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我居然還不知道縱橫有個打鬼活動。)
四千余錦衣衛和霸州衛官兵的混合大軍于次日辰時開拔,昨夜宋楠已經將情形寫好奏折命快馬進京稟報情形,但若等朝廷走完程序發兵,顯然是來不及的。
越是接近文安縣城,眼前的景象便越是不忍卒睹,橫七豎八的尸體浮腫著倒在荒野里,到處散發著陣陣惡臭。沿途的數十個村落和小鎮也是一片焦土,哭泣的百姓和孩童呆坐在廢墟之上,茫然看著行徑的官兵,目光中毫無生機。
宋楠本還以為是官兵所為,叫來陳衛來嚴詞詢問,陳衛賭咒發誓說絕非自己的兵馬所為,于是宋楠便派人去問情形,得到的消息是,這一切都是賊兵所為。賊兵們為了補充兵源四下里拉壯丁裹挾入伙,搶奪百姓的糧食充作軍糧,稍有不從便殺人燒房,奸淫捋掠無惡不作。
宋楠釋懷了,本來他對于平叛之事還有些心理芥蒂,畢竟官逼民反,這一切的根源在于朝廷的政策失誤,對于這些造反之人以何種方法去處置是宋楠的心理難題;甚至還有些擔心,被未來某年的史學家們冠以鎮壓農民起義的劊子手的名號,但現在看來,這些擔心純屬多余。
不親身經歷,便不知道這些家伙的真面目,可以想想,歷史上那些所謂的農民起義有多少是百姓自愿的,怕是很多人都是被裹挾進去,無力反抗罷了。
進入文安縣三十里范圍內,道路越來越險峻難行,宋楠自然不希望在這種地方和賊兵遭遇,數十騎錦衣衛旗校連續不停的在前方探路,周邊的山坡曠野之中也放出了數十組斥候,但絲毫沒發現賊兵的蹤跡。
黎明時分大隊人馬終于穿越城北連綿的山地來到縣城北面的平坦地面,遠望著城頭上的星星點點的火把,宋楠松了口氣,看來賊兵還在文安縣城中。
宋楠下令大軍稍作休整,帶著眾將領抵近查看,城頭上的賊兵顯然已經知道了官兵前來,保持著高度的警戒,尚未靠近,便有羽箭弓弦作響,十幾支箭遠遠射來,落在宋楠等人的馬前十幾丈遠處。
宋楠看著并不堅固高大的城墻,心中有了底,這城墻根本守不住,這或許能解釋為何賊兵會鋌而走險直接出城攻擊陳衛的兵馬,因為若守城的話絕經不住大軍的進攻,相反還會因為城墻的限制,讓優勢兵力無法發揮。
“大人,咱們怎么辦?”陳衛問道。
宋楠道:“天明之后試探一下賊兵的守城火力如何再作計較,我倒希望他們能出城跟我對壘,這樣我的錦衣衛騎兵便能派上用場了,可惜現在看來,只能是靠你的兵馬攻城了。”
陳衛沒什么好說的,自己要將功贖罪,便只能沖在前面;大軍原地休息了一個多時辰,東邊的太陽露出臉來的時候,陳衛的兵馬已經在城北擺好了陣勢。本以為城頭上的賊兵一定密密麻麻的排列著,但實際情形是,城頭的賊兵人數并不多,看上去不過數百的樣子。
眾人雖心里犯嘀咕,特別是跟隨許尚義一起來攻過一次的陳寶。他認為賊兵肯定又在玩什么花樣,其中必然有詐;有人去跟宋楠說這些擔心,換來的卻是宋楠淡淡的一句話:“有詐又如何?難道干看著?準備攻城。”
陳衛打起精神,命了一隊士兵持著大盾頂在頭上往城下接近,城頭的賊兵果然有了動靜,嗡嗡嗡幾輪箭雨射下來,射傷了十幾名士兵,之后卻箭支變得稀稀拉拉起來。
陳衛兀自小心翼翼,不斷的試探,城頭上的賊兵到最后壓根無箭可射,城上城下大家大眼瞪小眼的干看著,
宋楠皺眉道:“陳指揮使,你打算什么時候攻城。”
陳衛撓頭道:“總感覺賊兵有詭計。”
宋楠罵道:“有個屁的詭計,明顯是沒弓箭可射,還不快些進攻,還在等什么?”
陳衛恍然大悟,自己實在是被賊兵弄得如驚弓之鳥了,于是高叫道:“弓箭手上前壓制,陳寶,帶五百人負包填河。其余人準備攻城。”
鼓聲咚咚響,五百弓箭手沖上前去,朝城頭射出一輪輪的箭雨,不求射殺,只求壓制住城上的守軍,讓負著泥包的兵士填滿護城河;城頭上的賊兵好像不知所措,緊張的在城頭指指點點,待得護城河被填出了一條道路,數千士兵扛著云梯一擁而上的時候,城頭的賊兵忽然全部不見了蹤影。
宋楠心中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倒不是怕賊兵有什么埋伏,而是他突然意識到這文安縣城中并無多少兵馬,所以才根本連守都不敢守,官兵一進攻,城上的賊兵便都嚇得逃跑了。
意識到這一點后,宋楠立刻下令萬志和侯大彪各帶四百騎兵繞城查看,看看是否有賊兵從別處城門逃出。
果不其然,北門不費吹灰之力被攻破之時,城上城下竟然連個鬼影子都沒了,而從南門和西門,奔逃而出數百賊兵,被萬志和侯大彪兜著正著,趕豬一般的趕回了城里。
數千兵馬迅速在城中篦子一般的篦了一遍,基本確定城中除了七八百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的所謂‘賊兵’之外,其余只有老弱婦孺和孩童了,其余的數千賊眾已經不知去向。
縣衙廣場上,宋楠見到了七八百抱頭蹲在地上的衣衫襤褸的賊兵們,這些人看上去跟尋常百姓無異,一個個膽怯的看著圍繞在四周的官兵,身子瑟瑟發抖。
宋楠提起馬鞭來照著一名賊兵的身上便是一鞭子,那賊兵大叫一聲,竟然哭了起來,他這一哭,不少賊兵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紛紛叫道:“饒命啊,饒命啊。”
宋楠和眾人哭笑不得,侯大彪喝道:“都不許哭,誰再喧嘩吵鬧直接砍了。”
賊兵們這才止住悲聲,一個個滴溜溜瞪著眼睛掛著淚水亂看;侯大彪道:“誰是你們的頭兒,出來說話。”
眾人的目光匯聚到一個人的身上,那人本雙手抱頭頭蹲在那里不出聲,侯大彪走過去踹了他一腳,他才抬起臉來,卻是個憨厚的后生。
侯大彪道:“你是他們的頭兒?叫什么名字?”
那后生撓頭道:“俺叫劉二娃,俺可不是什么頭兒。”
侯大彪揚鞭欲打,怒道:“你還抵賴,一問誰是頭兒,這些人都看著你,你是不是賊首?”
劉二娃忙道:“冤枉啊軍爺,誰愛當這個頭兒了,俺不想當,他們硬是給俺個什么大將軍的稱號,叫俺帶著這些人守城,說城丟了要俺的命,俺有什么辦法。”
侯大彪皺眉翻翻白眼看向宋楠,宋楠走過來道:“你別怕,把話說清楚,他們叫你帶人守城,他們人去了哪兒?”
劉二娃道:“軍爺,俺真的沒說假話,俺本來是淡家莊園的佃戶,劉六劉七他們鬧起來的時候大伙兒都跟著去鬧,俺也跟著去了;后來他們殺了官兵,大伙兒都說這下子死路一條誰也跑不了,必須跟著劉六劉七他們造反;俺是不敢造反的,可是俺不造反的話劉六他們也不會饒了俺,于是俺就只好跟著干了。”
宋楠皺眉點頭道:“繼續說。”
劉二娃道:“后來殺了更多的官兵,大伙兒心里都有些害怕,有的人想跑,但是被劉六他們抓住了不少,就在這廣場上當眾砍了頭,大伙兒就誰也不敢跑了;劉六他們說要帶人打下京城當皇帝,俺死活不走,他們就封了我個大將軍,弄來這多么人來給我帶著,要我守住縣城,說如果丟了城,回頭我們這幾百人全部都要砍頭,俺沒辦法,就只好帶著大家伙兒上城頭了;官爺,俺手里可沒一條人命,俺只是跟著混著玩兒的。”
宋楠道:“這些人都是什么?”
劉二娃道:“他們都是昨天在四周村落里抓來的,都是老實巴交的鄉親。”
周圍眾人紛紛點頭,有人叫道:“官爺,咱們都是老實巴交種地的,這幫天殺的硬是拉了我們來入伙,我家的房子都被燒了,沒地兒去了,又怕他們殺人,這才留在這里了。”
“是啊,天殺的劉六,我家的牛也被他們宰了吃了,俺村里的大黑的媳婦兒也被那幫天殺的糟蹋了,大黑跟他們拼命被砍了幾段截;俺沒辦法才呆在這里的,俺們可不是賊人。”
眾人紛紛叫嚷控訴,宋楠的眉頭擰成疙瘩,留在城里都是新抓的壯丁,賊兵主力動向未知,自己千趕萬趕還是遲了一步,這下麻煩真的大了。