬看了看宋楠,宋楠眼望他處微微點點頭,江彬心頭大定,忙道:“啟稟皇上,蔚州地處宣府和大同交接地帶,防備的也是韃子從這一帶的滋擾;城中有一衛兵馬,城北一帶筑防御寨堡十六座,各有駐兵烽火相呼應,韃子雖時來滋擾,但絕無機會越雷池一步。”

正德點頭道:“甚好,從你的作風上來看,你是一員猛將,聽說宋楠曾在你手下當兵是么?”

江彬笑道:“慚愧,慚愧,不過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了,也算不得是我的手下,因為宋大人從軍之前便是錦衣衛試百戶,入我蔚州衛也是另有原因;但當時臣看見宋大人便知道不是尋常之人,錐入袋中自露鋒芒,后來率百余兵馬力戰韃子七百騎兵大獲全勝,便足見宋大人的本事了。”

正德看著宋楠哈哈笑道:“宋楠,看來有本事的人無論在何處都不會被遮掩鋒芒,你的老上司江彬可是早就看出來了。”

宋楠微笑道:“臣只是僥幸罷了,真正有本事的還是像江大人這般的戍邊將士,他們風餐露宿不畏生死,才有我大明江山的穩固和繁榮;今日江大人又破強敵,臣想敬江大人一杯酒,表示敬意。”

正德笑道:“應當的,朕也來賠飲一杯如何?”

江彬感激涕零,連聲道:“這如何敢當?這如何敢當。”

宋楠舉杯道:“當的,來,先干為敬。”

一杯酒下肚,氣氛很快便融洽了許多,正德下午的時候自然是被江彬嚇了一跳,但很快他便原諒了江彬,邊關將士若無這種虎狼之氣,還怎么跟兇狠強悍的韃子一較短長;加之宋楠隨后說了不少江彬的英勇事跡,本就有尚武之好的正德對江彬興趣大增,讓江彬參加晚宴,也想撫慰他,順便聽些和韃子交戰的事情解悶。

江彬逐漸放開來,一邊飲酒一邊將和韃子交戰的一些事情說給正德聽,江彬跟韃子交手不下數十次,哪一年不是最少打個七八仗,難得他記性也好,以往的戰斗細節記得極是清楚。

說者繪聲繪色,聽者津津有味。正德聽到緊張處攥緊拳頭似乎親臨其陣一般,聽到解氣處又拍案大贊,皇上的架子已經全無,活脫脫顯示出十六歲少年的好奇和活潑來。

劉瑾等人在一旁卻白眼亂翻,這個江彬自吹自擂的厲害,哪有一槍扎透三名韃子兵的道理?難不成韃子都是紙糊的不成?明顯是吹牛。但正德聽得高興,劉瑾又不好打岔,好容易覓到一個停頓之處,劉瑾忙俯身在正德耳邊道:“皇上,早些歇了吧,已經二更了。”

正德愕然道:“這么快,居然二更了,也罷,今日便散了吧,江彬,朕在蔚州期間準你隨駕,你需隨叫隨到。”

宋楠的帳篷中,江彬熊抱住宋楠連連拍打笑道:“宋兄弟,可想死哥哥了。”

宋楠呵呵笑道:“皇上身邊人多眼雜,也不敢跟你多說話,你可別見怪。”

江彬道:“見怪?我江彬是不懂規矩的人么?下午我行事魯莽差點壞了事,你當我不知道你暗中周旋了么?皇上總算是對我沒有怪罪,我感謝還來不及呢。”

宋楠擺手道:“不說這些了,你還能喝酒么?咱們再來點?”

江彬道:“我還能喝不過你么?不過皇上賜宴可以喝,咱們在這里偷偷的飲酒怕是不妥吧。”

宋楠微笑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難不成江大人要去告密不成?”

江彬哈哈大笑,錘了宋楠一把,一屁股坐在地上,脫了外邊的盔甲,顯得隨意的很;宋楠吩咐人送來酒菜擺在地上,江彬的大眼盯著在一旁斟酒的戴素兒咂舌道:“兄弟啊,你這福氣不小啊。”

宋楠道:“怎么講?”

“芳姑那只帶刺的玫瑰你弄上手了,如今又有了這么個美若天仙的小妾,天下的美女都被你搜羅光了。”

戴素兒臉色通紅,這江彬出言粗俗,也不顧自己在場,顯然是把自己當做下人了。

宋楠笑道:“江大人還是這么口無遮攔,她可不是我的小妾,我和戴姑娘之間清清白白。”

江彬擺手道:“莫誆我,當我三歲孩兒么?似兄弟這等人品能力,理應交妻美妾滿屋,當哥哥的又不會向你討要,你怕什么?”

宋楠微笑不語,舉杯同飲之后,問道:“在蔚州還順利吧。”

江彬一嘆道:“也就那么回事,蔚州衛指揮使戚文德也不太管事,衛里的大小事務都是我定奪。”

宋楠道:“那還不如意么?在蔚州怕是踩一腳晃三晃了。”

江彬怔怔看著宋楠道:“實不瞞兄弟說,之前我倒是挺滿意,我以前總說,如果哪一天能執掌蔚州衛做一方戍邊大將便心滿意足了,可真正到了這一步,心里卻又想著往上走;咱們畢竟只是衛所武將,地位總是不高,當哥哥的看你在京城平步青云,著實眼饞的緊,若是能入京統帥京營或是更進一步,那便好了。”

宋楠哈哈大笑,江彬道:“我是不是貪心不足?惹的兄弟見笑了。”

宋楠道:“那可不是,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往高處,水落低處,這也是人之常情。”

江彬自嘲道:“我也只是說說罷了,這等機會可不容易有,小打小鬧的打仗也立不了什么大功勞。”

宋楠道:“說的好像你希望韃子大舉入侵似的。”

江彬鼓著眼道:“你還別說,我有時候還真的冒過這樣的念頭。”

宋楠趕緊制止他道:“莫要瞎說,你當是在別處?這里可是皇上的行營。”

江彬吐吐舌頭趕緊塞了片肉堵住嘴巴。

“江大人,韃子最近鬧得挺歡的是么?看你們今日的做派,好像是戰況很激烈的樣子。”

江彬道:“別提了,你有所不知,現在來滋擾的可不是韃子的游騎兵,這一年來,都是從東部韃靼國過來的韃子兵,比以前的游騎兵強悍數倍;我蔚州衛去年一年便陣亡了一百四十多名士兵,甚是頭疼。”

宋楠疑惑的道:“韃靼國的韃子?”

江彬道:“是啊,也是韃子,以前韃靼國內部各部落不和,相互征戰不息,恐是無力犯我大明;如今據說有個韃靼小王子自封‘達延汗’帶兵擊敗了瓦刺,統一了韃靼各部落,內部紛爭平息之后便經常滋擾我大明邊境,不但我蔚州,大同、宣府、西邊的涼州靈州等重鎮也受到滋擾,氣勢洶洶呢。”

宋楠完全不知道這些,身在錦衣衛中也接觸不到這些東西,加之自己的注意力壓根沒有在這上面,若非江彬說出,宋楠還以為所有的韃子都叫韃子,那知道還有韃靼國之稱。

宋楠眉頭緊鎖道:“照你這么說,皇上這回巡邊的時機似乎不好,可能會遇到麻煩呢。”

江彬不以為然的道:“那倒是不怕,咱們的兵馬應付韃子還是綽綽有余的,皇上又不是要去邊境,應該沒什么大事;再說韃子又怎知道皇上巡邊呢?”

江彬的話顯然不能讓宋楠放下心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此行會很不順利,但正德既決定不回京,繼續巡視邊鎮之旅,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小心防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